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妍想到自己最近的異狀,頓時有股模糊的預想。
果不其然,她私下叫來六個粗壯的婆子,直奔青芽的院子。
不但抓住了就要拿着銀票出去買大煙的青芽,還發現了正在地上打滾喊疼,青芽的兄弟!
顧雲妍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大煙這東西一旦沾上,根本就戒不掉,只能掏空所有的銀錢去買,買不到就偷,偷不了就搶,一個個都瘦骨如柴,不成人形。
只是她沒想到,爲了這個兄弟,青芽居然敢背叛自己!
直接把青芽綁回了疊翠苑,顧雲妍讓婆子輪流鞭打,又餓了她三天,這個丫鬟才哆哆嗦嗦地開口了。
原來她身上的異樣,果真是青芽的手筆!
顧雲妍氣得手裡的杯子就直接砸了過去,痛心疾首道:“你跟在我身邊十年了,卻比不上身邊這個煙鬼嗎?”
青芽紅着眼,渾身遍體鱗傷,哭道:“奴婢只有他這一個親人了,怎能眼睜睜看着他死?”
看着弟弟被人五花大綁,冷得不停哆嗦,一張臉沒了血色,神色恍惚,整個人彷彿快要傻掉了,她又求饒道:“求姑娘看在奴婢伺候了十年的份上,放過奴婢的弟弟吧。”
“不是我不想放過他,而是官府有命,沾了大煙的,都要讓官差直接關起來,不戒掉不能離開。顧家是良民,爹爹是四品大員,哪裡能抗命?”顧雲妍厭惡地瞥了眼角落的小子,恨不得直接送去府衙。若非爲了撬開青芽的口,她一刻都不想讓這個煙鬼髒了自己的院子。
“不,姑娘,送他去府衙,那會要了他的命啊!”青芽慌了,府衙是什麼地方,那些官差又怎會那麼好心幫他們戒掉煙癮。不過是關在牢房裡,送點吃的,讓他們硬生生撐着。
但是煙癮一發作,煙鬼根本不知道外傷的疼痛,只難受得不停撞牆,企圖跑出去好能再沾大煙。
從來沒聽說過誰從府衙裡活着出來的,少部分是無意中撞牆,頭破血流死的。有的是忍受不了疼痛,直接了結性命。
青芽怎麼能讓弟弟孤苦伶仃地死在牢裡,還是那麼不體面的方式?
“不送去,他也會死的。”顧雲妍不以爲然地說着,沾了這東西,不戒掉一直吸食,最後也活不了。
“正好,你意圖謀害自家姑娘,姐弟兩個一起送去府衙,也算是作伴了。你就在牢裡好好照顧親弟弟,看着他是不是對你感恩戴德。”
煙鬼一個個心狠手辣,六親不認。青芽若是沒能最後拿出大煙來,估計她弟弟就會直接下手了。
顧雲妍冷笑,也好,不必髒了自己的手。
青芽背叛自己的事,就這麼了結也沒什麼不好。
至於藏在背後的人,青芽不清楚,顧雲妍卻能猜得出來。
原本猜着是顧雲嘵報復回來,後來想到她的嫁妝已經夠焦頭爛額了,暫時哪有心思搭理自己?
除了這個妹妹,跟自己有利益紛爭的,就只有即將嫁給姬柯冉的那位伯侯家的姑娘了。
應採琳聽說青芽和她弟弟被押送去了府衙,並沒有露出多少驚訝的表情來。
顧雲妍不至於那麼傻,到如今還沒能看出身邊人的不妥來。不過倒是比她預料中早了那麼一些,或許是有人好心提醒了。
春蘭挑起馬車的簾子,低聲道:“姑娘,福來酒家到了。”
應採琳用白紗覆面,搭着她的手緩緩下了馬車,看着這間富麗堂皇的酒家,眼底露出幾分嘲諷來:“走吧,包廂已經準備好了?”
“是,就在……的對面。”春蘭含糊地說着,應採琳卻是明白的。
她們兩人進了包廂,春蘭打開窗戶,應採琳躲在窗口的一側,就能看見對面的情形。
沒見她等多久,就見一個身姿苗條婀娜的少婦被小二點頭哈腰地請到了包廂,身後的兩個丫鬟一個秀麗,一個清秀,皆是小心翼翼。
應採琳抿了口茶,認出其中一個是安國候府的侯夫人身邊最疼愛的丫鬟紅鸞。
據說姬嘉倩當初出嫁,老夫人便把這個機靈的丫鬟送給了她當陪嫁。
不用說,那用紗帽遮得嚴嚴實實的便是姬嘉倩了。
應採琳也不着急,慢悠悠用了一塊福來酒家最有名的點心,這纔不慌不忙擦了擦嘴角,春蘭提醒道:“姑娘,有人來了。”
姬嘉倩剛進去的包廂,沒多久就有一個戴着斗笠的男子很快鑽了進去。
包廂就在角落,不是人來人往的地方,若非自己打開窗戶,根本不可能注意得到。
應採琳不由冷笑,這兩人倒是費了一番心思,把見面的地點選在福來酒家了。
這裡到處是達官貴人,陰私事可不少,掌櫃和小二都是嘴巴緊的,就算看見了,也不會對外多說一個字,方便了貴人們做些不能見光的事。
春蘭瞅着她的臉色,小聲問道:“姑娘,我們要過去嗎?”
“過去?做什麼?”應採琳不過爲了確定,纔會來這裡,但是闖進去,卻沒這份心思的:“不說我到底還是要嫁給姬公子,就算心知肚明,沒戳破彼此那層紙,也能繼續裝傻。要是當場揭發了,我又能得什麼好處呢?”
嫁入安國候府,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不是她能改變得了的。在出嫁前得罪姬柯冉,叫他不痛快,自己又怎會有好日子過?
春蘭心疼自家姑娘,憤憤不平道:“難道就這麼算了,讓這對狗男女繼續廝混?”
“他未必真對這個老女人感興趣,只怕是爲了別的。”應採琳深知姬柯冉這樣的男人,又怎會爲了兒女情長,準備把自己的前途和名聲都賠進去?
如此不顧一切,恐怕姬嘉倩身上有巨大的利益叫姬柯冉心動了。
春蘭聽得迷迷糊糊的,應採琳笑笑道:“我和姬公子是同一種人,自然明白他在想什麼。”
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她是如此,姬柯冉亦然。
爲此,姬柯冉哄着一個比自己大好幾歲的老女人,自己則是看見未來的夫君私下偷情也無動於衷。
“這場戲既然看完了,我們也該回府去了。爺爺喝湯藥的時辰,也差不多該到了。”應採琳起身,並沒有繼續看下去的心思。
比起盯着姬柯冉在這裡跟姬嘉倩私下見面,她倒不如回去陪一陪伯侯,順便討他的歡心。
以後出嫁了,伯侯就是自己的靠山,只要能讓他高高興興的,應採琳在安國候府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應採琳帶着春蘭剛上了馬車離開,姬柯冉在包廂里正扶着喝醉了的姬嘉倩,滿臉心疼:“小姑這是做什麼,喝得這般多?流蘇怎麼伺候你家姑娘的,叫她灌下這麼多的酒水?”
流蘇連忙告罪,姬嘉倩滿臉緋紅,大着舌頭道:“冉郎,我這是難受的,忍不住多喝了兩杯……”
姬柯冉扶着她到軟榻上躺下,又吩咐道:“流蘇去問問掌櫃,送一碗醒酒湯來。”
“是,大公子。”流蘇出了包廂,看了眼守在外頭的紅鸞。姬嘉倩也沒打算繼續瞞着這個老夫人身邊最得寵的丫鬟,畢竟如今紅鸞卻是身邊人了,想要瞞着,也是瞞不久的:“我等會送醒酒湯來,你在外頭守着,可別讓人打擾了姑娘。”
紅鸞心下震驚,她剛剛看見戴着斗笠的姬柯冉,一眼就認出來了。
畢竟她在侯夫人身邊伺候多年,見過姬柯冉的次數實在多得緊,如何能辨不出?
可是大公子和自家姑娘……紅鸞愣了一下,這才陡然明白老夫人把自己送到姬嘉倩身邊的意思。
興許是早就發現了,卻又不願傷了姬嘉倩的心,索性讓他們私下胡混着。
但是若果不留神懷上了姬柯冉的孩子,可就麻煩了。
紅鸞懂藥理,她想到侯夫人送來的薰香,原本還驚訝而沒拿出來用,如今全然明白了,更是知曉老夫人的意思。
看來回去後,很有必要把薰香取出來。
姬嘉倩跟姬柯冉再怎麼廝混都無所謂,卻不能留下孩子,混淆安國候府的血統。
紅鸞跟在侯夫人的身邊最久,隱約清楚姬嘉倩並非侯夫人的親生女兒。
可是侯夫人對姬嘉倩的疼愛不是假的,比起親生女兒也不爲過,紅鸞自然更加上心。
流蘇見紅鸞輕聲應了,臉上並沒有露出厭惡和猶豫的神色來,不由挑眉。
自家姑娘說的對,紅鸞不是個簡單的,做事素來沉穩,侯夫人誰也不挑,偏偏把她送來,肯定有她的能耐。
姬嘉倩在包廂裡抱着姬柯冉的手臂不放,雙眼紅彤彤的,小臉上滿是淚痕:“我捨不得冉郎,只是伯侯家的姑娘進了門,我卻是不能時常跟你見面了。”
伯侯家的孫女何其精明,可不是顧家那兩個丫頭好糊弄的。
她既不想此事暴露,壞了姬柯冉的名聲,又難受不能時時見着情郎,心下煎熬,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只能躲在這裡借酒消愁了。
姬柯冉安撫道:“小姑胡想什麼,不管是伯侯家的,還是別家的姑娘,嫁進侯府做了我的妻,就該以我爲天,哪會多嘴?若是她按耐不住要說出去,對她的名聲又有什麼好處?”
他挑應採琳的緣由,就是知道這個丫頭是識大體,懂得審時度勢。
整個伯侯家,光是應採琳這一輩的,足足有幾十個,是個偌大的家族了。
但是偏偏就只有應採琳能討得伯侯的歡心,叫他疼到骨子裡,不然怎會在侯府家提起親事的時候,二話不說就把應採琳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