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哭訴
李恆之看都不看那少女,只是輕輕挽着張悅孃的手,任由那越發炙熱的目光落空,偶爾擡頭時,可見他眼底露出一絲嘲諷和厭惡來。
他朝着身後的平順擺了擺手,“去請老夫人過來,就說門口來了一對父女,自稱是李家的遠家,讓老夫人過來認認。”
非是他們不懂禮數,非要讓人家站門外等候,只是現在非常時期,不得不防。公孫淳的身份剛被揭曉,就有遠親來訪,也太巧了吧。
不得不說這對父女實在是倒黴,沒找準時機,若是再遲個把月,或許現在就不會站在雪地裡等候,還是直接被請到大廳喝茶了。
李嚴氏都快要歇下了,聽得平順的報告,也是滿心疑惑,但還是由着姚喜兒攙扶,平順打着燈籠,快速朝着門口走來。
那打扮如乞丐的老者一看見穿了富貴雲錦紋的李嚴氏出來,立即不管不顧的撲到李嚴氏的腳下,嚎哭起來,“妹子,三哥我終於見到你了,這回死了也瞑目了。”
這一舉動李嚴氏嚇的不輕,差點跌倒,李恆之趕緊上前扶住老太太,而平威則是見機,一腳踢向老者,把他差點踢岔氣,滾到好遠的地方去了。
少女這種時候不去查看老爹死沒死,傷沒傷,反而是往李恆之的方向跪了下去,姿態柔弱的控訴着平威的罪行。
“表哥,你要爲如煙做主呀,這等違逆主子命令的家奴,還要他們做什麼,還不趕緊打了板子拖出去發賣。”
老者趴在原地,身體被踢麻了半邊,但此刻緩過勁來,聽見少女的話,也不由嘆息一聲,這孩子太急躁了,這種時候管什麼家奴呀,趕緊過來扶起老子纔對啊。
“婆婆,這二位自稱是您的兄弟和侄女,死賴在府前不走,麻煩婆婆好好認認,如果是冒認的話,媳婦立即就命人將他們抓起來送到官府查辦。我們李府雖然勢單力薄,但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欺負的。”
李嚴氏平靜了下情緒,有些不滿的看向張悅娘,她那話啥意思?
不過眼下不是置氣的時候,她認真打量着少女,看了半天腦海中都沒有任何印象,根本不認識。
不過她卻是立即做出一副認親的悲傷表情來,上前一步,哆哆索索的問道,“你,你可是煙兒?”
少女心裡閃過一絲疑惑,這老太婆從未見過自己,怎麼搞的好像久別重逢似的?
不過她和父女的目的本來就是想進李府,管老太太認不認識,先進去再說,這冰天雪地的,要凍死個人哪。
誰說不是呢,誰能料到這洪都的時空當真奇怪,明明都立春了,卻還下了場雪。幸好何大爺把那些種子保護的很好,才避免了很大一筆損失。
如煙當即便含淚點頭,嬌弱弱的喊了聲,“姑母,煙兒尋你們尋的好苦啊。”
“可憐的孩子,快,快起來!”李嚴氏把如煙拉起來,如煙這纔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剛被踢飛的爹,立即哭着跑過去把老者扶了起來。
老者滿臉凍的鐵青,被顫顫巍巍的扶到李嚴氏前面,李嚴氏藉着燈籠打量,突然驚訝失聲,“你,你是嚴三太?!”
老者嚴三太有氣無力的擡起頭,看着明明和自己同歲,只是比自己小几個月,但是卻比自己年輕不知道多少倍的李嚴氏,咧嘴笑了,“清瑕妹妹,我就知道你不會不認識我的。”
李嚴氏的閨名叫嚴清瑕,自從嫁給李恆之的父親李冽,多少年了,都沒有人喊過她的閨名了,乍一聽見這名字,那眼圈立即就紅了。
張悅和李恆之互相看了一眼,心裡皆是疑惑,難道還真是親戚不成?
李嚴氏心裡電思急轉,原本她以爲這少女是冒認,端詳一番看這少女長的算是嬌豔,便打了要替李恆之納妾的主意,也是存了氣張悅孃的意思。
沒想到,居然真是自己孃家那邊的遠房堂哥,這樣說來倒真是天大的好事。
且先不管這嚴三太爲何在多年之後,找上門來,但是於現在孤掌難鳴的她來說,的確是個福音。
至少她這方的力量壯大了呀。
她立即拿出李府老夫人的氣勢來,指揮着那些下人,“都還傻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進去鋪設房間,準備食物熱水,侍候舅老太爺和表姑娘?”
衆傭人都沒動,安正陽直接把目光投向張悅娘。
張悅娘輕輕點了點頭,他這才帶着幾個人下去佈置了。
這一場面被嚴如煙和嚴三太俱收在眼底,他們迅速交換目光,再低下頭去,極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李嚴氏已經氣的臉都白了。
這張悅娘太過份了,當着親戚的面,居然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她一氣,就用毒蛇般的目光狠狠盯着張悅娘,冷哼一聲,“我們進去!”便扶着喜兒先走了。
嚴三太撐着自己的老腰,每走一步都疼的齜牙咧嘴,但還是趕緊提了包袱跟上。
嚴如煙則是收拾了下自己頭臉,小跑幾步,一把扶住李嚴氏的胳膊,用胳膊肘這麼一撞,竟是把姚喜兒給擠到一旁去了,滿臉皆是討好的笑容,“姑母,煙兒扶您。”
姚喜兒心生不悅,但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微微站住,等了張悅娘幾步,和張悅娘互相交換了眼色後,再度垂首跟了上去。
李嚴氏頓時覺得這個嚴如煙很討人喜歡。她明明看見自己這個老太婆在府裡沒什麼地位,偏還要討好自己,而不是去討好張悅娘。
僅憑這一點,李嚴氏就對嚴如煙的好感直線上升,暗自得意,畢竟是自己的侄女,和自己親。
一行人走到了靜心苑,李嚴氏盯着安管家給他們父女倆打水洗臉換上乾淨的衣服又用了飯,這才上茶坐下說話。
嚴三太暫時穿提李恆之一件青色的袍子,而嚴如煙穿的則是張悅孃的一件水綠色的襖子。
沒想到這丫頭換上衣服後,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整個人跟水蔥似的,脆嫩嬌柔,那皮膚也好的能掐出水來,十指尖尖,看起來倒不像是來自窮苦人家。
“三堂哥,當年你不是舉家遷走了嗎?怎麼會落魄至此?”李嚴氏也是滿腹疑慮,想要搞清楚一些事情。
她暗示好幾次,想讓張悅娘走,但張悅娘卻坐在那裡,打着關心親戚的名義,悠然自得喝茶,絲毫沒有離開的跡象。
她又不能真的趕她走,只能陰着臉色問話。
嚴三太聽見李嚴氏問及自己的情況,便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我一心爲那兩個畜生謀劃,不知道消耗了我多少心血,這才讓他們能夠成爲高門女婿。豈料他們娶了媳婦忘了爹,翻臉就無情,居然把我和煙兒趕了現來,還要和我們斷絕關係。我們父女覺得冤枉,便去應天府狀告,豈料那兩個畜生竟然買通了官府,將我們亂棍打出。
那洪都到處都是那兩家人的天下,手底下更是勢力無數,我們父女倆真是走投無路,只能自力更生。便想着,就當沒生那兩個畜生。原本我找了份小差事,煙兒也接了替人家漿洗的活計,可是那兩個畜生,竟然連條活路都不給我們,非得逼迫我們出洪都京城。
只是祖屋已經賣了,田地俱無,我們能去哪裡呢?一路乞討流良,臨到省城的時候,突然聽見一些人議論什麼柳葉面,香香小饅頭,又說是李家人發明的,我們這才動了來青峰縣尋親的念頭。”
嚴如煙一邊抹眼淚一邊拍李嚴氏馬屁,“還是姑母有福氣,恆之表哥這樣孝順,又有出息。哪裡像我那兩個哥哥,簡直連畜生都不如,不但不孝順父親,還把我和父親趕出了家門,讓我們無處可去。姑母,如果您再不收留我們,我和父親只有死路一條了。”
李嚴氏趕緊安慰起來,“煙兒,這說的是哪裡的話,姑母怎麼會不收留你們呢,從今天開始,這裡就是你們的家了,都別亂想了,想必你們從洪都一路流浪到這裡一定很累了吧,還早點歇息吧,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
李嚴氏畢竟年紀大了,這大半夜的鬧騰,她的身體的確有些吃不消。
嚴如煙立即很有眼色的告退,跟着姚喜兒進了隔間休息室,至於嚴三太,暫時安排在公孫淳原來的房間裡了,和李恆之的書房距離不是太遠。
反正現在公孫淳也不可能來住了,大半夜再收拾也是麻煩,而且其它房間沒有炕,倒春寒還是挺冷的。
嚴如煙一進房間,便仔細打量了下,嘴角撇了撇,顯是十分不屑,這裡和洪都京城兩個嫂嫂家的屋子比起來,簡直如寒窯一般。不過比起乞丐住的破廟又是好上百倍了。
她聽信了崔氏的話,覺得李恆之和張悅孃的房間定然不是這般貧寒,而是很富麗堂皇,想起自己清洗後的嬌顏,便信心百倍起來,暗自握拳,只要她好好經營,一定能住進那富麗堂皇的屋子的。
姚喜兒自去鋪被,並不和她說話,她卻是臉上立即浮上一抹討好的笑容,快步過去,拉住姚喜兒的手道,“喜兒姐姐,怎麼敢勞煩您替我鋪被子,如煙自己來就好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