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一愣，遲疑地道：“夫人的意思是，太傅大人看上的那家姑娘，不會是妍兒？”
姬嘉倩微微頷首：“雖然沒說得太明白，大體是這個意思。我認識鎮國候夫人十來年了，彼此熟悉得緊，絕不會猜錯的。”
她們這些世家的貴女，說話自是一半一半，總不會把話說得太滿。鎮國候夫人的暗示已經足夠明白，蕭夕凜不管看上誰，都絕不會看上顧雲妍的。
不過這話，姬嘉倩是不敢直接告訴顧老爺，免得這男人一個不高興發瘋亂咬人。
顧老爺頓時臉色一沉，顧玄奕也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爹，妹妹曾言，非太傅大人不嫁，這如何是好？”
等蕭夕凜跟看上的人家提親，就徹底沒顧雲妍什麼事了。到時候，這個妹妹該多傷心？
顧老爺也不明白，顧雲妍那麼好，蕭夕凜怎麼就看不上呢？
但是姬嘉倩說得夠明白了，顧老爺嘆了口氣，頹然地坐下：“看不上妍兒的人家，何必讓她倒貼，沒得丟了女兒家的矜持。你也勸着你妹妹，實在不行，大選也快要開始了，妍兒進了宮，當貴妃也是綽綽有餘的。”
顧玄奕頓時苦着臉，皇上年紀不小，就算當貴妃有多顯赫，讓妹妹嫁給一個老頭子，他實在有些不忍心。
大好的青春浪費在皇宮裡，後宮爭鬥不簡單，顧雲妍難道要深陷其中，日防夜防，連安寢的機會也沒有嗎？
姬嘉倩聽得心下冷笑，這兩父子倒有意思，把顧雲妍看作天上的仙女一樣，以爲進宮就能得了皇帝的歡心？
多少美貌女子進宮，沒多久也不過是成了一抔黃土，沒點心計手段就異想天開要做貴妃？
“老爺也不必着急，除了太傅大人，這慶國上下的青年才俊也是不少的。跟太傅大人其名的邵將軍如今也未娶，還有幾位侯爺的孫兒，今年中舉的進士……”
姬嘉倩柔聲勸着，顧老爺半晌才點頭道：“夫人說得對，不過妍兒是死心眼，認準的事不會輕易改變。”
他轉眼間有了主意，嘆息道：“既然兩人沒能走在一起，讓妍兒多看一眼也是好的。還請夫人幫忙奔波勞頓一番，請太傅大人到府上做客，如何？”
姬嘉倩聞言，也覺得蕭夕凜當面拒絕顧雲妍，才能讓這個死丫頭徹底放棄。
一般女兒家聽到了長輩的暗示，早就因爲羞愧而死心。也就顧雲妍臉皮夠厚，三番四次地婉拒了，依舊自視甚高，不肯相信也不樂意就此打住。
“也好，我等會就寫信給鎮國候夫人，請她幫忙這一回。”
姬嘉倩說罷，又忽然問道：“老夫人很是喜歡曉丫頭，想着讓她去侯府小住幾天陪着說說話……”
顧老爺正爲顧雲妍的事心煩意亂，沒好氣地打斷她道：“老夫人不過客氣幾句，怎能當真？三丫頭在莊子上還能肆意玩鬧，在侯府若是沒規矩，整個顧府都要丟臉的。”
而且侯夫人只邀了顧雲嘵去侯府，怎麼沒叫上顧雲妍？
既然顧雲妍不能去，怎麼也不能讓顧雲嘵單獨去侯府小住，這不是叫顧雲妍丟臉丟到外頭去，讓顧雲嘵搶了她的風頭？
“太傅大人要上門做客的事，就有勞夫人了。三丫頭不是在獵場受傷了，在院子裡好好養着，就別到處亂走了。”
姬嘉倩沒想到，顧老爺直接讓顧雲嘵禁足，不讓她出府就算了，連院子都不能出，這算什麼事？
她還想着請顧雲嘵去侯府，跟姬柯冉能多相處一會，也好順水推舟說兩人情投意合，讓姬柯冉來提親，把顧雲嘵嫁過去。
如今看來，顧雲妍一日未嫁，顧雲嘵也得跟着耗下去，顧老爺這心早就不知道偏到哪裡去了。
想到姬柯冉要一等再等，姬嘉倩便有些不耐煩了。
顧玄奕出了書房，很快擡腳往疊翠苑去了。
青芽正守在門外，見是他，頓時紅了眼圈，矮身行禮道：“大少爺快來看看姑娘，送進去的午飯只動了兩口，怎麼勸都不肯用飯。”
聞言，顧玄奕不由急了，趕緊進去勸道：“妹妹何苦如此作踐自己，沒得壞了身子骨，爹和我都要心疼的。”
“大哥，”顧雲妍雙眼微溼，叫顧玄奕看得更加心疼了：“我只是覺得不孝，沒能好好孝順爹爹，反倒給顧府帶來不少麻煩。”
“說的什麼話，林家不厚道，爹和我都是相信妹妹的爲人，絕不會做出挑撥的事來。林家是想撇清關係，好讓林御史重新恢復官職，真是好算計！”顧玄奕憤憤不平，又安撫她道：“妹妹只管放心，有爹和我在，絕不會允許任何人明目張膽地壞了你的名聲，欺負到顧府的頭上來！”
“有大哥這話，我就放心了。”顧雲妍這才破涕爲笑，又問道：“大哥特意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顧玄奕一笑：“見着妹妹哭了，我心疼得緊，倒是差點忘了正事。”
他揮揮手，示意青芽退出去守在門外，這才小聲道：“我來是想問妹妹一句，真的非蕭太傅不嫁？”
“這是自然，慶國上下，能配得起的，也就只有太傅大人了。”顧雲妍倨傲地擡了擡下巴，目光落在顧玄奕的臉上：“今兒母親出門，莫非是爲了此事？”
“正是如此，”顧玄奕輕輕一嘆，握着拳頭下定決心道：“爹打算邀請太傅大人到府上一聚，能不能趁此機會籠絡住太傅大人的心，就要看妹妹的了……”
顧雲妍頗爲震驚，轉而一喜：“爹和大哥放心，我會把握好這次機會的。”
兩人越發壓低聲音商量了片刻，仔仔細細地考慮周全了，顧玄奕這才離開了疊翠苑。
顧雲嘵午睡起來，就聽說言子馨帶着雞湯過來了，連忙梳洗好便迎了出去：“大嫂怎的不讓柳絮來叫我，沒得讓大嫂久等了。”
“沒事，你這纔好，多睡一會也沒什麼。我如今也沒什麼事，坐一會喝杯熱茶吃點心，也愜意得很。”言子馨的神色帶着幾分寂寥，姬嘉倩掌家，也就吩咐些不大不小的事讓她去辦。
她頓時空閒下來，也就只能到處亂逛，可是府裡能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顧雲嘵這個丫頭了。
顧雲嘵笑笑道：“大嫂落得輕鬆，得緊着身子骨，好給大哥生一個大胖小子。”
言子馨苦笑道：“這都成親三年多了，我這肚皮始終沒動靜。你大哥是個厚道人，也沒提在身邊放侍妾的事。只是再拖下去，若是我始終沒動靜，就得開始張羅了，怎麼也不能讓顧府無後。”
“大嫂說的什麼話，還沒夠七年，不必如此心焦。之前大嫂忙忙碌碌的，也沒能好好歇着，總歸要恢復元氣，纔好生養。”顧雲嘵輕聲勸着，倒不覺得全是言子馨的問題。
言子馨暗暗嘆息，顧玄奕對女色不執着，晚上耕耘的心思沒多少。加上最近顧雲妍的事讓他焦頭爛額，夜裡更是累得早早躺下。
她就算想要孩子，一個人卻是要不出來的，不由苦惱得很。
想到顧雲妍這個惹事精，言子馨頓時繃緊了神色，左右張望，柳絮會意，立刻出去守在門外。
“大嫂有什麼話直說就是，柳絮在外頭，不會有人隨意跑進來的。”
顧雲嘵說了這話，言子馨纔敢開口：“夫人去鎮國候府，據說是幫着顧老爺替妍丫頭試探口風，估計沒得什麼好消息。夫人回來後就張羅邀請太傅大人和鎮國候夫人到府上做客，剛纔有婆子說已經得了信，鎮國候夫人應下了。只是你大哥跑去找妍丫頭，兩人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回來後你大哥又跑出去，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她斟酌一會，遲疑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妥，你大哥不是能瞞得住事情的人，這次卻半點口風都不透露，甚至我追問幾句，他還有些不耐煩。”
說是不耐煩，眼神閃躲，更像是心虛，生怕別人知道一樣。
顧雲嘵一怔，想到顧雲妍對蕭夕凜早已勢在必得，如今蕭夕凜沒答應，也不知道會做出如何癲狂的事來，恐怕要提醒太傅大人小心些了。
“多謝大嫂特地告訴我這事，只是妹妹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言子馨擺擺手道：“我當你是親妹妹一樣，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
顧雲嘵嘆道：“不管是什麼事，大嫂只當不知道就是了。今兒大嫂過來也只是送雞湯，又關心我的身子骨，其餘的一概都忘了吧。”
知道她這是擔心自己跟顧玄奕鬧僵關係，言子馨心下一暖。這顧府裡，也就只有顧雲嘵會如此關心自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總歸要跟你大哥過下去，哪能事事忤逆他的意思？就盼着二丫頭是個好的，別爲了一己私慾，把你大哥也拖下水。”
想到林家的獨子，以及她的大哥，哪個不是對顧雲妍一往情深。可惜到頭來，誰也沒落着好。
顧雲妍還真是害人精，言子馨真擔心顧玄奕也要被她連累。
送走了言子馨，她總覺得眼皮直跳，似乎有糟糕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