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陳遠塵一身戎裝,立於大殿之上,說不出的威嚴。他一洗往日的頹氣,面容平和,氣色也較往日好了很多。
“臣懇求陛下,放臣與女兒雲初回大漠爲陛下戍邊。臣會盡全力來保衛陛下的疆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完跪倒在地,行了一個莊重的大禮。
天澤嘆了口氣道:“朕早就料到必然留不住你,旨朕早就叫全忠擬好了,只等你來,還好你沒叫朕等的太久了。此次一別不知何時能再相見,遠塵你要珍重,我們後會有期。”天澤一副不捨的樣子。
“臣謝陛下體恤。”遠塵說完又是一禮。
天澤擺了擺手沒再看他只道:“全忠你帶陳將軍下去吧,只把旨交予陳將軍,不用宣了”。
“老奴遵命。”全忠望向遠塵恭敬的說:“陳將軍,隨老奴去吧。”
遠塵又向天澤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臣就此別過陛下,陛下珍重。”語畢起身與全忠退出了正殿。
天澤看着遠塵離去的背影,滿臉的悲涼。
偏殿。
“陳將軍這就是陛下叫老奴擬好的旨,現在交予將軍了。”
“有勞全總管了。”遠塵客氣的說。
“陳將軍客氣了,陳將軍是個至情至性的熱血男兒,老奴素來仰慕陳將軍,陳夫人的事老奴着實遺憾,這是當日老奴在夫人落水處找的,許是夫人的遺物,今日終於有機會將此物還與將軍,也算老奴爲將軍和夫人做了點事。”全忠說着從袖裡拿出一支銀簪,簪子看似粗糙,但仔細一看簪上的雲紋卻能看出工匠着實是花了心思的。
遠塵接過簪子道:“全總管可知這簪子的來歷?”遠塵微笑着陷入了回憶。
十年前
芊婉挺着大肚子坐在房裡縫着衣服。
遠塵一身戎裝風塵僕僕的進了屋。芊婉剛要起身,就被遠塵攔住了。
“婉兒你懷有身孕,就不要亂動了。”遠塵疼惜地說。
“不礙事的,今日回來這麼晚,是不是軍中有事?”芊婉關切的問。
“吐蕃國這幾日在邊境糾集了不少軍隊,馬上就要入冬了,看來不出幾日吐蕃賊人們又要南下來我們邊境的村莊搶奪食物以備過冬了。”
“又要打仗了。”芊婉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遠塵見芊婉如此擔憂,立馬換上了笑臉。
“婉兒不必擔憂,你現在懷有身孕不要動氣,你看,這是我這幾日在軍中無事的時候刻的,送給你。”遠塵說着從袖中取出一枚銀簪。雖然遠看只是一隻最普通不過的銀簪,但細看簪上卻雕滿了細緻精美的花紋。
芊婉驚喜的接過簪子,愛不釋手。
“你前幾日讓我爲我們快出世的孩子取一個名字,我想來想去,都寫在這簪子上了。”
“寫在哪,我怎麼沒有看到?”芊婉擺弄着簪子一臉的疑惑。
遠塵拿過簪子,又遞到了芊婉的面前,“你再仔細看看,看到了什麼?”
芊婉努力地看着恍然大悟,“簪上刻得的是雲紋?我們的孩子叫……雲兒?”
遠塵故弄玄虛的點了下頭道
:“只猜對了一半。”
“哎呦,你快告訴我吧,我覺得肚子疼,怕是要動了胎氣了。”芊婉故作疼痛狀。
“你哪裡痛?這裡嗎?”遠塵緊張的撫着芊婉的肚子。
芊婉見遠塵如此緊張,鳳眼一挑道:“你只要告訴我我們孩子的名字,我就不痛了。”
遠塵知是被騙了,也是哭笑不得。只得說,誰叫他是真心疼着芊婉。
“我們的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叫雲初。”
“雲初?”
“對,就叫雲初。”遠塵頗爲認真的坐到芊婉身邊繼續說道:“雲呢,每天飄在空中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這正是我們追求的生活,我也希望我們的孩子將來可以過上這樣的生活。至於初字,就代表了第一個,說明這孩子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將來我們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會有更多的孩子。”遠塵說着滿臉的笑容,掩飾不住的高興。
芊婉看着遠塵如此高興,點了點頭道:“就叫雲初。”
遠塵拿出簪子鄭重的爲芊婉插在發間,兩人相視而笑,無限的溫馨。
“陳將軍,陳將軍……”全忠叫着。
遠塵從記憶中恍回了現實。
“全總管見笑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內人在世時的事情。”遠塵說道。
“陳將軍是個重感情的真英雄,夫人也是世間難得的女子,全忠能爲兩位做點事,也是全忠的福氣啊。將軍一路保重,老奴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完向遠塵行了一禮。遠塵回了禮。二人就此別過。
若大的皇宮看似已經恢復了平靜,但那只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平靜,後宮的戰爭是永遠都不會結束的。
將軍府。
青竹和豐靈正幫着雲初收拾行裝。青竹眼睛哭得通紅只道是晚上沒睡好,不想讓雲初太過傷懷。豐靈在一旁默默的給雲初收着東西,也是一臉的憂愁。比起二人云初顯然豁達多了,就像平時打掃一樣,沒有過多的情緒。
“雲初,明日你就要啓程了,可惜執鬆最快後日才能回聖都,也無法與你告別了。你此次回大漠我們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你要珍重,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青竹說着眼淚就不自覺的滑了下來,只得別過臉去。
雲初體貼的說:“青竹姐姐莫傷心,沈叔叔今日已經封了禁衛將軍,以後姐姐就是這將軍府的女主人了,操勞的事情一定很多。姐姐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切勿操勞,雲初已經長大了,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青竹默默的點了點頭再沒有說什麼,她知道,不管說什麼,事情也無法改變了,只會徒增傷悲罷了。
“雲初,你也早些歇着吧,明日還要趕路,姐姐出去了,豐靈,你也隨我出去吧。”說完,輕輕摸了摸雲初的頭髮,帶着豐靈出去了。
雲初環視了整座屋子,淡淡的笑了笑。也許自己真的不屬於這裡。
豐靈一個人坐在鞦韆架下。手裡握着鈴鐺,一臉的憂愁。心裡唸叨着,明日雲初小姐就要回大漠了,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執鬆少爺還在清源,也趕不及回來。這鈴鐺也不知道該不該送給小姐。送了,若小姐只當了一個玩物,就
浪費了少爺這幾年的苦心。若是不送,少爺見了就會一直惦念着小姐,忘不了小姐,只能徒增傷悲。丟掉了就太可惜了,這可是四年來少爺寶貝一樣珍惜的東西。豐靈思來想去,最終決定由自己代爲保管。她心裡默唸着,少爺,你千萬不要怪豐靈,豐靈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爲了少爺。
第二日清晨。
“沈兄請留步,你我多年出生入死,一切盡在不言中。”遠塵雙手抱拳與沈毅道別。
“將軍,一路順風,一切盡在不言中。”沈毅也雙手抱拳與遠塵道別。
青竹看着坐在馬車中的雲初,努力剋制要流下的淚水哽咽着說:“妹妹你要珍重啊。”
雲初從馬車中探出了頭揮了揮手,“姐姐也要珍重。”
軍隊慢慢的前行。雲初透過窗子看着街上好奇的人羣,彷彿回到了四年前初來聖都的日子,那日街上都是夾道歡迎的人羣。母親,青竹,執鬆,可惜現在早已物是人非。是啊,還有執鬆,還未來得及告別的執鬆。執鬆呀,你也要珍重啊。想着想着,淚水又不聽話的淌了下來。
晌午,豐靈正在院子裡曬剛浣洗好的衣服。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她面前,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來者狠狠地抓住了手腕。
“少爺?”豐靈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相信。
“雲初呢?你快告訴我雲初呢?”執鬆滿臉的疲憊,眼睛紅腫,似乎幾個晚上沒睡的樣子。
“小姐,今早就與陳將軍回大漠了。”豐靈弱弱的說。
執鬆立刻鬆開了手,向門外跑去。
豐靈一個箭步攔在了執鬆的面前,“少爺這是要去哪?”她明知故問。
“讓開,我要去找雲初。”執鬆一臉的堅決。
“小姐今日清晨就走了,現在早就出了聖都了,你到哪裡找?”豐靈逼問道。
“我在清源得知雲初要走,快馬加鞭兩天兩夜沒睡,就是爲了回來見她。我不在乎,就算找到大漠,我也要見她。”執鬆一把推開了豐靈。
“找到又怎樣,你不過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找到又怎樣?”豐靈輕笑一聲,心裡卻在流血。她接着說:“小姐才十歲,你打算告訴陳將軍你要娶她照顧她一輩子嗎?你憑什麼喜歡小姐,你有什麼?你只不過有一個將軍父親,而小姐的父親是一等定國公,定遠大將軍,你又是什麼?一個只會耍脾氣的毛頭小子。你若是真的喜歡小姐,你就應該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等到小姐長大了,你再風風光光的娶她過門。而不是在這鬧脾氣。四年你已經等了,難道就不能再等四年,四年後你就十八歲了,到時候你想怎樣就是你的自由了。”豐靈一口氣把話說完了,心裡也稍稍舒暢了一點,“你自己想想吧,奴婢下去了。”說完徑自走了。
執鬆看着豐靈遠去的背影,忽然發現,原來他一直輕視了這個小丫頭了。豐靈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她已經是一個十四歲的有想法有主見的少女了。豐靈說的沒錯,四年都等了,爲什麼不能再等四年。心裡念着:雲初啊,你一定要等我,四年後我一定會去大漠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