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嘵眼圈微紅,雙手覆上她的眼睛,看着雪燕含笑的脣角,喃喃道:“那些賊人,我會讓他們血債血償,絕不會讓你白白犧牲!”
她站起身,看向蕭一:“舅母應該被擄去宮裡,威脅舅舅了。又或是被人藏匿在別處,叫舅舅動彈不得。”
蕭一沉吟半晌,答道:“屬下以爲會是後者。”
若是鎮國候夫人在,未必會讓人得逞,反而會爲了鎮國候,指不定先下手爲強,犧牲掉自己。
顧雲嘵皺起眉頭,她也是這樣想的,對方未必想不到。
要是這樣,舅母爲了不連累鎮國候率先尋死,舅舅並不知情,被矇在鼓裡,豈不是一直受束縛,任由其擺佈?
秋紅問道:“夫人,不如去皇宮找公子,讓他想想辦法。”
蕭府裡留下的蕭家衛,幾乎都受傷了。如今再跟蒙面人打照面,他們更加沒有勝算。
生怕這些人會回頭,秋紅恨不得把顧雲嘵立刻送到蕭夕凜的身邊去,也能安心。
顧雲嘵卻搖頭了:“暫時不要去宮裡,免得打草驚蛇。蒙面人遲遲沒回去,對方暫時不會發現。”
區區一個她,手到擒來,對方肯定不會覺得蒙面人會失手。
賊人輕敵,就給了自己喘息的機會。
“先把舅母找出來,再不快點,我擔心舅母會出意外。”顧雲嘵心裡祈求着,鎮國候夫人千萬不能出事,一定要等到她把人找出來。
“蕭一,你認爲姬大人會把舅母藏在什麼地方?”
話一出,秋紅和蕭一對視一眼,幾乎是異口同聲道:“安國候府!”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有人絕不會想到鎮國候夫人會被請到侯府這麼顯而易見的地方去。
顧雲嘵頷首:“安國候府的守衛肯定比以往更要嚴苛,蕭家衛餘下多少人手還能用?”
剛纔被蒙面人突襲,受傷的蕭家衛實在太多了。雖說他們都願意爲蕭府犧牲,但是顧雲嘵卻不樂意這些忠心耿耿的人去犯險送死。
蕭一明白她的意思,沉吟道:“公子留下十人,如今三人重傷,至今尚未醒來。一人傷及腿腳,行動不便,一人傷及雙手和後背,暫時只有五人可用。”
這還是不包括秋紅和秋綠,兩個丫鬟的手上功夫並不算好,只是膽子夠大,又有暗器防身。但是剛纔偷襲,就已經把暗器用得差不多了。
顧雲嘵皺眉,區區五個人,要毫髮無損地潛入安國候府還把鎮國候夫人救出來,簡直是異想天開。
可是時間不等人,拖得越久,她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鎮國候夫人了。
這位夫人待自己極好,就像是親生女兒一樣,無論幫忙籌備嫁妝,還是替顧雲嘵打抱不平,在她心裡,早就當鎮國候夫人像是母親一樣的長輩。
顧雲嘵不能眼睜睜看着鎮國候夫人受脅,更不能讓她有半點差池。
鎮國候和蕭夕凜不在,能救鎮國候夫人的,就只有在場的幾人了。
蕭一滿臉堅定地道:“不管死多少人,屬下定會把鎮國候夫人救出來的。”
“不要一開始就說這麼晦氣的話,人少,我們不能硬碰硬,只能智取。”顧雲嘵轉過頭來,身上的衣裙沒有機會換下,臉頰還沾着泥土,這位蕭夫人沒有平日的光鮮,顯得有些狼狽髒污,但是目光卻沒有絲毫的膽怯和退縮。
“你們是蕭府的人,是夫君的左膀右臂,不要輕易赴死。而且爲了區區小人,死在賊人手上,實在是便宜了他們,卻委屈了你們。”
顧雲嘵想了想,眉頭漸漸舒開:“安國候府太大,我們只有這麼幾個人,要把每個角落都搜查一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需要一個熟悉侯府的人。”
秋紅眼珠子一轉:“夫人,是要去侯府抓一個下人來問嗎?”
聞言,顧雲嘵笑了:“下人都是負責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對侯府或許有一部分熟悉,但是不可能所有地方都知道。尤其是主子的禁地,哪是下人能夠踏足的?”
秋綠倒是想到了一個人:“夫人,侯府的佛堂在後頭,姬家的大姑娘還被禁足在裡面。”
幾個月下來了,姬晴柔尚未抄完上千份的女馴,自然不會被放出來。
尤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安國候也想不起她,侯夫人昏迷不醒,姬嘉倩是自身難保,姬柯冉是顧着自己的野心和大業,誰還會記得這個表妹?
顧雲嘵點了點頭:“不錯,姬姑娘是最好的選擇,佛堂遠離侯府,守衛並不算森嚴,裡面大多是婆子和丫鬟,蕭家衛進去能夠很快把人擒住。”
“只是,姬姑娘會願意配合夫人嗎?”秋紅不免擔憂,姬晴柔以前跟顧雲嘵過不去,又被連累得抄寫女馴,對鎮國候夫人更是厭惡,哪裡肯出手幫忙?
“說服她,並不是不可能的事。”顧雲嘵撫了撫肩頭上的海東青,笑道:“等會我與你們一起潛入安國候府,由我來說服姬姑娘。”
“夫人三思!”秋紅和蕭一都急了,剛纔讓顧雲嘵冒險,他們也是無可奈何,如今怎能讓她再去安國候府?
若是失手被擒,恐怕鎮國候夫人還沒救出來,就要把顧雲嘵給搭進去。
“你們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顧雲嘵搖搖頭,心意已決:“放心,我還盼着跟夫君和孩子好好生活,不會讓自己置於危險之中,有五成的把握能夠勸服姬姑娘。”
“那麼餘下的五成呢?”秋綠聽了,忽然問道。
顧雲嘵嘆了一聲,望着尚未漆黑的天色,幽幽道:“那就是天意了。”
但是一半成功的機會,她怎能放棄?
要麼說服姬晴柔,要麼這位姬姑娘大聲嚷嚷,驚動了侍衛,把他們一行人給拿下。
顧雲嘵卻沒有別的選擇,她示意道:“時間緊迫,不必多言了。”
秋綠受了傷,直接在蕭府留下,也好迴應蕭夕凜的傳信,免得叫公子擔心。
秋紅執意跟着顧雲嘵,說什麼都要不離左右。
顧雲嘵拗不過她,只好答應下來。
蕭一等人護着顧雲嘵,一路順利潛行到安國候府。
附近守衛重重,淡淡的血腥味從四面八方傳來。這裡是朝廷重臣集居之地,恐怕姬柯冉要動手,首先就對這些大臣的家眷發難。
就不知道姬府居然偷偷養着如此多的門人,一個個武功高強,還擅長偷襲。若非掉以輕心,恐怕如今顧雲嘵也被生擒了過去,成爲人質之一。
佛堂在侯府最後面,守衛並沒有前頭來得多。
蕭一敲暈了一個身量跟顧雲嘵相似的丫鬟,還有一個落單的丫鬟,秋紅把衣裙剝下,兩人趕緊穿上。
喬裝打扮之後,顧雲嘵準備進去前叮囑道:“若是一刻鐘之後我還沒有出來,你們就進去。記住,無論是什麼樣的情形,生擒姬姑娘是首要的事。”
蕭一鄭重應下,沉聲道:“夫人保重,秋紅不要離夫人左右。”
“是,誓死保護夫人。”秋紅面色凝重,下了毒誓,這纔跟着顧雲嘵的身後慢慢走向院落。
“什麼人?”婆子遠遠看見兩人,隱約猜出來了,笑道:“你這丫頭怎的走這麼久,姑娘剛剛問起來。快進去吧,不然怕是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姬晴柔那脾氣見長,丫鬟婆子也不樂意往她面前湊。
可憐這兩個丫鬟是剛進府不久,不像家生子那般有根基,自然就被推到最前面。
顧雲嘵不敢出聲,免得對方察覺出不妥來,只低着頭,快步越過她們進了去,身後還隱約聽見婆子低聲嘀咕:“怎麼覺得湘蓮好看了?”
另外的婆子不以爲然:“到處黑漆漆的,也沒點燈籠,你又眼花了吧,快喝上一杯,這天兒真冷,倒黴催的輪到我們來守夜……”
原來這丫鬟的名字叫湘蓮,顧雲嘵記下了,也鬆口氣,沒被婆子認出來。
兩人估計喝得不少,有些微醺,這纔沒了往日的警惕心。
姬柯冉在前頭做什麼,這個安靜的小院恐怕並沒有受到什麼消息。未免走漏消息,只怕連家生子也沒能察覺出什麼不對來。
顧雲嘵看着一間廂房還點着燈,便走了過去。
秋紅見四周並沒有其他下人,除了外頭兩個守夜的,心裡不由一喜。
房裡的桌案前堆着一小疊厚厚的宣紙,坐在跟前的姬晴柔瘦了一圈,臉色憔悴,正不悅地把毛筆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兩下。
聽見腳步聲,她頭也不擡地道:“湘蓮怎麼纔回來,死哪裡去了?快幫我磨墨,這該死的女馴我真是受夠了……”
話還沒說話,姬晴柔感覺脖頸一陣尖銳的涼意,驚愕地嚥下了餘下的話:“是你?你怎麼會進來這裡?外面的人呢?”
“放心,外面的人還好好的,如今柔妹妹能安靜些,我也不會爲難於你。”顧雲嘵站在桌前,看着秋紅用匕首牢牢橫在姬晴柔的脖子上,只要稍微用力,嬌嫩的肌膚就能劃出一個血口來。姬晴柔從剛纔的驚慌很快鎮定下來,眼皮一擡,冷哼道:“怎麼,不好好呆在蕭府,跑到侯府來做什麼,只爲了許久不見,三姐姐這是想念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