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就藩之後,東林黨也遭到了齊楚浙黨以及萬曆帝的清算,首輔葉向高也辭官歸去,方從哲就任首輔,至此大明朝局漸趨平靜,黨爭依舊,卻已經轉到了幕後,不過朱由崧對北海的移民卻在迅速進行,因爲有着大批的船隊還有大批的熟練工人,僅僅一年的時間,他們就重新建立了五十座大中型的高爐和三十個平爐鍊鋼車間,算是將原來的架子給重新架起來了,並且改名爲“大明北海公司”。
因爲有聯合式採礦飛船這個神器,朱由崧隨時能夠從福王府前往函館,並且能夠運輸大量的物資給這些移民,這讓函館的建設非常迅速,此時的函館已經是一個能夠容納十萬人的大型城市。
移民的主要來源就是山東河南直隸以及南方的福建等地,山東河南直隸這些地方,近些年來乾旱越來越嚴重,土地兼併也越來越厲害,這些無處可去的流民就是最好的移民來源,而福建原本就山多地少,出海墾荒那是他們的傳統,雖然北海冷了點,不過因爲是海洋氣候,還算是溫和,冬季溫度最低也就是零下十幾度而已。
如此後路總算是定下來,就算是日後甲申之變真地發生,他也有後路可退,而且此時遠離了朝廷那個鬥爭激烈的圈子,總算是能夠閒下來,是時候領略一下大明風光,好好過一下紈絝子弟的日子了,可惜的是秦淮八豔,如今老的老、小的小,大部分還未出生,這讓朱由崧不禁感嘆,自己穿越的不是時候。
夏日炎炎,這黃河洛河大堤上,春光明媚,繁花似錦,綠樹成蔭,遊人如織,風景秀麗,此時的河南還未經流民肆虐,而河南原本就是大明腹地,受黃河澆灌,是一個極富庶的大省,河南的士紳百姓也有性質,在這樣的春天裡外出踏春。
這些年來原內閣次輔沈鯉,歷經十四年,拖着年邁之軀,耗盡家財,修復古黃河大堤,兩年前,也就是萬曆四十年方纔修成。不過也正是因爲沈鯉此舉,讓河南諸縣受益匪淺,纔有了河南下游商丘一段的繁華。
在這些遊人當中,卻有着一個極爲特別的組合,前頭兩個腰挎繡春刀的彪形大漢,在前頭開路,繡春刀原本就是錦衣衛的制式兵器,這二人在前,自然無人敢打擾,而在後面卻是一老一小,老的大約五十多歲,精神矍鑠,小的卻似乎是十幾歲的樣子,年紀不大,身上肌肉卻已經鼓了起來,不見稚氣,卻十分英氣。在後面,就是兩個中年人,似乎是跟在老者後面,不敢邁前一步。
這小的自然是朱由崧,而老的就是徐光啓了,在後面的則是他們徐光啓的兩個學生——孫元化和趙鳳翼,孫元化中舉之後,因爲相同的信仰和興趣,便跟隨徐光啓學習西學和火炮技術,趙鳳翼卻是進士出身,少年之時,金榜題名,原本也是一時人傑,但是因爲爲人木訥,不懂事故,在翰林院蹉跎十年,因爲對西學的興趣便隨徐光啓一同學習。
但是因爲福王之藩,與福王有聯繫的人,也紛紛被罷黜,東林黨人如今在滿朝文武的打擊之下逐漸式微,不過對付福王的幾個“餘孽”還是很簡單的,況且在這上面還有太子的意思,齊楚浙宣昆諸黨,也不願意阻撓,因此徐光啓、高邦佐、寧永輝等人都已經被罷黜或是閒置。
對此,朱由崧也不禁有些愧疚,說道:“徐先生,這次是我們拖累了你,對不住了!”
徐光啓搖搖頭道:“無妨,這樣沒了那些朝中事務,我倒也能夠專心完善我的學問,已經頗有小成,不過如今東林黨人居然將以道賢弟和寧永輝也罷黜,以道原本是出我與王爺之外,對聯合礦業的各種技術知道最多的官員,如今以道業已被黜,聯合礦業的高爐半年內居然損壞了四座,如今還未曾修復,所謂的東林黨,盡是這些不懂實物,亦不能容人的清談之士,若是太子即位,重用這些人,必然廢弛朝政。”
朱由崧心想,聯合礦業當中他留下的那些工匠,還是能夠負擔起聯合礦業的正常運行的,不過原本的聯合礦業那完全是商業模式,現在卻變成了官有,官員的貪腐是任何朝代都沒辦法避免的,讓他們看管聯合礦業這個大金庫,他們不伸手那才叫怪了,那幾座高爐至今未曾修復,不過是想讓朝廷調款,好讓他們從中伸手而已。
喟嘆之後,徐光啓問道:“王爺,不知道以道如今在什麼地方?我曾經到他家鄉尋訪,想要讓他跟我一起辦個教授實學的書院,卻聽人說以道是被福王府的人請走了……”
朱由崧笑道:“高邦佐啊,他現在已經在北海了,因爲今年河南直隸和山東幾個縣府遭了旱災,出現了不少流民,我便鼓勵這些流民出海墾荒,正好前些日子,魏進忠這個傢伙在東瀛之北發現了一個極爲廣闊的大島,大概有半個河南大,氣候溫和涼爽,西南沿岸氣候溫暖的的地方,可以種植冬小麥,而北方之地,種植一季春小麥也容易得很。高邦佐認爲既然那個大島是大明發現,便是朝廷的領地,他身爲大明朝的進士,理應對那裡的臣民負責,於是他自告奮勇,到北海幫助百姓,墾荒置業!”
一說到這裡,朱由崧便想起了當時的情況,高邦佐是那種極爲死腦筋對大明朝死忠的人,原本朱由崧怎麼說他都不會同意。
最後朱由崧只能說,他打算在海外立國,號稱海明王國,把那些流民都送到煤礦去挖煤。在遵化和永平府的時候,對於那些挖煤的女真人過的日子,高邦佐也是有所瞭解的,在礦井挖掘當中,因爲此時的保護工作還遠遠不到位,各種瓦斯爆炸、礦坑坍塌時常發生,每次到井下,都是一次生死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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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高邦佐一聽就急了,自己大明過敏怎麼能跟那些女真野人一樣成爲煤黑子?他跟吃了槍藥一樣,紅着眼跟朱由崧大叫:“你敢!”朱由崧卻說了,要是你去,就讓你帶領他們墾荒,並且給他們提供棉衣、良種、耕馬,以及水泥鋼筋,並且幫助他們建設房屋!你要是不去,對不起,我就要把他們變成煤黑子。
最後高邦佐還給了朱由崧一個條件,那就是在合適的時機,讓北海成爲大明朝的一個海外府縣,對此朱由崧自然應承,北海與大明朝距離不遠,若是這裡成了漢人的放牧耕種場所,讓大明納入版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幾人都不是那種四體不勤的書生,邊走邊談,已經沿河走了許久,這裡算是洛陽西郊,只見面前一片山巒,人聲喧譁不止,卻不知其來源,經山間入口,進入才發現,那些山巒居然形成一個口袋,將一片淺谷囊括,而由入口進入便豁然開朗,這淺谷當中已是春花絢爛,因爲此地向陽背風,池溪交錯,各種花木遠較谷外早開,此時外面楊柳不過剛剛抽綠,此地已然是桃花朵朵,柳絲依依。
在這些花木之間,依稀可見,那殘存的人工建築痕跡,這裡就是曾經的洛陽一絕,金谷春晴,而且因爲綠袖和石崇之間的情愛故事,這裡也成了諸多才子美女最喜歡的遊覽場所。
趙鳳翼是個進士,史學經學都是不錯,面對此景不禁喟嘆道:“早就聽說洛陽金谷春晴,那是一絕,如今所見,古人誠不我欺,只是想那石崇之時,西晉一統三國,集結中原之人才物力,不知勤修甲兵,卻攀豪鬥富,將財富用在這些無用之地,以致五胡亂華,中原漢文明幾乎斷絕!”
朱由崧笑道:“趙先生此言差矣,人家石崇的錢是他自己的,他自己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石崇雖然有錢,卻沒有權勢,國家的衰亡,跟他沒什麼關係吧?”
趙鳳翼眼睛一瞪,要不是看在朱由崧小王爺的身份,恐怕已經開始怒斥了,說道:“天下之財,原有定數,將之用於爭巧鬥富,與國計民生甲兵修戈上自然就少了投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石崇怎麼除外?”
朱由崧搖了搖頭,自己只是隨意一說,趙鳳翼居然將“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口號都提前喊出來了。
“說得好!”只聽一聲清脆的叫好聲,一個十六七歲的翩翩少年走上前來,這少年身形頎長,脣紅齒白,倒是一副好相貌,而且不像其他人一樣手拿紙扇,反而在腰間懸着一把鑲玉的寶劍。
朱由崧看着此人,心中不禁想道,這傢伙居然比本少爺長得帥,不過身上沒半兩肉,像是個兔爺,還是本王有男子氣概。
那少年上前對趙鳳翼鞠躬行禮,說道:“先生妙論,在下佩服之極,若是這天下之人都能有先生這樣的認識,何愁大明不興?”
趙鳳翼聽到此言,得意洋洋,看了朱由崧一眼,心想:“看到沒有,自己說得對,自然就有人來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