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安、王承軒、南宮臨三人皆向上行禮,這個時辰怕是宮門剛開他們就進來了。沈硯安還真是說到做到,果然會來護她,只是即一一心中這副言論堆砌出來之前,可沒料到會在幕後之人的面前說出來。
皇帝輕擺了擺手,讓三人起來,“你方纔說了什麼?”
即一一微瞪着雙眼,意識到皇帝是在叫自己,冷冷寒意從身側射過來,南宮臨如毒蠍般的眼神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對那警告似乎置若罔聞,“民女是說,長公主誕下鬼胎一事乃是人爲。”
“你!”並不眼熟的藍衣男子有些氣急,尖銳的聲音頓了頓,意識到皇帝還在,忽而緩和了下來,“你可有證據,怎敢如此言論。”
“殿司大人就是急着爲自己辯解,也要先聽民女把話說完。”即一一微微偏頭,向着那側之人頷首。
王承軒一甩寬袖,小聲嚷了句,“故作推辭。”
“素聞,長公主幼年學武,極善馬術。一個身體康健的人怎會輕易便有早產之兆,又如何會誕下死胎。”
沈硯安靜默而立,眉眼處消散了幾抹冷意,她倒是將自己說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一觀,今日臨盆診脈之時,長公主的脈象非是早產而是足月臨盆,再者,長公主腹部伴有黑紫裂紋,加之嬰兒身大量輕,此間種種疑點,實非自然而成。”
“唯有人爲。”
即一一身姿挺拔在殿內越來越沉重的氣息之下,毫無懼意,“應是有人在公主有孕之初時便不間斷的給公主喂毒,胎兒吸收母體的營養,毒素會沉積在胎盤上,這甚至會讓孩子長的比一般的嬰兒要快,以至於不足月便臨盆,而孩子早已經胎死腹中。”
“胡話!”即一一話音將落,一冰涼的劍刃忽地就落到了自己頸前,王承軒一雙眼瞳佈滿血絲,腳步微微晃動着,情緒看起來很不穩定。
他這模樣竟像是,喝了酒?
“我王府警戒森嚴,公主怎麼可能會被人投毒,這定是你爲了活命編的胡話!”滿口酒氣撲面而來,他果然是喝酒了,即一一側目看向那一側好整以暇只待看戲的南宮臨,心下隨即瞭然。
她爲了從南宮臨手下活命,剛纔故意讓王承軒背鍋,而南宮臨卻是一早就找好了自己的替罪羊。
還真是奸詐。
斂去心思,即一一擡眸對上那要“殺了”自己的人,語氣冷淡,“殿司大人若是不信,自管請一位醫術高超的大夫過去,長公主體內有沒有毒,一驗便知。”
王承軒晃了晃劍柄,一雙通紅的眼睛不住的瞥向身後那個無聲看戲的人。
“難不成,大人還怕查出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冷笑着看着猶豫不決的男人,他如此擔不起事,也難怪有人要向王家下手了。
“笑話,你說查驗就查驗,你一個女大夫還想矇騙我們,別癡心妄想了!”
他站不穩腳步,一發怒,絲絲血珠順着鋒利的劍刃滲出來。
“哐啷”一聲,一股力道將人甩出,短劍掉落,王承軒踉蹌倒地,沈硯安護住即一一受傷的脖頸,向着上位已然暴怒的人道,“陛下息怒,王大人平日不會如此武斷。”
“放肆!持劍醉酒,王承軒,你好大的膽子!”
南宮臨擡手將地上的人扶起,甩衣跪禮道,“懇請陛下體諒,王大人痛失愛子,不免心中愴然,難以自控。”
“夠了,誰也別再替他辯解,等他清醒了,讓他自己來向朕請罪!”
皇帝實然動怒了,他心如明鏡,有些事情,自然看得清楚。
“來人,把駙馬扶下去,傳阮太醫來華宸殿,給公主診脈。”
“是。”
阮正忠抱着藥箱匆忙忙於太醫院趕來時,遠處天際剛剛翻出一個魚肚白,盛夏淺淡的風帶走了最後一絲清涼。
京中的大家小戶,凡是有些錢財地位的都已經派人候在了正門處,等着黑衣金柄的騎馬人送來今日東園詩會的拜帖。
沈硯安熟絡的掏出懷中備好的金創藥,要替她上藥,熟悉的藥香讓即一一目色一頓,這是昨日她送給他的藥,竟然先在自己身上派上了用場。
“陛下,阮院首到了。”
“讓他進來。”
半掩的房門被輕輕打開,衆人皆圍坐在房內玉色紗簾的牀榻一側,阮正忠從外頭進來,立覺此中情形不對,規規矩矩的向着衆人見禮。
“微臣參見陛下。”
“見過世子殿下,殿司大人,忠肅……”
混沌雙眼對上清亮眼眸,二人俱是一驚,他是太醫院院首?
“見過忠肅侯。”阮正忠斂去神色,並未作過多的停留。
“阮正忠,你替公主診脈,看看是否有異。”
“是。”
隔着厚重的紗簾,侍女遞出昏迷不醒的南宮玉若的一小節玉臂,錦帕之上,略顯滄桑的手指微微頓住,阮正忠眉頭皺了又皺。
半晌,他緊皺着眉頭正禮言道,“回稟陛下,長公主身子乏力,虧虛極大,五臟受損,體內似有澒毒存留。”
“阮太醫,你所言可真?”王承軒極力尋求一個並非如此的答案。
“駙馬寬心,所幸毒素不大,加以時日調養,公主定會康復如初。”
“這麼說,玉若果真是被人下毒了。”王承軒低低呢喃着,“都怪我,平日裡沒好好看顧她,竟讓她不幸遭奸人迫害。”
“我們的孩子。”
他漸漸抽泣起來,南宮臨一雙狹長的眼睛揉進幾分冷意,“還請陛下徹查此事,給王家一個交代,也給公主一個交代。”
“此事,斷不能流傳到別人的耳朵裡。”
他暗示性的看向即一一,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即一一餘光瞥見阿無一閃而過的慌亂,南宮臨這是打算連阿無也一起滅口嗎。
沈硯安側了側身子,將兩人擋在身後,“世子大可放心,我忠肅侯府的人管得好自己的嘴巴。”
“這世上,只有死人才管得好自己的嘴巴,陛下是……”
“陛下!”沈硯安微攥緊着拳,“即大夫有功無過,還請陛下三思。”他目中晦暗不明的神色讓皇帝順向南宮臨的目色,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