整個錦州城,被濃滾滾的黑煙包裹,地上四處都是巨大的螞蟻,密密麻麻地蠕動,黑壓壓的一片,看過去簡直就像是一塊黑色的地毯,平鋪在上面。只是再仔細看過去,裡面卻不全都是螞蟻,還夾雜着蜘蛛。
再往後,裡面還隱藏着蜈蚣!螞蟻當先,蜘蛛緊隨其後,蜈蚣蟑螂接踵而至,黑色的蚱蜢、頭頂兩隻骨碌眼睛的巨型癩蛤蟆……幾乎是集齊了各種各樣的昆蟲,而且都是改變了模樣的!
從中抓出任何一樣,都足以令人不寒而慄。
許沫晨和衆多青城派弟子,停住腳步,呆立在內城門口處。他們從未見過這麼多的蟲子,各種各樣的,還全都是統一的黑色,連癩蛤蟆也不例外!
幾個青城派弟子嚇得雙腿直哆嗦,顫顫巍巍地站在那裡,臉上的恐懼讓整個面孔都扭曲了。
尹紹林皺眉:“這些東西,莫非都是幽冥界招引出來的?”
“不,應該是有人用了蟲蠱。”許沫晨搖頭,擔憂更甚一層,“聽說幽陰澤的玲瓏閣長老,有不少是合黎族後人。”
“合黎族?”尹紹林微微一驚,他還清楚地記得,當年花了村收留自己的那對夫婦,便是合黎族後人。
“傳言合黎族人擅長用蠱,常常將蟲子怪獸什麼的,捕抓回來,圈養在藥缸裡。然後給它們吃蟲蠱和草藥,用毒藥水浸泡它們的皮毛。使得那些蟲子怪獸,體型外貌發生變化,性情也大變,聽從主人的吩咐。而且,這些東西,渾身都是劇毒。一般人根本無法接近,稍微碰觸到,肌膚就會被毒液腐蝕,然後順着血脈侵入血液中。”
許沫晨說着,臉頰微微抽搐:“被這些毒液毒死之人,死狀十分可怖,慘不忍睹。有的甚至不會立即斃命,反而飽受凌遲般的痛苦,慢慢吐血身亡。”
聽她這般描述,衆人都是心驚。從未見過如此狠毒的手段,更沒有聽說過這等詭異的殺人手段。殘忍可怖,簡直完全沒有人性!
“我們要怎麼辦纔好?”任柳知桃溪劍在手,看着來勢洶洶的一大羣模樣古怪的妖獸們,警覺地注視着前方,隨時準備應戰。
還不待許沫晨說,卻有幾個膽大的青城派弟子拿劍衝了上去。
“殺!將這些幽冥妖孽統統殺掉!”其中一人,殺紅了眼一般,“我們的親人,還有那麼多無辜的孩子!全都是被這些怪物吃了的!我們一定要給他們報仇!”
隨着他的話語,有幾個男子蜂擁而上,不顧一切地朝城中的螞蟻奔過去。手中的劍泛着凜冽的寒光。旁邊的大師兄剛剛想出手阻攔,卻不及那男子迅速。只眨眼間,一干人等邊運功衝上去,拔劍朝着那些螞蟻劈砍起來。
只是,原本巨大的螞蟻,陡然縮小了身子,恢復如常。那些長刀長劍卻根本抓不住它們小巧靈活的身子,劍痕落在地上,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創傷。地面卻突然像活過來了一般,那黑色的小螞蟻密集的排成兩列,看過去,宛若人的眉毛。
那隻巨型的眉毛緊皺,似乎對自己身上的傷痕十分不滿。整個地面開猛烈地搖晃起來,斷裂的斷裂,地表上的房屋坍塌的坍塌。
爲首的那個青城派弟子,只驚恐大叫一聲,人瞬間便被地面吞噬,掉落進地表的裂痕中。衆人一驚,想要趕過去救助。地面上的裂痕卻又瞬間縫合,原本聚集排列整齊的螞蟻們,也突然恢復了巨大散亂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青城派的人大驚失色,哪裡見過這樣的事情?
許沫晨只搖頭,聯合任柳知和尹紹林,在衆人面前祭起一道結界牆。想要將那些妖怪阻擋在外。
“大師兄,你還是趕緊帶着活着的弟子離開此處吧。”許沫晨也不再猶豫,“城內恐怕早已被他們控制了,沒想到姥姆此番出手如此狠辣。你帶手下的弟子們到外城城郊出,那裡有個孟楓師兄會接應你們的。”
“可是!”
見到那人不大願意,心中掛念城內的同門,許沫晨一狠心:“你們這些肉身凡胎,即便留在此處,也不過給他們多添幾道飯菜而已!師兄要以大局爲重!”
“對呀!”尹紹林也勸道,“我們也不知道能夠支撐多久,你們還是趕緊撤吧!”
幾人還在猶豫,地上的那些傢伙卻是按捺不住了。後面爬上來的蜘蛛,口中吐出一個一個晶瑩透亮的絲網,朝着幾人噴過來。那東西貼在結界上,陡然變成鮮紅色,如紅蓮業火般燃燒起來。整個結界開始變得脆弱,許沫晨三人不得不收攏心思,全面應付。
“衆弟子速速退下!”那大師兄只吩咐一句,手中聚力一掌,將衆人推出去。自己卻隻身前來,站在許沫晨等人旁邊,以自己的純淨內力,幫助他們鞏固結界。
許沫晨見他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說。只是那蜘蛛網像被灌入了什麼力道,越來越兇猛。他們這邊,明顯處於劣勢。
榣山劍和桃溪劍偶然碰觸到,許沫晨卻覺得胸口被狠狠刺了一劍那般,劇烈疼痛起來。手中的劍頹然落地,她一手捂住胸口,臉色慘白,不知爲何會如此。
“沫晨!”任柳知和尹紹林同時驚訝地叫道,“怎麼樣!”
只是,她根本使不出力氣來回答,身子突然癱軟下去,只有頭腦的意識還清醒。咕嚕在她懷中感受到了變異,跳了出來,焦急地左右走了幾步,口中發出咕嚕咕嚕的怪叫聲。
對面過來的妖孽越來越多,結界也越來越虛弱。許沫晨受傷,剩下的三個人便顯得更加吃力。
“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遠遠地從城內傳來一個妖豔嫵媚的聲音,雖然不刺耳響亮,卻可以聽得十分真切。
那句話後,三人原本以爲那些蟲子會加速進攻。卻不想之前在外城攻擊的那一羣幽鵪小猴子,突然冒出來,齊齊圍在許沫晨等人身邊,又變成了巨型大猴,齜牙咧嘴,發出厭惡憤怒的叫聲。
咕嚕不知何時,跑到了領頭的那隻幽鵪的肩上,一臉正義,憤怒地以兩個觸鬚代替雙手,晃動比劃出奇怪的圖案。
蜘蛛網越來越紅,灼熱不堪,最後生生將結界打破,三個人都被反彈在地,吐出鮮血來。
幽鵪們立即保持了戰鬥狀態,惡狠狠地要與那些不速之客展開一番廝殺。
“真是想不到。”一女子的聲音,卻是突然從空中傳來。
擡頭望去,一隻火紅的火鳥上,血女翩然而立。正好站在東邊那朵巨型的紅色彼岸花一片花瓣上。
“又是你!”任柳知憤憤地爬起來,桃溪劍指向空中之人,“你這妖女,作惡多端!四處禍亂人間,遲早有一天會遭到報應!”
“報應?”血女大笑,“什麼叫報應,如今這人間便是在遭受自己應該受的報應!”她突然一臉狠戾,惡狠狠道:“快把白慕晗交出來!”
任柳知微微一驚,他們如此屠城,是爲了白慕晗?
尹紹林見到許沫晨十分虛弱,根本無心顧及眼前的血女。他慌忙將許沫晨抱在懷中,順手將自己的靈力傳給她,以求幫助她減輕痛苦。
“沫晨,你撐着點兒。”他又不懂醫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許沫晨勉強睜開眼睛,擠出一絲微笑,搖搖頭:“我沒事。”
“哼。”血女卻是在一旁冷笑,“放心,她暫時還死不了。”
尹紹林擡頭看了她一眼,神色複雜。
“你們若山的長座,合力殺了幽陰澤玲瓏閣飼養的上古幽鵪獸,並且打散了它的魂魄,所以,她如今纔會虛弱成這樣。”血女悠然而道,“這,可都是拜若山所賜,一點都怨不得我們冥界。”
“你在胡說什麼!”任柳知不明就裡,“你這個妖女!”
“妖女?”血女有些不屑一顧,“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花妖,妖女兩個字,可真不敢當。三界之內,六道之中,只有一個妖女。”
說着,她細長的手指頗有深意地指向地上躺着的女子。
“膚如凝脂,手如柔荑,眸若碧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你定然不會是池中之物。”
三人同時看向尹紹林懷中的許沫晨,驚訝之色難以掩蓋。
“你胡說!”任柳知揚劍,“不要在這裡攪亂人心!”
“攪亂?我可沒這個興致。”她突然轉而對旁邊的青城派弟子道,“你不過是一介凡人,無論是妖還是仙,你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如今這些幽冥界的妖孽,已經將這裡差不多吞噬乾淨了。想救你的師父師孃嗎?還有你的小師妹。”
那大師兄身子一顫:“師父,師孃,師妹……你!你們這羣禽獸!”
“我是一朵曼陀羅花,可不是什麼禽獸。”血女絲毫不爲所動,“其實呢,他們的魂魄都還在的。你,只要殺了她,這些幽冥界的妖孽就會自動死掉。而被他們吞噬的那些人,魂魄便會聚攏返回此處。到時候,只要姥姆高興,點點手指頭,他們就可以死而復生。”
“什麼!”
幾人都是睜大眼睛,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不可思議地看向許沫晨。
那青城派弟子,神色複雜。看着眼前這個虛弱的女子,面色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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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是一般的妖女,恐怕就連天帝,也會畏懼她幾分。”血女似乎準備和盤托出,“我倒是沒有想到,她眼下這般模樣,竟然還能控制住幽鵪。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這股力量。”
幾人紛紛都看向許沫晨,任柳知滿臉疑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尹紹林眼中全是憐憫之色,眸中閃爍着某種複雜的神色,卻看不出是什麼。
“她的體內,聚集了所有幽陰妖孽的精魂,只要你殺了她,幽陰澤所有妖孽的精魂散盡,人界的所有浩劫都會煙消雲散。”血女仍舊在雲端鼓動着,一臉詭異的笑容,饒有興致地看着四人。
“她說的,是真的麼?”那青城派弟子,反倒是變換了臉色,顯得異常鎮定。
“怎麼可能是真的!”任柳知立即否認,憎恨地看着血女,“她和冥界姥姆,纔是始作俑者!沫晨從小在桃花峪,和我一起長大,我對她再瞭解不過了。醫者仁心,她怎麼可能和你們這種妖孽一樣!”
“我們這種妖孽?哈哈,說得好!說得真好。”血女說着,手指一點,地面上的一隻巨型蜘蛛,便被她輕而易舉地釣了上去,“看着,這就是證據。看着這個蜘蛛。”
說着,她口中咒語而起,兩個指頭捏攏,那蜘蛛,便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死命地掙扎。爪子在空中慌張地擾動求助,可惜血女眼中一狠,那蜘蛛便僵硬在空中不得動彈。
許沫晨頓時身子顫抖,額頭冒出汗珠,胸中一陣疼痛。
血女見此,臉上笑容更甚。口中念起奇怪的咒語,對着那蜘蛛的屍體比劃了一個狀似彼岸花的圖案。那圖形對準屍體,逐漸縮小,融入到蜘蛛的身體內。它的魂魄被生生逼出,囚禁在圖案中。隨着圖案的縮小,蜘蛛精頓時魂飛魄散。
一陣冷汗襲來,許沫晨頓時心口一陣難忍的疼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落在衣衫上。
“沫晨!”任柳知和尹紹林皆是大驚,擔憂地看着她。
“如何?”血女輕輕拍了拍手,抖掉上面的灰塵,“我說得沒錯吧,她的心是和整個幽冥界的妖孽連在一起的。”
那青城派弟子死死皺着眉頭,手中的劍顫顫發抖。
“這便是命,天命,難違。”血女巧笑,“即便你師父再怎麼努力,天算不如人算,妖就是妖,哪怕是異界的妖。人就是人,哪怕是半妖的人。註定不同路,可惜,你師父卻要如此執着,生生要與天帝仙界爲敵,着實可惜了這麼個千年難得的奇才。”
“我,我師父,他在哪裡!”許沫晨勉強支撐着自己,努力吐出幾個字。
“他,此刻怕是被囚禁在天宮之中了。”
此言一出,許沫晨頓時一口氣上不來,連吐鮮血,整個身體虛弱不堪,癱軟在尹紹林懷中。
旁邊的青城派弟子,眉頭一皺,一咬牙,一狠心,聚齊渾身功力,一劍直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