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玖。”
一聲呼喚傳來。
時玖下意識地要轉臉躲避,但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就是個系統,不可能露出狼狽的神情,又硬生生地停下了動作。
“時玖,你在嗎?”
這次時玖聽得清楚,那是趙洛泱的聲音。
她來系統裡尋他了。
“在。”
系統一樣刻板沒有半點起伏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裡響起,時玖第一次慶幸系統將他弄成這般模樣。
再次與她說話,彷彿隔了一生。
歡喜、感激又慶幸。
趙洛泱思量片刻道:“我做了個噩夢。”
時玖應聲:“害怕了?”
趙洛泱道:“嗯,不過跟阿奶說了一會兒話,現在好多了……”
趙洛泱雖然現在情緒還沒有完全平復,但她敏銳的感覺到,時玖與往常有些不同。
按理說她身上發生的一切,時玖應該都知曉,可她提及的時候,時玖明顯不太能接得上話。
也就是說,在她做噩夢的時候,時玖可能也出了些差錯。
這樣想着,趙洛泱向系統中的時玖看去,這樣一看她不禁有些吃驚,時玖虛擬出來的影子比她睡覺之前模糊了不少。
之前真實的彷彿要凝成實體,而今如霧氣般,彷彿一吹就要散了。
“時玖,”趙洛泱道,“你怎麼了?”
話說出來,趙洛泱立即想到了時玖之前提及過的生命值。
生命值決定時玖是否能在系統中存續,從她獲得系統到現在,時玖的生命值應該都是一直在增加的,他虛擬的身影也逐漸加重。
現在突然變得模糊,是不是證明生命值掉了很多。
時玖的生命值爲何會少?如果一切都與她的夢境有關……時玖是小啞巴,夢中她對小啞巴只有失望和憤怒。
難道這些可以影響到時玖的生命值?
“沒事,”時玖道,“系統有波動,過些日子就能好了。”
他沒有說實話。
趙洛泱有些愧疚,又有些慶幸,也許出點什麼差錯,時玖就會徹底消失。她並不是對夢中的一切徹底不在意了,但阿奶說的沒錯,如果那些是真的,那他們都有錯,也都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所以,還好,時玖還在。
“累了吧?”時玖低聲道,“再睡一會兒吧,等你醒來的時候,明天定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趙洛泱不由自主地笑了:“好,你也好好歇一會兒。”
趙洛泱要退出系統之前,又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叮囑一句:“遇到什麼事,就喚我。”
時玖道:“好。”
時玖聽到趙洛泱舒了一口氣,又過了好一陣子,她終於睡着了。
他也慢慢又浮起一抹笑容。
雖然他弄不清楚趙洛泱到底夢到了什麼,但定然是與他有關的,肯定是他沒有做好,惹得她生氣、傷心,否則不會有那麼大的情緒波動。
可是……
她還是不忍心,沒有一直都怨懟他。
他的小鬏鬏依舊那麼心軟。
時玖默默地道:“我做錯了事,不要那麼快原諒我,讓我好好的補救,好好的悔改。”
不,他不會做錯事了,不會再惹得她傷心。
生命值……
時玖向身上看去。
【生命值+1】
【生命值+1】
……
他的生命值一直在慢慢增加着,這是因爲她瞧見了他如今的模樣,即便睡着了,還牽掛着他。
爲何他會那麼壞?讓她那般難過?
再也不會了,就算付出性命,他也會好好守着她。
今晚本來時玖會離開系統,回到他自己的身體中,即便他的生命值減少那麼多,但將他置換回身體的按鈕依舊還在。
但他不想離開,就想這樣安靜地望着她,陪在她身側。
“小鬏鬏,”時玖輕聲道,“我們又可以在一起守歲了。”
……
年節到了。
到處都是一片喜氣,但有人還在不停地趕路。
宋光彥昨日收到了從洮州送來的信函,說洮州出了事,但宋老太爺一切平安,按理說宋光彥應該放下心。
可是他卻依舊緊緊皺着眉頭,不敢有半點的鬆懈。
無他,因爲這段時間他的眼皮總跳,幾乎夜夜都會夢見他爹,他爹拿着一根棍子不停地打他的頭,教訓他:“不肖子孫,不肖子孫,再不來,就趕不上給你爹送終了。”
父子連心,宋光彥覺得,那信函不如他的夢來的準,他爹可能出事了。
至於信函上爲何不提此事,可能是怕他路上擔憂,這才刻意地避開。
宋光彥想到從小到大,父親對他的教誨,他出事之後,就將年邁的爹丟在了老家,沒能好好照應……
果然是不肖子孫。
想到這裡宋光彥就眼睛發紅,身邊的妻子見狀安慰道:“老爺不要着急,夢哪裡能做的準呢?爹不會有事的?”
“家裡沒有多少錢財了,”宋光彥道,“爹身子一直不好,身邊只留下二爺侍奉,洮州真的出了事……爹怎麼可能不被波及?”
徐氏心裡明白自家老爺說的對,她也就沒再找藉口,只是道:“等快到洮州的時候,我們買些雞子兒,給爹帶回去,還有……再弄些補身子的藥材。”
他們這一路也是風餐露宿,日子過的委實拮据,這麼冷的天,大家都吃幹餅泡熱水,就是爲了能省些銀錢給宋老太爺。
宋光彥道:“委屈你們了。”
“老爺這是哪裡的話,”徐氏心中嘆息,“只要我們一家人好好的。”話這麼說,心裡卻盤算着,買雞子的時候,是不是該買些麻,萬一老太爺有個三長兩短,總要好好置辦身後事。
徐氏心裡發酸,卻不敢當着宋光彥的面哭,只好偷偷抹淚。
“就要到洮州了,”徐氏道,“三日之內肯定能趕到。”
宋光彥點頭,不再多言語,一直看着長長的官路,腦海中浮現的都是他爹孤零零躺在炕上,孤苦無依的情形。
到了洮州之後到底如何,誰也不知道,但是他心裡已經有了準備,無論什麼樣子都要接受。
“爹,您再等等我,”宋光彥抿了抿乾裂的嘴脣,“兒子來了。”
……
坐在衙署裡,烤着暖爐,喝着熱茶的宋太爺,忽然重重地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