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暖 棚裡的溫馨
吳嬸子手裡拿着梳子,一邊替春妮梳起婦人髮髻一邊流下淚來。
坐在旁邊的人紛紛來勸。
“何春是你從小看着長大的,雖然說是女婿,但比兒子還要親,還要孝順,定然不會虧待春妮的。”
“就是就是,春那孩子是個不錯的,你們家就隔一道牆,你想看啥時候都能看,就跟沒出閣時差不多了,快別哭了,這大喜的日子。”
吳嬸子想着,春妮剛出生時,家裡條件差,夫妻倆省着口糧也要把孩子餵飽。
從剛生下來,巴掌那麼大,一點一點的捧着,放在手裡怕凍着,含在嘴裡怕化了,現在卻要成別人家的人了。
“以後出嫁了,就是大人,可不準像在家裡一樣,任性刁蠻,要好好孝敬太公公,聽丈夫的話,相夫教子。做什麼事別太急躁了,要和何春商量着辦。”
春妮剛上好妝,此刻也紅了眼圈,心裡滿是不捨,就算吳何兩家只是隔一堵牆,但還是感覺鼻子酸酸的,有晶瑩的淚華在閃動。
喜婆忙勸道,“新娘子現在可不能哭,哭花了臉,又要重新上妝了。到時候我們的新郎官等急了,耽誤了洞房花燭夜的吉時,新娘子可不要太心疼喲。”
一句話頓時惹得滿屋的人都鬨笑起來,春妮的臉也羞的如同紅布一般。
吳嬸子只是象徵性的梳兩下,其它的工作交由全福之人來梳,這也算是洪朝種一項特殊的成親風俗吧。
不管是梳頭還是着裝還是淨面,都是由全福之人做的,所謂全福之人是指上有高堂,平有夫妻,下有子女繞膝滿堂,全家和諧。
外面突然鞭炮一陣炸天的響,原是迎親的人到了。
那些小孩子們早就得了大人的吩咐,立即跑去把門堵住,不讓迎親的人進來,裡面的人問問題,外面的人回答,若是回答錯誤,就要放鞭炮,或是罰紅包。
平安帶着幾個小的,堵在門後面,從嘴裡噼裡啪啦報出一堆數字,什麼雞有七隻,鴨有九隻,鵝有十二隻,今天殺一隻雞,明天殺一隻鴨,後天又把五隻鵝殺死了,請問這位老伯,現在還有多少隻雞多少鴨多少隻鵝?
直接把伴郎給炸暈了。
何春今天想到張悅娘會來,爲了撐場面,特意請了位寄住在村裡的秀才過來,沒想到這位秀才於詩文上頭是很有門道,但是珠算上面卻一竅不通,頓時大眼瞪小眼在那裡。
只得認命的遞了個大紅包進去,才讓平安說出答案。
平安得意洋洋的說,數量不變啊。外面的伴郎夫家的人不幹了,直說平安在胡扯。
平安便仰起頭笑的賊賊的,“我只說農民老伯殺了雞鴨又沒說送人或是吃掉,我問提老伯現在還有多少隻,不管死的活的,當然都還是老伯的啊?”
衆人聽見立即一陣轟笑,同時不停稱讚起平安腦子轉得快,真是神童,這麼稀里嘩啦一通算,他居然腦袋也不暈。
“哎呀,這大紅包裡都塞了草紙,只有幾個錢!平安哥哥,我們上當了!”孩子們一陣亂叫,原還以爲有多少,結果不過是半桶水響叮噹,幾個銅錢罷了。
別以爲小孩子就那麼好騙,於是平忠上前一步,帶領幾個孩子又出燈謎,又出歇後語,又出俗諺,差點沒把那位秀才伴郎給折騰得閉過氣去。
最後還是何春偷偷的在門縫裡,給每個孩子都遞了一小串銅錢,這纔算是騙得他們開了條門縫。
趁着孩子們得意數錢的瞬間,幾個大男人一起發力,終於將門給撞了開來,流進許多財氣來。
這時候媳婦子們也早準備好了雞蛋和糕點瓜子,讓迎親的人坐下吃東西喝茶,等着新娘子發嫁。
何春雖然過了孩子們那一關,但還有新娘子孃家人這一關,還沒過,這纔是重頭戲。
直到何春都說破了嘴,拍着胸捕保證了一樣又一樣,屋裡的媳婦們才放過了他,終於讓他進入內堂,等待新娘子出來。
眼看時間越來越近,春妮也緊張起來,雙手不停的互相絞着,既有些捨不得離開孃家,又有些期待見到何春。
吳嬸子親手給女兒蓋上紅頭巾,卻在剎那間,再次落淚。
有伴娘扶起新娘子,喜婆喊了聲吉祥話,原本就在外面坐立不安的何春立即跑過來,背起新娘子就拼命往轎子那裡跑去。
何家村這裡有個風俗,新娘子出孃家時,要由新郎揹着,腳不能沾地,要以最快速度到轎子裡,這樣的話,就代表要把財氣快而多的帶到夫家去。
因爲何吳兩家離得太近,是以那轎子就繞着何家村轉了倆圈,纔回到何家院子裡來的,有人在新娘新郎手裡塞了紅綢,雙雙牽着,來到何大爺面前,開始拜堂行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何大爺高興的都合不攏嘴,他默默的看向天空的方向,“何春他爹他娘,你們看見了吧,咱家春終於娶上媳婦了。
你們看,咱家遇着貴人了,以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一部分人吃酒,一部分人則去鬧洞房去了。
李恆之和張悅坐在桌上,看着他們一臉幸福的模樣,他突然有點感慨,在桌底下輕輕握住張悅孃的手,“我都不記得當時我們成親是傻模樣了?你說要不要我給你補個婚禮怎麼樣?”
“發什麼神經,你現在再折騰,人家還以爲你要再娶一房呢。”
“哈哈!”李恆之輕笑起來,湊近張悅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立即看見張悅的臉紅成了晚霞,十分嬌羞動人。
這一晚,因爲張悅和李恆之的心情不錯,便喝的有些多,太晚了就沒回去,夫妻倆還是頭一次住在暖棚裡呢,感覺很不錯噢。
大概是喝了點酒的緣故,兩個人特別有精神,便起來看那些長勢很旺的蔬菜。
張悅娘拉着李恆之的手,讓她看那些已經長的有小半人高的玉米樁子,“相公,你看,再過一陣子,這些玉米就都長上來了,我打聽過了,這裡的人都不吃玉米的。等這批玉米長出來,我們多留些種子,到時候多種些,我們就重點推出各類玉米的美食,一定會賺一大筆錢的。”
李恆之則是臉上淡淡的笑容,眼眸裡皆是深情,溫柔的托腮看她,同時配合的點頭。
“親愛的,你看這些豆角馬上就能上市了,還有這些辣椒,長的都可愛呀,我想好了,等到了秋天,我要種許多辣椒,然後製造出辣椒醬來,保準讒死他們。”
“哇塞,你快來看,這冬瓜居然長這麼大了,還有這些,這些,太好了,這都是銀子呀,都是銀子,嘿嘿嘿。”
張悅娘先是自顧自的說,然後突然就雙手攤開,作飛翔狀,自己跳起舞來,後來發現李恆之坐在旁邊,只笑着看她不說話,便惡趣味興起,拉起他的手,要他一起跳慢四。
雖然沒有音樂,但是張悅卻是輕輕哼着,將頭靠在李恆之的肩膀上面,跳着跳着,她就淚流滿面,“老公,我們這樣真幸福,只是我總覺得欠凌兒很多很多,如果凌兒也能跟我們一起享這樣的福就好了。”
李恆之的身體一僵,隨即輕輕拍着妻子的後背安慰起來,但語氣卻逐漸堅定,“你放心,一定會有那天的,我們的凌兒一定會有享福的那天的。”
李恆之聽見肩膀那裡傳來細細的呼吸聲,酒意上涌,張悅已經睡着了。
他輕輕將張悅抱到了榻上面,替她將薄被蓋好,用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臉蛋,喝過酒後,紅豔豔的,嘴脣也嬌豔的像水蜜桃。
他輕輕俯下身,在張悅的額頭印下輕輕一吻,“睡吧,乖,我答應你,一定讓凌兒回到我們身邊來,這樣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就着暖棚裡微弱的燈光,李恆之從懷裡掏出一個薄薄的布包,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居然是一本書,一個小冊子,還有一隻炭筆。
他在燈光下,認真的一邊抄書一邊默默的背了起來。
他不是原版的李恆之,沒有從小就讀這些古文四書五經的基礎,眼看童生考試就在兩個月後了,時間太緊迫了,他沒有異能,沒辦法過目不忘,只能用笨辦法。
他相信事在人爲,只要他肯用心,他肯努力,一定會成功的!
爲了妻子,爲了女兒,他願意給自己戴上這層枷鎖,哪怕是犧牲某些自由也是在所不辭的。
直到暖棚外面天色微明,李恆之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筋骨,給自己捏了捏脖頸,掀開暖棚裡面的簾門,再打開木門時,一陣寒意撲面而來,他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也清醒了許多。
暖棚裡因爲常期有人看守,所以洗漱用品都是準備好的,李恆之先自己洗漱過後,又打了水,輕輕推了推張悅,“娘子,醒醒,該起牀了。”
昨晚喝了不少酒,後來張悅睡的太沉了,也很香,現在睜開眼來,便看見李恆之俊逸的臉,她的眼裡水濛濛的,水汪汪的看向李恆之,帶着一種朦朧的風情,突然嬌滴滴的喊了一聲,“老公,要抱抱!”
李恆之端了水盆,聽見這句話,差點腳下打滑,把水盆丟出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