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忽然一陣喧鬧聲,秋紅眯起眼,吩咐身邊的秋綠道:“去把吵鬧的人打發了,沒得影響了姑娘用早飯。”
顧雲嘵看着她的神色,似乎知道來人是誰:“是侯府來客人了?”
“算不得客人,勉強是嬌客,卻是個難纏的。已經拒絕了,卻依舊闖進來,以後鎮國候府是能隨便進來的嗎?”鎮國候夫人匆匆趕來,跟秋紅使了個眼色。
後者會意,悄悄退了出去,低聲吩咐秋綠。
秋綠點點頭,便出了湘竹苑,往喧鬧的中心去了。
顧雲嘵覺得奇怪,不解道:“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跑來鎮國候府撒潑?”
鎮國候夫人冷笑:“還能有誰,不就是姬家那個刁蠻的外孫女!”
顧雲嘵一怔,姬晴柔嗎?
她還想着這幾天姬晴柔消停了不少,一直陪在侯夫人身邊,以爲是徹底死心了。
估計如今上門來,也是因爲蕭夕凜求娶自己的事。
外面的喧鬧聲越發大了,畢竟是安國候的外孫女,侍衛不敢靠近,婆子丫鬟也不敢攔得太過,要是不留神把這小祖宗給傷着了,那可就要承受安國候的怒火了。
鎮國候夫人冷哼一聲,阻攔顧雲嘵出門:“三丫頭在這裡等着,我出去會會她。我就不信了,安國候的外孫女,還能跑來鎮國候府撒野!”
說罷,她帶着丫鬟就出了去。
顧雲嘵這才發現,門外還候着十幾個婆子,頓時無語。
鎮國候夫人是打算讓婆子把姬晴柔綁起來,再扔出府外去嗎?
這麼大的陣勢,她瞧着就有些頭疼。
雖說是小丫頭胡鬧,但是姬晴柔真的傷着了,安國候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顧雲嘵琢磨着是不是知會一聲隔壁的蕭夕凜,勸着鎮國候夫人別跟姬晴柔一般見識。
她把木笛用繩子串上,貼身藏在胸口。
這麼重要的東西,顧雲嘵從來都是隨身帶着的。若是被別的人拿走了,胡亂吹響,海東青可就要受罪了。
沒等她把木笛拿出來吹響,就聽見窗外一陣撲棱的聲音,熟悉得叫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奎兒來了,我讓秋紅準備了新鮮的肉乾……”
顧雲嘵話才說了一半,卻說不下去了。
“見過太傅大人,鎮國候夫人她……”
海東青站在蕭夕凜的肩頭,一看見顧雲嘵打開窗戶,立刻就展開翅膀飛了過來,蹭着她的頸側好不親暱。
顧雲嘵伸手撫了撫它的羽毛,轉身就把準備好的肉乾慢慢撕開小片餵了過去。
海東青叼着肉乾,吃得特別歡快,老早就把自家主人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蕭夕凜有些無奈,這隻海東青越發懂得撒嬌了。平日都出去獵食,如今只吃個半飽,然後跑到顧雲嘵這裡來被頭尾。
瞧着哪裡像是威風凜凜的鳥中之王,倒像是貪食的小貓。
顧雲嘵興致勃勃餵了一會,這纔想起自己被冷落在窗外的蕭夕凜,不由尷尬地笑笑。
蕭夕凜不在意地道:“舅母會處理好的,姑娘還是別出院子爲好。”
姬晴柔這次闖進鎮國候府來,必然不會是什麼好事。
她的身份特殊,有鎮國候夫人這個長輩攔着,怎麼也不敢再胡鬧下去。
蕭夕凜沒想到的是,姬晴柔是豁出去了,身邊帶着十幾個粗壯的婆子不說,還有八個侍衛,六個丫鬟。
鎮國候夫人看着她身後的人,不由挑眉。這是上門做客,還是找碴來着?
“喲,誰家的小姑娘帶着這麼多人來闖鎮國候府,家裡長輩沒教過你規矩嗎?”
她說得不客氣,姬晴柔臉色頓時黑了:“侯夫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聽說太傅去顧府拿走了婚書,怕是一場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鎮國候夫人好笑,這時候姬晴柔還在自欺欺人?
“我家侄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直接上門求親,顧當家也答應了,不然如何能拿到顧三姑娘的庚帖,還有兩家的婚書?”
姬晴柔白着臉,堅定不移地道:“不,這不可能。蕭大人跟顧三姑娘從來沒多少來往,怎的會貿然上門求娶?”
鎮國候夫人立刻沉下臉,呵斥道:“姬姑娘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我家侄子跟別家的姑娘私下來往,私相授受?”
這對蕭夕凜來說,真是莫大的侮辱,簡直是在敗壞他的名聲。
姬晴柔頓時口中發苦,喃喃道:“侯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究竟是什麼意思?如果你要上門做客,我也高高興興請你到花廳一聚。若果不是來見我的,那就不必了。”鎮國候夫人擡起手,冷聲道:“來人,送客!姬姑娘身子嬌貴,你們得小心些爲好。派人親自送她回安國候府,若是姬姑娘丟了一根頭髮,我都唯你們是問。”
姬晴柔的臉色一陣哄一陣白,被鎮國候夫人如此埋汰,她還如何有臉繼續在這裡呆下去?
“夫人,那麼我打擾了。不必讓人來送我,我還記得回安國候府的路。”輸人不輸陣,臨走前姬晴柔挺直腰,說什麼都不肯示弱。
看着這個難纏的丫頭終於送走了,鎮國候夫人不悅道:“簡直無理取鬧,分明是被寵壞了,以爲她得不到的,也不讓別人得到嗎?”
她卻隱隱有着不好的預感,吩咐身邊的婆子和侍衛道:“你們悄悄跟在後頭,別跟的太緊,好歹盯着這個丫頭全須全尾地回去安國候府,誰知道這路上她會不會出什麼幺蛾子來?”
鎮國候夫人的感覺並沒有錯,她這纔想要去湘竹苑告訴顧雲嘵一聲,姬晴柔已經被自己打發走了。
這纔到了院門,便看見顧雲嘵在屋內,蕭夕凜卻站在窗外,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她不由露出欣慰的笑意來。
把顧雲嘵安排在離蕭府圍牆最近的院落,果真是最明智的決定。
瞧瞧這對璧人,站在一起多相配?
只是郎才郎貌,兩人站在一起,總是先看見蕭夕凜。
不過顧雲嘵似是不在意這些,跟蕭夕凜相處起來要自然得多。
這也是鎮國候夫人想要的,蕭夕凜的容貌完全與他母親一模一樣,只是少了些女氣,卻比顧雲妍還要漂亮。
平日看見的,哪家的姑娘不是羞紅着臉,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更有甚者,直接紅着臉就暈過去了。
蕭夕凜並不喜歡其他人盯着自己這張臉的目光,彷彿除了這張臉,他們根本看不見其他。
兩口子要是相處起來,一個總是連話都說不出口,要不動不動就暈倒,還怎麼過日子?
好在顧雲嘵姿態平常,跟蕭夕凜相處融洽,叫鎮國候夫人這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她沒想打擾兩人相處,只是外頭一個婆子飛快地衝了進來,急急稟報道:“夫人,不好了,姬家的姑娘渾身是血,從馬車裡被擡進了安國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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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候夫人陡然一驚,姬晴柔是從鎮國候府的前院上的馬車,外頭的人一概看不見。如今卻被擡進安國候府,擺明是在自己這裡受了傷!
她咬牙切齒,這丫頭夠狠的,對自己更狠。
渾身是血,這得用匕首颳了多少刀才能流這麼多的血?
顧雲嘵聽見婆子尖利的聲音,不由皺眉,帶着海東青趕緊出了來:“夫人,柔妹妹這是故意的了?會不會惹來安國候的不滿,對鎮國候不利?”
“別擔心,舅舅怕是已經得知此事,會着手開始處理的。”蕭夕凜說得風輕雲淡,心裡卻沒有表面上看來那麼輕鬆。
如果姬晴柔來鎮國候府胡鬧,回去後少不得被侯夫人或是安國候呵斥一番,這事就如此了結。
但是姬晴柔在鎮國候府回去後,渾身是血,這事就沒那麼好徹底圓過去了。
那麼多人在安國候府的大門看見血粼粼的姬晴柔,恐怕不到一個時辰,整個京中都知道鎮國候府對一個小姑娘痛下殺手。
這得多大的恨,才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弄得渾身是傷?
不管是真是假,安國候借題發揮,可不會善罷甘休。
兩家不過維持着表面的和氣,姬晴柔這次是徹底戳破了彼此平靜的水面底下的洶涌。
鎮國候夫人心下不痛快,居然被一個乳臭味乾的小丫頭給算計上了!
她看見蕭夕凜對自己使眼色,知道他不想顧雲嘵擔心,便笑着推了推身邊的丫頭:“這點小事有侯爺處理就是了,正好繡娘送來式樣,一併去瞧瞧,有什麼喜歡的讓繡娘趕工,這幾天就送來。”
鎮國候夫人硬是催着顧雲嘵進了瀟湘苑,後者忍不住回頭,看見蕭夕凜嘴角含笑的神色,心裡那點緊張頓時煙消雲散。
是啊,有太傅大人在,怕是很快就能解決好了。
顧雲嘵這纔跟隨鎮國候夫人,看着滿桌的式樣,認認真真地挑了起來。
鎮國候遲遲沒回來,蕭夕凜知道肯定是在宮中被絆住了。
蕭家衛很快準備了馬車,他立刻前往皇宮。
果不其然,安國候大發雷霆,告到了皇帝面前,說是鎮國候對他的外孫女動手,如今姬晴柔還半死不活躺在榻上,遲遲沒能醒來。
若是今晚沒醒,這個外孫女怕是救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