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一臉爲難：“主院外頭的丫鬟都是侯府帶出來的家生子，嘴巴一個比一個緊，跟河蚌一樣怎麼都撬不開。”
她砸了不少銀兩，可惜小丫鬟們倒是收下，卻沒說多少有用的話。
青芽用的是給丫鬟們買糖吃的藉口，沒打聽到消息還不好都把錢收回來，別提多肉痛了。
顧雲妍瞪了她一眼：“真是沒用，就不會旁敲側擊？”
“是奴婢的錯，卻也擔心追問得緊了，壞了姑娘的好事。”青芽小心翼翼地辯解，生怕自家姑娘不高興。
“算了，不用打聽我也能猜出幾分，這丫頭指不定在侯夫人面前編排我了。”顧雲妍冷哼一聲，這溫泉莊子的丫鬟們都是聽主子的。主子對誰的臉色不好，自然沒好果子吃。
她這院子是離大門最偏遠的，又挨着竹林，看着清幽安靜，卻陰陰森森的，還帶着涼意。這竹林看着不錯，但是對女兒家來說卻並非什麼好地方。
管事娘子把自己安排在這裡，未必不是姬嘉倩暗示的。
起初送來的丫鬟伺候起來還算盡心，如今越發躲懶了，送個飯都能拖上一刻鐘。
顧雲妍並不想繼續在溫泉莊子上住下去，主人家都不歡迎她了，還賴在這裡做什麼？
可是侯夫人不走，她還真不能就這麼回顧家去。
青芽一驚，小聲道：“三姑娘不像是會告狀的人，聽小丫鬟的意思，裡間時不時傳來侯夫人的輕笑。”
能逗侯夫人笑，看來真的是相談甚歡。
顧雲妍又是一聲冷哼，顧雲嘵算什麼東西，不但能讓侯夫人關懷備至，送補藥又是送傷藥，端的是榮寵萬分。又是留在主院裡聊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讓人出來，可憐她連主院的門都沒進幾次！
“諒她也不敢在侯夫人面前胡言亂語，我們到底同是顧家人，我要是過得不好，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侯夫人既然高高興興的，顧雲嘵恐怕也沒替她告狀了。
顧雲妍皺眉，這個妹妹真是越發不聽話了。姬晴柔反而跟轉了性一樣，躲在自己的院子裡不出來，她想撩撥幾句，可是連人都沒見上，什麼招都使不出來。
這種感覺實在糟糕得很，一切似乎脫離了自己的掌握。
她抿了抿脣，吩咐道：“替我磨墨，我要寫一封信，等會你親自送出去，務必交到林御史的手裡。”
青芽一愣，勸阻道：“姑娘，如今京中都是流言蜚語，奴婢到御史門前，怕是不好……”
“有什麼不好，他不是說對我一見傾心，什麼事都願意爲我做嗎？區區打散流言這樣的小事，難道他就不肯了？”顧雲妍展開信箋，沉吟一番才下筆。
她也多了個心眼，要是留下把柄就不好了。詩句隱晦得很，一般人看不出什麼來。落款也沒寫自己的名字，而是林御史私底下給顧雲妍取的字“卿卿”。
端詳片刻，沒有遺漏，顧雲妍把信箋塞到錦盒的暗格之中：“小心些，別讓人看見了。我對外說是落了一支最喜歡的簪子在顧府，讓你回去一趟。”
青芽白着臉點頭，抱着錦盒在包袱裡藏好，這才換了一身衣裙離開了溫泉莊子。
“姑娘，顧家二姑娘果真讓青芽出門回城裡去了。”文杏早就叮囑了門房，若是有動靜立刻來稟。果然不出姬晴柔所料，顧雲妍的確不是個安分的人，不可能坐以待斃。
沐浴在溫泉池子裡，姬晴柔白皙的胳膊擡起，撥開水面上飄蕩的花瓣，嗤笑道：“她哪裡是個服輸的人，不過顧家如今焦頭爛額，她會尋誰當幫手？”
文杏早就被吩咐，有人悄悄跟在青芽的身後，自然知道這個丫鬟的去處。
就算青芽再小心，又是僱了幾輛馬車，又繞到顧府後門，還在城裡兜兜轉轉了幾圈。但是跟着她的人經驗老道，哪裡會被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給甩掉？
“回姑娘，青芽去的是林府。”
這倒是出乎姬晴柔意料之外，她挑了挑眉，好笑道：“林家素來門風嚴謹出名，難爲還有被美色蠱惑之輩。”
林家只得一個剛過弱冠之年的獨子，不用說，顧雲妍找的幫手除了他不做它想。
“去伯侯府走一趟，這事很該跟琳姐姐提一提。”若是姬晴柔沒記錯，應家有意跟林家結親。幸好兩家這才只有一點意思，並未對外宣佈。
不然應採琳嫁給林御史，恐怕也要被氣得吐血。
顧雲妍這個掃把星，果真在哪裡都不消停。
姬晴柔對這個手帕交還是有些護短的，應採琳幫了她不少，自然不會叫這個姐姐難堪。
文杏應下，很快便在信鴿上綁了信箋送出了窗戶。
姬晴柔懶洋洋地趴在池邊，微微眯起眼，以前她傻，總是意氣用事，如今冷靜下來，才發現顧雲妍的手段來來去去就只有那麼一些。
要對付她雖然不算太容易，卻也不至於毫無辦法。
姬晴柔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顧雲妍再次吃癟後，會露出什麼可笑的表情來了。
顧雲嘵從柳絮口中也知道青芽離開了溫泉莊子，顧雲妍對外說是回顧府取一支最喜歡的髮簪，在她看來不過是藉口罷了。
顧雲妍帶來的首飾可不少，平日最喜歡戴的都在妝匣裡，顧雲嘵看在眼內，哪裡不知道這個姐姐又不知道是在打什麼主意？
她皺了皺眉頭，又聽說大夫人登門求見侯夫人來了。
算上今天，大夫人上門，這是第三回了。
第一回侯夫人說是病了，閉門不見客，大夫人派來的嬤嬤也只能訕訕地回侯府去了。
第二回大夫人親自上門來，侯夫人依舊推說病了，只匆匆見了一面，似乎沒說什麼，就把人打發走了。
都說事不過三，也不知道大夫人這回能不能如願，侯夫人會不會跟着她回侯府去。
在顧雲嘵看來，侯夫人心裡有氣，卻不會拿侯府來意氣用事。
擺出姿態，教訓了大夫人，恐怕侯夫人這次便會順水推舟，答應大夫人回侯府去。
果真，不到半個時辰，紅鸞親自過來知會她：“顧三姑娘，侯夫人明天一早準備回侯府去，要是姑娘想回顧府，那今天便收拾收拾。若是捨不得，在溫泉莊子多住幾天也是可以的。”
開玩笑，主人家都不在，她還賴在這裡做什麼？
顧雲嘵搖頭道：“我這傷勢也恢復得差不多了，許久不曾回府，對爹爹和大哥很是想念。我這就讓柳絮收拾，明早跟着侯夫人回城去。”
紅鸞得了話，很快便告辭了。
柳絮倒是喜歡這個溫泉莊子，惋惜道：“姑娘若是在溫泉池子裡多泡幾天，指不定身上連疤痕都不剩了。而且這裡清淨得很，適合姑娘養傷。”
“總歸不是自己的地方，顧府再不好，我還是要回去的。”顧雲嘵搖搖頭，又嘆了口氣。侯夫人是尋了藉口到溫泉莊子來躲一躲，避開麻煩事。如今目的達到，她這個沾光的人哪好繼續賴在這裡不走？
人還是識趣點爲好，再說莊子上伺候的人都是侯夫人帶過來的。如今她離開了，莊子上只有幾個僕婦和雜役，顧雲嘵繼續留着就不合適了。身邊只有柳絮，哪裡忙得過來？
柳絮一臉可惜，鬱悶地埋頭收拾，忽然問道：“明早就回城，要不要跟蕭太傅說一聲？”
“只怕侯夫人已經派人去跟太傅大人提了，我們就不必多此一舉。”對蕭夕凜，顧雲嘵的感覺有些複雜。
這個男人三番四次地幫了自己，可是卻也三番四次給她帶來麻煩和不必要的記恨。
每次想要遠離的時候，蕭夕凜卻又會適時出現給自己伸出援手。
顧雲嘵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陡然間有些不可置信。
她對蕭夕凜的注意，會不會太多了一些？
想到那張俊美的面龐，顧雲嘵搖了搖腦袋，打算把它甩掉。
對上柳絮茫然的眼神，她頓時又紅了臉：“明早離開之前，不管誰來見我，都只管攔着，就說我累了，喝藥後早早睡下了。”
“是，姑娘。”明早就要離開溫泉莊子，柳絮想着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
誰知道正如顧雲嘵所料，來拜訪的人還真不少。
先是顧雲妍，親自過來詢問，一臉擔心：“明天舟車勞頓，也不知道妹妹吃不吃得消。這不讓廚房燉了蔘湯，特意過來瞧瞧。”
柳絮攔在門口，恭敬地道：“多謝二姑娘的蔘湯，只是姑娘早就喝下藥便睡了。”
顧雲妍沒見着人，也只好轉身回去。
沒想到會遇到姬柯冉，她連忙行禮。
“顧二姑娘不必多禮，”姬柯冉微笑着擡了擡手，又轉向柳絮：“你家姑娘的傷勢可好了些？這是宮裡賜下的傷藥，我特地求來的，據說能生肌去疤，給你家姑娘用是最合適不過了。”
顧雲妍聽得暗暗心驚，姬家的長孫竟然特地去宮裡求藥給顧雲嘵，看來對顧雲嘵十分看重。
如果說是愛屋及烏，因爲跟姬嘉倩的感情好，對顧雲嘵也多照顧一二，那麼怎的沒對她如此獻殷勤？
在顧雲妍看來，一個男人會對一個年輕姑娘這麼好，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看上她了。
顧雲嘵也不知道走了什麼運道，居然讓姬柯冉入了眼？
“姬大人客氣了，妹妹知道了必定十分高興的。只是她喝藥後就睡下了，連我都沒能見上一面。這傷藥，我就替妹妹收下了。”
聽了顧雲妍的話，姬柯冉並不介意：“顧三姑娘傷勢未好，多歇息是應該的，是在下打擾了。”
示意侍從把傷藥遞給顧雲妍，姬柯冉便告辭離開了。
姬家長孫親自來送藥，真是給顧雲嘵長臉。顧雲妍看着手裡的瓷瓶，淡淡的清香飄來，裡面的藥材是千金難得，居然就如此便宜了顧雲嘵。
柳絮眼巴巴盯着瓷瓶，笑着伸手道：“二姑娘，奴婢這就替三姑娘收下，回頭給姑娘用上，必定能儘快痊癒。”
若非在溫泉莊子，這裡有無數的眼睛盯着，顧雲妍還真想把這傷藥給貪下了。如此厲害的傷藥，指不定什麼時候自己能用上。
她不情不願把瓷瓶遞到柳絮手裡，冷哼道：“回頭跟妹妹提醒一二，總是睡，沒得怠慢了貴客，可不是誰都像姬大人這般客氣的。”
柳絮連連應下，只是這話確實左耳進右耳出了。
顧雲嘵要做什麼，哪裡輪得到顧雲妍來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