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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綠芙聽他的話,不免得有絲惱怒,他話裡的意思明顯就表明她心已爲他而亂,她似被人狠狠踩了一腳,有點惱羞成怒。“王爺別高興得太早,這棋局是平勢,現在說感謝未免太早。我向來喜歡慢工出細活,沒有挑戰的遊戲,寧可不玩,好不容易碰上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太早讓你輸了不免掃興。”

楚景沐凝眉,眼中也略有火焰在跳動,剛剛見她爲他所動,還有些欣喜和雀躍,馬上又被她一盤冷水灌了下來,隱晦的臉在冰晶世界中更顯得格格不入和沉鬱。兩個人都帶着幾許怒氣,竟冷冷地對坐着,誰也不出話,也沒有繼續執棋,氣氛從詭異降至冰點。

許久之後,蘇綠芙清靈的眼眸盈滿笑意,撲哧一笑,如初雪乍融,暖意津津,晶潤的紅脣輕啓,“王爺,不是在下棋麼?爲何這樣和芙兒較真呢?”

楚景沐一愣,笑容勉強,蘇綠芙的笑在他看來並不真實,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現她的笑總是這樣虛無縹緲,如泡沫般,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他從來不知道,有人的笑容竟然能薄到如履薄冰,一碰就碎,既然如此,芙兒,你何必強迫自己微笑。

爲什麼在我眼光停留的時候,你竟然給我這麼大的驚嚇,你的笑,什麼時候是真,什麼時候是假,我都分不清,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是真的,對嗎?

“芙兒,真的是在下棋?”

“不然王爺以爲是什麼?”蘇綠芙笑着,又落入一子。

由於楚景沐打破了處於劣勢的情況,這棋下起來容易很多,他們都是棋藝精湛的箇中高手,落子有聲,步步緊逼,有守有攻,殺得難捨難分。

楚景沐笑着,專心地應對着蘇綠芙的進攻,片刻之後,似是無意,他問,“聽過芙蓉血案麼?”

“驚動天子的血案,無人不曉,我怎麼會不知。”蘇綠芙連頭都沒擡,笑着落子,一氣呵成。

“也是,這案子可把本王愁壞了,連兇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楚景沐連連嘆氣,眼光盯着棋局和蘇綠芙下棋的手,不免暗自佩服。竟然如此沉得住氣,不愧是蘇綠芙。

“以王爺的本事,竟然有人能讓你愁到嘆氣,倒是難得,耐心點,王爺總會破案。”蘇綠芙淡淡說道。

“說得也奇怪,殺人有很多種方法,爲何偏偏選擇如此殘忍的手法,而且殺人後還留下血芙,王妃如此聰穎,你覺得是爲何?”語氣無波,暖和溫澤。

“王爺你問錯人了,這個問題得等你抓到兇手之後纔會有答案。”蘇綠芙笑着,拿出一子,“或許有些人並不需要有心。”

楚景沐怔住,銀光閃爍的世界映着蘇綠芙臉上的笑,竟冷如冰凍,輪廓在這白色光圈中顯得晦澀不清,隱約有絲恨意,可她隱藏得快,他想仔細看,卻又什麼都看不清。

“你說得對,你看我都被她搞得神智不清,竟然問王妃這種問題,看來得等到我親自抓了她之後纔會知道原因。”楚景沐微笑着。

蘇綠芙臉上並無波痕,照樣是笑如春風,手落手起,無意地喃呢,“是啊,我也想知道爲什麼?”

你一言我一語,兩人看似是夫妻間的閒聊,可言談之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波濤洶涌,相互較量。黑子攻,白子守,眼看一片白子又被堵死,楚景沐笑出聲來,“好一招暗渡陳倉,又被你堵死。”

“王爺亦不差,棄卒保帥,這一招偷樑換柱用得也極妙。”蘇綠芙也不吝讚美,暗自佩服他的棋藝。

天色略暗下來,不知不覺中,竟下了一個下午,棋局上還是平局,不見輸贏,可見真的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冰月奔月小步入了涼亭,見棋局還是一片晴朗之氣,不免驚訝,蘇綠芙自詡棋藝天下無雙,從沒碰過這樣的對手。

“奔月,你覺得我們誰會贏?”楚景沐問奔月。

“當然是王妃會贏。”奔月還沒答,冰月就搶先回答,語氣極其肯定。

楚景沐笑而不答。

“王爺王妃,晚膳時間到了,你們可否改日再繼續?”見他們並無打算停下,冰月擡頭看看天色,出聲建議。楚景沐這才注意到,四周微暗,略微陰沉的天色,映着這雪白的世界,竟有絲蒼涼孤獨之感

“也對,這麼精彩的棋局,本王捨不得馬上分出個勝負來,王妃,我們改日繼續,你意下如何?”

蘇綠芙停手,執起的棋又放回罐中,眼光微掃他一眼,“好,我也捨不得這麼快就分出勝負。”

起身之際,楚景沐牽起蘇綠芙微冷的手,出了涼亭,向門口走去,奔月冰月緊緊跟在後面,兩排腳印在地上留下深刻的痕跡。

“芙兒,就像你剛剛失手那般,布好的棋局不一定會照着你的意思走下去,棋子也會有不聽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清潤,但卻堅定,不溫不冷,只是很平靜地述說着某項事實。

“那麼,我會讓他聽話!”蘇綠芙回了一句,語氣比他更平靜,更堅定。

兩人對視一眼,皆笑了。

跟在後面的奔月冰月看着他們互相凝視的笑容,頓時渾身冰冷,如墜冰窖。

雲宛芙接到雲王死訊,大病一場,整日死氣沉沉地躺在牀上,整個人如失心娃娃,沒了活下去的支柱。榮王震怒,又因府中一名側妃爭寵讒言,他把雲宛芙編爲侍妾,連降三級。他本以爲雲宛芙會在乎,誰知道她竟然一點都不在意,榮王府天天都沉浸在烏雲中。

雲宛芙的貼身侍女除了心疼,依然是心疼,沒辦法寬慰雲宛芙,失去楚景沐,又失去雲王,雲宛芙的生命再沒了色彩。雲宛芙聽着春桃的哭聲,悲哀地想,如果她就這樣死了,還有誰會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