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微涼的晨風吹進來,刺的沈硯安一個激靈,他下意識的拽緊身上的被子,卻只抓到了胸口有些上潮的衣服。
他雙眼眯出一條縫,見身上還是那一副青色的儒衫,劍眉微蹙,略顯低啞的聲音遲遲喊出人名
“長璋,什麼時辰了?”
“回侯爺,剛入辰時。“意外地,一道淡漠的女聲傳進來,像清晨那陣冷冽的涼風,沈硯安徹底清醒過來。
他猛地起身,入目是略顯熟悉的女式臥房,身側卻空無一人。
自己怎麼到這兒來了。
不知是因爲起的太猛,還是昨夜的宿醉,此刻沈硯安的腦袋像是一塊中空的盒子,裝了一大塊石頭,動一下就天崩地裂,不動卻又像被壓在五指山下,寸步難行。
“吱呀—”
門從外面被人打開,阿無端了一盆乾淨的水,旁若無人般走了進來。
“奴婢估摸着侯爺已經起身了就進來了。”
“姑娘交代我在此等着侯爺起牀,讓您洗把臉清醒一下,今日還要領兵去白石嶺。”
語罷,阿無福了福禮,轉身便要走。
“等等,”沈硯安將人叫住,隱約想起一些事情,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來的,可卻又記不真切。
“她人呢?”
“誰?哦,姑娘她用早膳去了。”阿無老老實實答道。
“本侯是說,我昨夜睡在這裡,那一一去了哪?”
“姑娘嫌您酒氣大,昨夜去了我房裡睡的。”
“你們?”
“自然是睡在一張牀上的。”
這都是什麼驢脣不對馬嘴的答話?她一擾沈硯安自己也忘了自己到底要問什麼,他擺了擺手,不再深思,“行了,你下去吧。”
“和一一說一聲,收拾收拾 今天和我一起去白石嶺。”
一起?
阿無眉梢微挑,她向來對沈硯安自投羅網的事,歡迎之至。
“是。”
“我不去。”
“什麼!姑娘,這大好的機會您爲什麼不去啊?”
飛揚的檐樑下,即一一正晃盪着小腿悠閒的喝着碗裡的雪菜粥,在櫻桃那險些震碎天際的聲音傳來時,她適當的保護了自己的耳膜。
“姑娘,現在外面謠言那麼多,有的說您人醜比黃牛,還有的說…”
她一把扯開即一一捂着耳朵的手,小臉像老太婆一樣語重心長的靠過來,
“他們還有的說你身世離奇,什麼死而復生,是深山裡來的老妖怪呢。”
即一一頓了頓舀粥的勺子,似是想到了些什麼,只笑了笑,“他們說的還是有些真話。”
“姑娘,他們都說的那麼難聽了您就別自欺欺人了,您就老實跟着侯爺出去,正好趁這機會,讓外頭人都看看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謠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即一一連想都沒想,她說完就直搖頭。
“我不去。”
“姑娘你到底是爲什麼不去啊?”
“我累。”
櫻桃一癱,一屁股坐在眼前的木凳子上,真是拿她沒轍了,“姑娘啊,又不用你去剿匪,你怎麼就累着了呢。”
“你們吵架了?”
阿無冷不丁冒出一句,引得二人都是一愣。
即一一復而恢復了神色,淡聲扔下一句,“我和他吵的着嗎?”
她明顯下沉的語氣,讓阿無眉梢一挑。
嗯,確實吵了。
不過,這乾柴烈火獨處一室,怎麼沒生米煮成熟飯,反而還吵起來了,奇怪。
“那你還不去?”
阿無故意問下去。 щшш •TTkan •c o
“我不去自然是有其它重要的事情要做。”即一一斂下神色,復而笑盈盈的看向她二人,“走,收拾收拾,陪我去大鬧天宮。”
“不,是進宮請脈,我這新官上任三把火,可還沒威風完呢。”
她微微眯起雙眼,憶起那濃郁刺鼻的梔子花香,眼角更帶了幾分笑意。
京業明德門外,三千精銳整齊劃一的羅列在護城河外,聲勢沉寂,卻又有肅穆威嚴之感撲面而來。
人們被擋在路障外,遙遙看過去,心下大多肅然起敬,此次剿匪,並未廣而告之,只是在宮內下了命令。
但這到底不是什麼極其隱秘之事,看熱鬧的不少人也都知道他們是去幹什麼的。
自然,那白石嶺上的山匪也知道皇帝老兒派了一個厲害的大官,帶着三千精銳來圍剿他們。
一大早,滾石器,弓箭手,還有幾架從火器營裡擄來的黑傢伙,通通都將山寨門嚴嚴實實的圍了個遍。
連白石嶺下鎮上的人們都被他們勒令,這幾日無事誰都別出來給他們鬧事。
若是敢耽誤了他們對敵,下個月的口糧就都別想了。
“長璋,”沈硯安站在隊列之前,喚住身邊的人,“即姑娘呢,怎麼還沒接來。”
“回侯爺,即姑娘說自己身子弱受不得勞累,就不隨咱們去了,現在正帶着阿無她們入宮給長公主請脈呢。”
“進宮了?”
沈硯安語氣有些莫名的急促,“你怎麼不攔着她們,我不在,她們怎麼能隨便進宮呢?”
說着他就要動身去找人,反被長璋一把攔住了。
“侯爺,即姑娘有金牌,既能隨意進出內宮,又無人敢傷她。她又不是孩子,再說了還有阿無她們陪着,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她……”
“侯爺,咱們再不出發,時辰就晚了。”
長璋看向停留在原地的三千人,勸說着眼前早已把大局拋之腦後的侯爺,即姑娘來之前,他並不是這樣的,現如今怎麼……
沈硯安縱使不放心,此刻箭在弦上,他也不得不先帶大軍離開。
南宮臨,此刻可就在宮中。
他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飛身上馬,“走吧。”
長璋見此,才安心笑了起來,他亦起身上馬,高聲喝道,“侯爺有令,出發!”
轟隆轟隆震地響的馬蹄聲和兵甲摩擦聲漸漸從明德門外消了下去。
城內,圍看到人也都一一散去。
此時,皇宮暖玉閣內,即一一正在爲南宮玉若施針診病,左右皆被屏退,小而精緻的房間內,此刻只餘她們二人。
濃濃藥香從爐鼎飄出,如裊裊炊煙,頗有些祥和之意。
她一掌下去,一口烏黑髮臭的血被重重的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