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嘵等得昏昏欲睡的時候,聽見門外一聲輕微的腳步聲,陡然緊張起來,袖中的雙手握成拳。
柳絮打開門,見是蕭夕凜,連忙行禮,側身一讓。
淡淡的酒香飄來,顯然蕭夕凜被灌了不少酒。
他接過柳絮奉上的木杆,輕輕挑起顧雲嘵的紅頭巾,一張清秀的小臉帶着兩朵紅暈慢慢擡起頭來。
蕭夕凜微微一笑,顧雲嘵不由看呆了。
他喝了不少酒,俊臉上帶着幾分醉態,美目含光,比起平日少了一絲正經,多了一絲慵懶。
柳絮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顧雲嘵看呆了一會,便難爲情地低下頭。
居然把自家夫君看得目不轉睛,着實叫她尷尬得很。
蕭夕凜似乎對自己的美色勾住了顧雲嘵感到十分滿意,他伸手一點點解開束縛的衣襟,脫掉外袍便坐在了她的身邊。
顧雲嘵一愣,急忙起身道:“該是我給大人換一身常服,鬆散一些爲好。”
她懊惱自己被美色迷惑,倒是忘了一個妻子給做的。
蕭夕凜卻壓下顧雲嘵,笑道:“不妨事,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倒是剛纔痛飲的時候,我擔心喝醉了,喝一半撒一半在袖子裡,如今酒氣沖天,倒不好薰着夫人,便趕緊脫下了。”
他又拍了拍手,秋紅低着頭提着食盒進來,把熱菜擺了一桌,又不聲不響地退下:“夫人該餓了,我們先用飯?”
蕭夕凜瞧見顧雲嘵臉上的妝容,以及沉甸甸的頭面,還有身上層層疊疊的嫁衣。
這是鎮國候夫人當年穿的,特地讓繡娘把繡線抽出來重新換上,足足讓十個繡娘熬了大半個月纔算是完成了。
比起當初,這身嫁衣更加華貴,襯得顧雲嘵小臉如玉,有股出塵之意。
“這身怕是難受得緊,夫人也趕緊換下吧。”
顧雲嘵這才起身,想要躲到屏風後面把外袍脫下,卻發現這衣裳當初是三個丫鬟幫忙穿上的,如今一個人想要脫下,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猶豫着該不該把候在外頭的丫鬟叫進來,就見蕭夕凜繞開屏風進了來:“脫不掉?我來幫忙吧。”
顧雲嘵頓時紅了臉,想着等會他們兩人也得坦誠相待,如今倒也不必太過在意,便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那……有勞大人了。”
蕭夕凜伸手解開她的腰帶,三兩下就脫掉了繁重的外袍,又仔細把頭面摘掉,費了將近小半個時辰,總算把顧雲嘵身上的首飾摘了大半,衣袍也只剩下兩件。
輕省了許多,顧雲嘵難受了一天,總算是鬆口氣了。
她吩咐門外的秋紅打來兩盆熱水,自己得把臉上厚厚的妝容給洗掉,蕭夕凜一身酒氣恐怕也不痛快,好歹把臉手都擦擦爲好。
秋紅很快送來熱水,看見兩人只穿着單衣,頗有些目瞪口呆,難得紅着臉險些被門檻絆着,算的上落荒而逃。
她抓住秋綠,躲在角落小聲道:“我的天,大人居然這般豪放就算了,連夫人也是如此。這纔剛進屋,兩人就脫得沒剩幾件衣裳了……”
秋綠一把捂住秋紅的嘴巴,生怕她再說出驚人之語。這附近的蕭家衛雖然都撤得遠遠的,免得不小心聽了牆角,第二天要被蕭夕凜找麻煩。
但是這裡離院子有一段距離,蕭家衛都耳力驚人,指不定都聽進去了。
秋紅這纔回過神來,眨巴眼表示自己只是太驚訝了。
秋綠歪着頭,卻疑惑秋紅大驚小怪的模樣:“大人成親,不脫衣服怎麼洞房?”
屋檐上有人似乎呼吸一頓,另外一個險些從上面摔下來。
秋紅瞪了露出聲音的方向一眼,拽着秋綠跑得遠遠的。
顧雲嘵倒也奇怪秋紅怎麼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自顧自地洗掉滿臉的鉛粉,只覺得清爽了不少。
蕭夕凜也沒讓她特地來伺候自己,就着帕子洗了把臉,渾身的酒氣這才散了不少。
兩人坐在桌前,剛纔的尷尬不在,目光相對,不由會心一笑。
蕭夕凜斟滿兩杯桂花釀,舉杯道:“夫人,來。”
顧雲嘵就着燈光看向身旁俊美無雙的男子,恍惚了一瞬,這才端起酒盞,跟他一起喝下了這交杯酒。
“一杯不夠,再來一杯。”蕭夕凜再次斟滿酒盞,又道:“一世不足,兩世太少,湊足三世情緣如何?”
“好,”顧雲嘵酡紅着雙頰,輕輕應了一聲,喝下了第二杯,第三杯。
她素來沒沾過酒水,桂花釀雖然度數不高,只是三十年的桂花釀後勁厲害得緊,不過三杯,已經叫自己暈頭轉向的。
顧雲嘵晃了晃腦袋,看向面前的俊美男子,伸手抓住,滿臉疑惑:“怎麼會有三個大人,不,是四個?”
蕭夕凜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家夫人的酒量這般差。早知如此,他就讓顧雲嘵只喝一杯就足夠了。外頭候着的秋紅秋綠和蕭一蕭二都退得遠遠的,生怕打擾了兩人。
他也不好再把人叫回來煮一碗醒酒湯,只得扶着顧雲嘵在榻上歇一歇。
用帕子沾了水,給她擦了擦臉,顧雲嘵滿臉酡紅,雙眼迷離地看着自己。
沒有了平日的矜持和規矩,她的目光有些直勾勾的,但是蕭夕凜不討厭這樣的視線。
他俯身,在顧雲嘵的脣角落下一吻。
癢癢的感覺,讓她笑得花枝亂顫,險些從榻上翻滾下去。
蕭夕凜無奈,只得側身也跟着躺下,伸手把她攬在自己的懷裡。
“大人,我好高興……”
以爲顧雲嘵睡着了,冷不丁聽見她喃喃輕語。
聞言,蕭夕凜笑笑,摟着她也輕聲問道:“爲什麼這般高興?”
“因爲,我又有了一個家……”顧雲嘵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剩下的話變成了綿長的呼吸。
蕭夕凜聽罷,憐惜地攬緊了懷裡的她,許久纔回應道:“夫人,我亦然。”
父母相繼離世後,他雖說跟舅舅舅母親近得很,他們卻始終不能住在一起。
如今有了顧雲嘵,蕭夕凜也終於不再一個人住在偌大空蕩的蕭府裡。等有了孩子,府裡只會越來越熱鬧了。
思及此,他滿足地閉上眼。
兩人這一睡,直到天色剛亮才醒來。
顧雲嘵揉着刺痛的額角,想着自己居然三杯桂花釀就醉倒了。
她睜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顏,恍惚了一下,又念及兩人尚未洞房,自己就醉醺醺的,蕭夕凜又不想乘人之危。
低頭看見自己齊整的衣裳,只是因爲睡覺微微有些凌亂,顧雲嘵就忍不住嘆氣。
等會要敬茶,鎮國候夫人只怕會派嬤嬤過來收元帕,可是帕子還是白白淨淨的,該如何是好?
她頓時有些急了,猶豫着要不要推醒身邊的蕭夕凜,卻見他睡得熟,有些不忍心驚了他的好夢。
沒等顧雲嘵糾結多久,身邊的男人忽然一個翻身就壓在她的身上,睜開眼,眸裡哪裡有半點睡意?
“夫人終於醒了,實在叫爲夫久等了。”
久等什麼,顧雲嘵一聽就明白,頓時面紅耳赤,囁嚅道:“是我不對,貪杯了。”
“是我的錯,沒想到夫人少沾酒水,比不得我時常跟同僚對飲。”蕭夕凜的指尖在她鬢角一拂開,低下頭,兩張臉幾乎要貼在一起:“既然夫人醒了,昨夜未曾完成的洞房,可不能再耽擱了,不然就得誤了給舅舅舅母奉茶的時辰。”
顧雲嘵臉頰滾燙,被他指尖挑開鬆散的衣裳,兩人很快肌膚相貼,蕭夕凜灼熱的肌膚幾乎要把自己灼熱起來。
她因爲赧然,渾身染上淡淡的粉紅,蕭夕凜看得目不轉睛,只覺得那粉色又再深了些許,不由笑道:“夫人總歸是太害羞了些,這本是夫妻之道,何必介懷?”
他輕柔地親吻着顧雲嘵的耳垂,緩和她緊張的心情,大手輕撫着懷裡的柔軟,幾乎想要把人緊緊嵌進自己的身體裡,久久不能分開。
顧雲嘵忍不住低吟了一聲,又生怕丫鬟已經在門外候着,只等兩人起牀了,於是單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再露出羞人的聲音來。
蕭夕凜挑了挑眉,難得壞心眼的沒告訴懷裡的小妻子,外頭原本打算候着的秋紅秋綠,聽見裡頭一點聲響,早就逃之夭夭了。
離得遠遠的,還能聽見秋紅小聲驚歎,說他們如膠如漆,交纏了一晚上還沒停歇。
若是顧雲嘵聽見了,只怕這渾身的粉色又得深上幾分,整一張臉怕是要紅得滴血。
顧雲嘵被翻來覆去的折騰,還不敢出聲,最後實在扛不住求饒,蕭夕凜這才依依不捨地停下。
她早就四肢綿軟,感覺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剛要起身,險些摔了下去,幸好被蕭夕凜眼明手快地扶住了。
他索性把顧雲嘵抱起來,重新倒在軟榻上。
今早起來也懶得換地方,軟榻狹窄得很,原本一個人還算寬敞,兩個人就稍顯擁擠。不過這時候是剛剛好,越是狹窄,顧雲嘵能逃開的地方就越少,可不就讓蕭夕凜盡興了?
顧雲嘵瞪了他一眼,軟軟地躺在榻上,暗歎蕭夕凜明明是文人,體力卻是好得很,甚至腰腹精瘦,顯然也是個練家子。
她沒問蕭夕凜既然有武功在身,怎麼不當將軍反而做了太傅,兩人肩並肩躺了一會兒,只聽見他拍了拍手掌,窗外鳥鳴一聲,海東青飛了進來,立在軟榻前的架子上,低低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