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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總是變幻莫測,兩天後,一封邊境軍報匆匆送到楚景沐手中,皇城四將軍的軍隊以保皇的名義開始揮軍北上。宮變剛剛過,要想扳回劣勢,一定要早點揮兵進城,要是等到楚景沐徹底掌控了韓家軍。榮王就更無力翻天,與此同時,京中天牢傳來消息,榮王失蹤。

這個消息讓楚景沐和鳳君蔚都忙起來,鳳君蔚派去守住天牢的人,都被暗殺,榮王目前下落不明,楚景沐命人即可封鎖城門,進行搜捕,以防榮王逃出城去。

這一陣子,楚王府人人禁足,不得外出。

四將軍揮師北上,名義是保皇,並沒有打着榮王的旗號,皇上震怒,這支隊伍一直對皇室忠心耿耿,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榮王收服,他這皇帝還沒死,他們就造反。皇帝身子本就被掏空,動怒後又病倒,朝政幾乎都交給鳳君蔚。

鳳君蔚暗忖,若不是皇帝下令不殺榮王,事情也不至於會亂。爲了此事,他對皇上的病也不着急,甚至有意無意傳輸給御醫一個訊息,皇帝應該駕崩了。

御醫們在宮中多年,都是人精,豈會看不懂鳳君蔚的意思,皇帝身子日漸一日消瘦,不曾見好。

楚景沐奉命即可出京,不得延誤。

這一日清晨,蘇綠芙尚在沉睡,他在西廂月門外站在一個時辰,一身鐵甲,人在昏暗的清晨落下一身孤寂,若是有可能,他不想立刻蘇綠芙,然而,他是領着千軍萬馬,一生保住黎民百姓免受戰亂之苦的楚景沐。

所以,他沒有任性的權利。

“芙兒,等我回來!”

他把肖樂留在王府,帶着一千多人,趕往源城。

蘇綠芙一夜好眠,醒來時,楚景沐已不在府中,如往常一般用了早膳,蘇綠芙在西廂庭院散步,劉悠若一早來陪她,楚景沐把府中一切大權都交給蘇綠芙。

“景沐哥哥走了。”

蘇綠芙說道,“我知道。”

她想起以前的劉廷,每一次,一有軍報,如果是好消息,他會眉梢帶笑,樂上好幾天,如果是壞消息,一連幾天,都會食不下咽,恨不得馬上衝去邊關,領着兵馬趕走侵佔疆土的外族。

將軍的一生,在馬上拼搏,一刀一劍,血光劍影,保住了別人,那自己呢?

坐在臺階上,蘇綠芙淡淡地笑着,看着微微亮了的天色,過了一會兒,才進了房裡,修書一封。

奔月冰月一進來,她把書信給了冰月,吩咐着,“把它交給離月,讓他們照我的話去做!”

“是!”

雖然楚景沐下令禁足,可他不在京中,蘇綠芙也不會乖乖聽話,梳洗後,她帶着奔月到蘇家商行,才下了馬車,梅花樓的掌櫃就迎了出來,笑道,“王妃,七夫人說有事找你,在後院等着。”

“我知道了!”

入了後院,芙蓉花開,淡淡清香散在空氣中,撲面而來,混着淡淡的霧氣,讓人神清氣爽。瑤池邊,一道深紫色的人影揹着門站着,直挺如鬆,髮絲在風中飄散一股灑脫。

“七娘!”蘇綠芙輕輕一笑,示意奔月去忙,她走近了那抹紫色身影。

“身體好點了嗎?”七夫人回頭,不算漂亮的臉上,淡淡的一層薄冰因看見蘇綠芙而慢慢地融化,有了暖意。蘇綠芙幾乎就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對這個娘,她比其他的娘,多了一股尊敬。

“都好,孩子也很乖。”蘇綠芙走近她身邊,兩道紫色的長裙相互交錯着,一淺一深,相互輝映在晨光中,像一副極美的水彩畫。

“陪娘出去走一走!”七夫人淡淡地說,率先走在前面,蘇綠芙也轉身跟在她後面。

出了梅花樓,兩道紫色的身影沿着小河慢慢地渡步,天微亮,河邊沒有多少人,零零散散的。河邊一排蔥鬱的小樹,在晨光中,送着綠葉的氣息。

“仇報得差不多,就剩下楚雲,你想怎麼做?”兩人走了許久,七夫人淡淡地問她,語氣平靜無波。“若是想做什麼,楚景沐不在京中,是你下手最好的時候。”

蘇綠芙在她身邊,笑意不減,彷彿並不意外七夫人會有這樣的提議,秀麗的眉頭輕擰着,看了看平靜的湖水,靜得如一面鏡子,她底下身子來,撿起一塊小石子,隨手一拋。

咕咚一聲,小石子在湖面上劃出一道半圓的曲線,最終在湖面上掀起了淡淡的漣漪,一圈又一圈,被外力強行打破的湖面已經不再平靜。

“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殺他,老實說,我對楚雲已不是純粹的恨。”蘇綠芙道,微微凝眉,“我是沒法忘記爹爹被殺的那一刻,可他畢竟撫養姐姐這麼多年,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冒死救了姐姐,我不知道該不該恨他。”

“還有別的理由嗎?”

蘇綠芙一笑,“什麼都瞞不住七娘,我有了孩子,我不想再作孽,我這一生已殺了太多人,一手血腥,以後我想給我的孩子積福。”

“既然這麼想,那就慢慢釋懷吧。”七夫人說道,“總是藏那麼多心事,很累。”

“我知道,我會試着釋懷的。”蘇綠芙笑說道,眉目都是溫柔,“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等着孩子出生,平平安安把他撫養成人。”

“芙兒,你會是一位好孃親。”

“是的,我知道。”蘇綠芙的眼睛變成彎月,她無比肯定,自己會是最好的孃親。

七夫人猶豫,最終疑惑道,“我本以爲你會問楚景沐要一紙休書。”

“我要了,但他不肯給。”蘇綠芙道,心情很平靜,“我又何嘗想帶着孩子跟着王爺生活,對王爺,對孩子都不公平,將來我不會瞞着孩子他的父親是誰。可王爺心意已決,雖然用計,的確能拿到休書,可王爺那樣的男人,若是把他逼急,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有蘇家,姐姐和哥哥,我不是一個人。既然他一定要相敬如賓過一輩子,那就這麼過吧。我也不在意,反正回到蘇家,我也是這麼過,在王府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