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一一探頭往外看了看,目光下意識的看向阮正忠,語氣有些遲鈍,“您怎麼知道,他是來找我的?”
“這人是外頭丘水門的守衛吧,還是從邊防營調過來的。”阮正忠叼了一口花生嚥下去,手上繼續剝着盤子裡的滷水花生,砸吧着嘴繼續說着。
“他們日夜守在外面,從來就沒進來過,要找的自然不是這寺廟裡的人。”
“哎,丫頭,你怎麼得罪他們了?”阮正忠擡頭瞄了她一眼,眉梢微挑。
“我,我是……”即一一頓頓的開口,雙手不自覺的微微捏緊,她應該從哪裡給他講聽起來才最像真話。
“行了行了,吞吞吐吐的,等你編好了再告訴我吧。”
“不管怎麼樣,多謝您幫忙了,阮太醫。”
“嘖,”阮正忠略帶不滿的開口,“你別一個阮太醫左、阮太醫右的。這整個太醫院可就我一個姓阮的老頭,你一說他們就都知道我是誰了。”
“到時候那些麻煩可就不請自來了。”
“那我該叫您什麼,阮大夫,還是先生?”總不能還叫阮老頭吧,即一一雖然沒有奉承他的意思,但也實在不能對太醫院院首這麼隨意吧。
她可不是偶像劇裡的什麼天真少女,自己這樣一個身份卑微的女子在這裡,可沒有用直率爛漫來掩蓋不講禮數的權利。
阮正忠嘴角一撇,一招計上心頭,連眼角的褶皺裡都隱隱含着笑意,“這樣吧,你就叫我師父,簡潔又不失老夫的身份,如何?”
“阮前輩,您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即一一微微靠向身後的椅背,明顯是看破了又不願意啊。
“你什麼意思啊,你以爲老夫是看中了你的才華嗎?”阮正忠音量陡然升高,說話竟突然有些磕絆,“那,那什麼,你不就天賦高一點,用藥救人都比那些小子厲害點嗎?”
“呵,老夫纔不稀罕呢。”
“咳咳!咳咳!阮大夫,救救我。”
這四方房間裡除了他們兩人,竟然還有第三個人。
聞聲,阮正忠疾步向屏風之後走去,即一一連忙跟上去,打眼看過去,牀榻之上,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和尚。
他面色發白,此刻正蜷縮在被子裡,難受的厲害。
“前輩,您是來因佗寺替人診病的?”
阮正忠搭上小和尚的脈搏,雙眉微緊,不答反問。
“他脾胃虛弱,已經腹瀉了兩日,我剛纔已經替他施過針了,現在只需要配上一服藥,人就好了。”
“丫頭,老夫考考你,止瀉藥雖千篇一律,但也要因症施藥。他的這服藥又該拿什麼來做藥引?”
阮正忠鬆開手,替她騰出位子。
即一一斂眸沉思,不過片刻,心中便已經有了想法。
“用火根熬汁,當作藥引。”
一側的阮正忠提起了興趣,驚喜又打量的眼神看過去,“哦?尋常大夫都用莧葉,你爲何另闢蹊徑,選了個燥性大的?”
“他脈呈滑數,體內有溼邪,用莧葉的確沒什麼不妥。”
“這因佗寺地處陰溼之地,他長期在這兒,身上骨縫裡又積累不少的寒溼之氣,再用莧葉只怕脾胃的病治好了,骨頭裡的寒溼之氣卻加重了。倒不如用性幹且燥的火根,兼顧其二,兩全其美。”即一一條理清晰,語言沉穩有力,哪還有方纔跑進來的慌張樣子。
阮正忠滿意的笑起來,“好,好啊!不愧是天賦過人,連他身上的寒溼之症都看得出來。”
即一一莞爾一笑,應道,“職責所在,前輩過獎了。”
阮正忠上下打量着她,真是越看越滿意,“不卑亦不亢,生如松柏立世,好啊,丫頭,真不愧是我阮正忠看上的苗子。”
“走,隨老夫給這孩子熬藥去。”
即一一無奈笑了笑,這老頭,剛纔不是還說不稀罕自己嘛,變臉可真快。
兩人朝着外頭走去,阮正忠還有一件事情有些想不明白。
“丫頭,你剛來京業不久吧,是怎麼知道此地陰溼的?”
“吶,看那個就知道了,”即一一指了指這因佗寺隨處可見的青苔,“這地方沒有水,卻隨處可見青苔,說明空氣和土壤裡的水分都很大,所以此地陰溼並不難推測。”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啊,”阮正忠止不住的搖頭,實在是滿意極了,這麼個好苗子可不能落到別人手裡啊。
“這樣,你也別認我做師父了,直接認我做爹爹吧。到時候咱們進祠堂,上族譜,一樣也不落,你就是阮家的嫡親姑娘了。等我百年之後,這衣鉢就由你繼承了。”
“怎麼樣啊,閨女?”
“咳咳!”即一一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這老頭,怎麼還越攀越近了呢,閨女都叫上了。
“前輩,我……”
“姑娘!”
遠遠地,一輕一重的人影,向兩人晃過來,眨眼之間,阿無一個躍身就落到了他們面前。
“你,阮太醫?”阿無正要興師問罪,卻忽然認出了她旁邊的那個人,面上神色立即掩下去,“見過阮院首。”
“呵呵,不必多禮啊。”顯然,阮正忠並不記得她。
“姑娘,你怎麼還在這兒啊,可叫我和阿無好找。”他們這廂招呼都打完了,櫻桃才趕上來。
“這位是?”
“太醫院院首,阮正忠。”即一一眼疾手快的扶住險些踉蹌的櫻桃,早知道,就不告訴她了。
“見,見過阮大人。”
阮正忠點了點頭,問道,“你們是來找這丫頭的吧?”
“對不住啊,她被我拉住救人去了,讓你們擔心了,你們不着急走吧?”
“啊~”櫻桃瞟了瞟兩人,眼睛一骨碌就笑開了花,“我們不着急。”
“着急!”
即一一斜瞪了她一眼,連忙打斷這個嘴上沒把門的機會,“小侯爺找我有事呢,我們急着回去。”
“是吧,阿無?”
阿無無聲點了點頭,“嗯。”
“那好吧,你們回去吧。”阮正忠拜別的話裡,帶着幾分強烈的不甘,這正事還沒商量完呢,人怎麼就走了呢。
他一擡頭,三人已經走出了老遠,“丫頭,咱們正事還沒談完呢,我會去侯府找你的,等着老夫啊!”
即一一腳步下意識的加快,這種福利,能不能不要啊,她還要逃出京業呢,真是!
寺廟外,三張熟悉的背影在寺廟小道上停下馬來。
“侯爺,咱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