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撐腰糕
何老頭見大家都沉默下去,便自己給自己壯膽,挑着眉問李恆之,“你想賭什麼?”
“我們就賭這一分田的收成,拋秧的速度很快很省人力物力,這點顯而易見,只要能長稻子,管它排行漂不漂亮?莊稼活計更多的是爲了有個好收成,你栽的再漂亮,但是收成不好又有什麼用?”
“就你這樣歪七扭八的隨便拋在田裡,還想有收成,能不能養活都是兩說呢。”人羣中有人小聲說道。
“李某隻問諸位,敢不敢賭?”李恆之越是淡定,鎮定自若,那些農夫們越是猶豫不決。
“賭就賭,誰怕誰?你說怎麼賭?”莊氏帶頭嚷了起來,一看這陣仗,明顯是她這邊聲勢浩大。
“若是我這一分田的產量比你們一分田的產量高,那麼我們家的晚稻及麥子田地都要勞煩各位來耕作了,只是一季而已。若是敢賭,就在我這裡留下姓名,若是不敢賭嘛,李某也不勉強,只是若今後再讓我聽到這種不盡不實的傳言,可別怪李某仗勢欺人。”
何老頭眼珠子一轉,“我們這可是好多人,你要怎麼比?”
“自然是和產量最高的那家比嘍,李某並不介意你們是用畝還是分。”
衆人面面相覷,心裡開始打鼓,這位城裡來的童生老爺說的如此篤定,難倒那亂七八糟的種秧之法,真的能高產?
要知道假如一畝田高產能收穫十石稻穀,那一分田可就是一石啊,這位李老爺究竟哪裡來的底氣,認爲他這一分田能產超過一石的糧食?
古代的農業沒有化肥,沒有現代農事科技,完全是靠天收,就算是何家村村長家那塊上等好田,一畝田也只能收到四擔的稻子。
而像何老頭和莊氏家這樣下等的田,一畝能收兩擔稻子。一擔爲一百斤。那就算是老天保佑開眼了。
一畝是十分田,也就是說一分田最多隻二十斤。
他們認真插秧,辛苦勞作,看守。勤肯的鋤雜草,兢兢業業的忙碌,到了收稻季節才能得這些,這位城裡來的老爺,憑啥認爲他這樣隨手一拋的東西能產二十斤糧食?
何老頭心裡哧笑一聲,這一分田的秧苗能否存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呢,這個賭約他們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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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爺,你既然說如果你們贏了,你們下一季的田地都由我們今天打賭的人來耕作。那麼我也不講什麼大話了,若是我們贏了,我們這打賭之人的田地也由你們來耕作如何?”
李恆之溫厚一笑,“平安,備紙墨。讓諸位畫押。”
在何老頭和莊氏有心的煽風點火之下,在場許多人躍躍欲試,一想到下季度不用自己下地幹活,就能坐享其成,誰不願意呀。
再說了那秧苗拋的亂七八糟的,能不能活還是未知數,還想產量高。簡直是癡人說夢,這現成的好事兒,誰不撿誰是傻子。
賭約簽完,大家一轟而散。
李恆之繼續帶着平安等人在田裡,學着何大爺的方式扎秧把子,挑到田裡。插秧。
而姚紅姑和張悅娘,則跟着春妮吳嬸子回家做飯。
今天中飯的主食是閔餅,又名麥芽餅或是春餅。這種餅就是在這清明前後到立夏的時候吃的,很飽肚子,順應節氣。用青苧頭搗爛。和麥芽面,糯米粉,揉蒸成餅,以豆沙加入豬油做餡兒,蒸出來後,色澤黛青,光亮細結,入口油而不膩,甜軟甘鬆,十分美味。
副食則是撐腰糕。
張悅娘原聽了吳嬸子說名字,還以爲是什麼新奇的玩意兒,結果一看,這不就是油炸年糕嗎?
年前的時候家家戶蒸了許多年糕,一般都要吃到年後,百姓大多喜歡順應節氣,將各種食物應節令而命名,爲的也就是沾個喜氣。
吳嬸子用厚背刀將厚重長塊的年糕,切成薄片,放入油鍋裡炸成金黃色,酥脆極了,一撈上來瀝乾油水,就聞到香氣撲面而來。
據說吃了撐腰糕可以腰腳輕健,筋骨強壯,種田時腰不會疼。
比如像現在農民 要開始忙碌着爲稻田做準備了,或是佈置秧苗田牀,或是拔秧或是種秧,或是有些人家還去河底挖淤泥出來肥田,這些勞動的強度都很大,腰部最易疲勞,沒有一個好的身體便無法適應。
張悅娘和姚紅姑幫着吳嬸子一起炸撐腰糕,管它倒底有沒有作用,但是願景是好的,
到了中飯時分,種秧的人陸續回來,幾個半大小子是一直在秧苗田裡拔秧還好點,只是褲管以下沾了泥,而李恆之則是下了田的,那青灰色袍子上沾滿了泥點,此刻的他分明是個面裡白淨的莊稼漢,哪裡看得出半點文人樣。
大家端了溫水出來,給大家夥兒洗手洗腳,待洗淨了再坐到桌邊吃飯。
中飯還蒸了白麪和雜糧饅頭,中間老大一盆紅燒肉和鹹菜。
俗話說得好,早飯要吃好,中飯要吃得飽,下午還要高強度活要幹,不吃飽不行,還沒下地就餓了。
吳嬸子殷勤的將炸的金黃色的年糕端到李恆之有桌前,一邊親手挾了到他的盤子裡,一邊嘴裡喃喃念着,“撐腰糕,撐腰糕,吃了撐腰糕,體健強身腰不酸,健步如飛身體棒。”
張悅娘發現吳嬸子每端一個人面前,都要念一遍,除了村子裡的人,平安等人聽了都覺得很好奇,看着明明是金黃色的炸年糕,爲什麼要叫撐腰糕,難道吃了這糕點就能撐腰了嗎?
何大爺最懂這些典故,便趁着午後後歇息,給大家講了撐腰糕的來歷,衆人聽了這才恍然大悟。
小六子扶着何大爺有些萌萌的眨着眼睛,“爺爺,爲啥我吃了撐腰糕,腰還是很酸呢?”
今天平安等人過來幫忙,他一看連童生老爺都下水田了,他雖然小也嚷嚷着要下田幹活。
何大爺權當他是在玩耍,不過他倒是正正經經的種了有小半分田,這不就嚷嚷着腰直不起來了。
衆人聽了何小六的話,頓時一陣轟堂大笑。
春日時光貴如金,還有許多田地沒種完秧,大家也坐不住,他們到這裡來幫忙,吃的樣樣都好,有大白麪饅 頭,時新蔬菜,還有紅燒肉,而且何大爺還每個老哥倆送袋菸葉子,這待遇忒好了。
他們不趕緊把活幹完,心裡都覺得不塌實。
李恆之這具身體畢竟以前是個文人,有心無力,雖然上午乾的雄赳赳氣昂昂的,一副要把所有田地都拿下的樣子,但是終究不行。
人多力量大,只一上午功夫,他們這許多人就已經插完了七八畝水田,下午辰光時間長,估摸着到天黑,應該可以全部搞定。
下午的點心依舊是苧頭餅就着骨頭湯喝,這場面把其它農家可羨慕的不得了。
誰敢拿骨頭肉湯當白開水喝呀!
有些農戶人家甚至只是來得及在河溝裡撈點冷水,就着硬的像石頭一樣的乾糧,早點把活幹完,回到家才能吃頓熱乎飯。
“這李家的待遇真好呀,早知道我也去報名了。”一個大漢坐在田頭啃着硬的跟石頭一樣的窩頭,滿眼羨慕的看着何大爺等人拿着春餅,就着肉湯,喝的嘛吱嘛吱響。
大漢的媳婦則是灌了一氣涼茶後,白了他一眼,“就你那水準兒,插秧時,屁股翹的比天還高,插下去的秧不穩,又愛漂根,誰要你?你也不看看,今天在李家幹活的人,哪個不是十里八鄉的好手,這肉湯,這白麪饅 頭,你以爲是那麼好吃的。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我們趕緊把活做完,還得回家弄飯,兩個娃放你娘那裡,我不放心。”
大漢被媳婦譏笑了一通,也不敢回嘴,只得轉過身去繼續插秧,只是心裡卻打定了主意,等 活兒一干完,就去吳家打探消息。
插秧他不行,但是割稻子,打稻穀,他有的是力氣,這誰可都比不上他。
他也不要多,只要今天一樣的待遇,到時候他吃一半留一半給孩子們吃,可憐的娃們都快半年沒見過葷腥了。
看到那些肉湯汩汩的倒出來,他情不自禁的伸出舌頭舔了下乾躁的已經開裂的脣角。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的肉湯刺激了大家,大家可着勁的埋頭苦幹,天都黑了,還彎着腰在田裡種秧,直到天徹底黑透,這才收了工。
何春和春妮落在最後,說是大約還有一分田在收工。
原定至少要幹兩天的活,現在一天就幹完了,張悅娘別提多高興,特意吩咐人去鎮上買了好些農家沒有的豬頭肉,好酒好菜。
她還親自下廚削了柳葉面,做了香噴噴小饅頭,白麪大饅頭,大米飯,應有盡有,並且讓那些人把自家媳婦孫子的也接過來一起吃。
這下可熱鬧了,何吳兩家的院裡院外都擠滿了人,後來何大爺看人都走不動,便命令何春把饅頭和食物提出去,讓那些小輩們拿了東西先散回家去。
這才堪堪讓人少了些。
大老爺們兒喝那烈烈的燒刀子酒,而姚紅姑等女人們就喝吳嬸子從村裡買來的,自家釀的米酒。
這米酒味甜,酒精度數低,無論老小都能食用。
ps:
撐腰糕這種小吃流傳到現在,大約就是蘇州的炸年糕,親們如果可以,也能自己買點年糕回來炸炸,吃了腰不酸,腿不疼,一年到頭身體康健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