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相信我
糟糕!李恆之一定是去考場了!
張悅娘咬牙,暗恨自己爲什麼要睡着,好端端的把人看丟了。
她連臉和頭髮都來不及梳洗,立即喊了輛馬車,直奔考場。
……
一個時辰前。
李恆之才走出酒樓,就感覺腳下虛空,天旋地轉,只得伸手扶了牆壁,微微休息下,這才覺得好了許多。
瞅瞅天色,考場即將開門,他必須要趕在考場關門之前到達,否則今年就是白準備了。
妻子對前世女兒的心結,有多深,一直未解,他比誰都瞭解。既然現在有辦法可以彌補,他絕不能錯過。
只有過了今年的秀才考試,才能離狀元更進一步。如果錯過今年,又得等到明年,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妻子,受那樣的煎熬,每每在夢裡,總是抓緊他的手,喃喃喊着凌兒的名字。
他不斷給自己心理暗示,這點小傷沒什麼的,不過就是輕微腦震盪,捱過去就沒事了。
他哪怕是死在考場,也不能死在病榻上。
出來時太匆忙,又怕拿東西會驚醒張悅娘,所以他現在手裡只得一個裝了文房四寶的書袋,身上半個銅子也無,沒辦法租馬車,看來只能走去了。
他突然有些慶幸,幸好張悅娘想到了改革考場制度,想到了在考場裡面製作糕點,否則他什麼都沒帶,三天恐怕要餓死呢。
陸放幫着縣衙的官兵一起維持考場的紀律,當他看見頭上扎着白繃帶,已經滲透鮮紅的血時,不由瞪圓眼睛,立即迎了上去,“恆之兄,你,你怎麼來了?”
李恆之看着考場大門,笑容蒼白。本想堅強站立,但是卻感覺身體如雲絮在飄,只得借扶着陸放的肩膀,“我自然是來考試的。”
這時候平安三人都擠了過來。“老爺,你頭上的傷還沒好,怎麼不好好歇着,跑到這裡來?身體是第一位,明年還可以再考的。”
“老爺,夫人知道你來嗎?”平忠臉色嚴峻。
李恆之喘了口粗氣,只感覺傷口那裡疼的要命,好像腦袋都要裂開似的,有什麼東西尖利的要往裡面鑽,讓他頭暈眼花。
“哪裡能讓她知道。否則一定要抓我回去的,快別說了,別耽誤了進考場。”李恆之想要站穩,怎奈身體不給力,差點跌坐到地上。
“老爺。你傷這麼重,還是回去歇息吧。”
大家一起勸解起來,李恆之卻是非常要進去考試,三人勸解無力,只得前後扶了他去檢查。
那些官差都是認識李恆之的,也知道這樁公案,當下看見李恆之負傷前來考試。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檢查的時候,態度溫和許多。
一衆學子中,有意氣風發的,有忐忑不安的,有謹慎仔細的。亦有囂張狂放的,唯有李恆之,額頭包滿白色紗布,那紗布由於跑動,早已經沁滿紅色。十分引人注目。
衆學子紛紛低頭議論起來。
“他不是那個替我們考場改革的李先生嗎?”
“是呀是呀,怎麼傷成這樣?”
“你不知道吧,昨天在雅緻軒發生了一件大事……”立即有好事者將昨天的事說了一通。
人羣更加沸騰了,“那一定是栽髒,我亦有親戚是專門經營糕點生意的,如果材料真是上乘的話,成本價遠不止兩百個銅錢,張老闆根本就是在虧本做買賣,雖然說是爲了打響一品香的名號,但是讓我們學子們得到便利,這是真的吧?那些人怎麼可以昧着良心,說出那樣內定的話來呢?”
“就是就是,如果秀才第一名真的已經內定,李恆之何必來考,直接坐在家裡養傷即可。”
有正義幫腔的,自然也有酸腐愛較死理的。
“這誰說得清楚,或許他的傷根本沒有那麼重,都是假裝出來的呢,如果他不下場來走一遭,要如何成爲內定第一名啊?”
“曾兄說的也有道理,你沒看那些官差檢查我們時,兇的跟煞神似的,檢查他時,都客氣殷勤的好像縣臺大人來了,其中必有問題。”
就在李恆之的前一隻腳邁進考場大門時,一輛馬車瘋了一般的衝了進來,張悅娘不怕死的從還未停穩的馬車上跳了下來,衝到最前面,一把拽住李恆之,厲聲道,“跟我回家?”
大家紛紛停下來,“這是誰呀?”
“她不就是那個發明雙色糕的張悅娘嘛,她來幹嘛?”
李恆之想要掙脫張悅孃的手,怎奈全身無力,只得苦笑道,“悅娘乖,我只想爲我們的家,做出一點自己的貢獻而已。”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性命比前程更重要,剛纔大夫來說過了,你的腦內可能積了淤血,一旦耽誤了診治,你會白癡的,到時候豈不是更拖累我們。其實我真的不在乎你是不是秀才,是不是舉人,是不是狀元,我只想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
張悅娘淚流滿面,聲音墾切,語氣動人,將在場的許多人都感動了,紅了眼圈,紛紛勸道,“李先生,明年還可以再來考,今年還是算了吧,趕緊回家看病治傷要緊。”
最後平安平忠虎娃和陸放,連主考官等都跑過來勸解。
李恆之嘴脣輕動,別人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因爲聲音太模糊,但是他看向張悅娘,他知道妻子耳識過人,妻子聽得到自己在說什麼。
張悅娘怔怔的聽着李恆之的話,淚水越流越洶涌。
“阿悅,每當你晚上做夢時,扯着我的手臂,聲聲喊着凌兒別走,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我是個沒用的人,到這裡後,不但不能像個男人賺錢養家照顧你們,反而要你一個女人在外面奔波賺錢供我讀書。你以爲我心裡會好受嗎?這考試,恐怕是我唯一能夠爲你做的事,悅娘,相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不會傻到用性命去拼的,我還想以後你懷了凌了,我們一家四口,過幸福的生活呢。是你的男人,我一定可以做到的,你相信我嗎?就像我們原本隔着生死陰陽,卻在這同一個時空相遇。老神仙既然開出這樣的條件,說明我肯定是有中的希望的,我不能錯過,我不能讓你再受一年的煎熬。”
李恆之終究還是轉過身去,提着文具袋,一步一踉蹌的走向屬於自己的木屋。
張悅娘擦乾淨眼淚,突然一撩袍袖,朝着陸放和主考官跪了下去,幾人立即伸手請她起來。
“我家相公太過固執,但他額頭上的傷實在嚴重,民婦請求大人開恩,允許民婦在大人監督的情況下,將藥熬好,由大人指派人手送進去給相公服用,請大人開恩。”
幾位主考官看看對方,又看看陸放,最終還是點頭了。
張悅娘立即請來雲省城最有名的坐堂大夫,經過官差仔細檢查,並沒有攜帶任何作弊行爲物事後,這才放了進來,開始開藥方,稱藥材,熬藥。
第一天的時間總是那麼難過,就像過了漫長几個世紀似的,張悅娘全身都處在緊張之中,耳朵豎的老高,生怕聽見說李恆之暈倒的消息。
傍晚的時候,陸放親自帶了兩個監督官差和老大夫,去小木屋給李恆之換藥。
如此反覆,三日一晃就過去了。
李恆之是被人擡出來的,他堅持着最後一縷意志,朝着張悅娘笑道,“悅娘,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張悅娘哽咽着點頭,拼命忍住眼淚,李恆之看見妻子點頭,這才暈了過去。現場頓時又是一陣慌亂,張悅娘早就租了倆四人乘的馬車,讓人將李恆之擡上馬車,快馬加鞭,朝着醫館直奔而去。
大夫診完後,告訴張悅娘,李恆之的傷口並沒有惡化,大概跟每天都換藥吃藥有關,之所以暈倒,不過是因爲營養不良加上過度疲勞罷了。
張悅娘和衆人這才放下心來。
七天後是放榜的日子,在名醫和各類珍奇藥材的相傍下,李恆之恢復的不錯,只是張悅娘被嚇怕了,仍不許他太過運動,只是派平安等人去看榜。
平安等人知道老爺是負傷考試,原本基礎又差,十有*恐怕會是落榜,但仍滿懷希望,從最後一名開始找起。
此次秀才考試,共有學子一千五百人蔘加,只錄取前一百五十名。
平安看到第八十名時,仍未見着李恆之的名字,不由滿臉失望,看來老爺真的落榜了。
人羣中不時爆發出興奮的聲音,“我中了,我中了!”亦有失望的哀嚎,“天哪,天哪,這已經是我考的第八回了,還不中,我要去死,我要去死。”
平安在第七十二名時,看到自己的名字,卻不如往日那麼歡喜,心情有些沉重的和平忠虎娃繼續往前找,結果在第六十八名時看見了平忠。
平忠也是一臉沉悶,並沒有中榜後的歡喜。
虎娃還是很厲害,居然在一千五百個童生裡面,拿了第十二名,真是不錯!
“我們回去吧。”平安有些失落的低下頭,擠出了人羣,虎娃咬着脣跟在後面,眼圈紅紅的,不知道該那把這個落榜的消息如何告訴李恆之,還有滿心期待的張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