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力帶着哭腔,說道:“將軍,他們攻下了萊陽,前線的士兵除了我都投降了,那些大戶也都打開城門歡迎朝廷的軍隊!”
徐誦只感覺腦後直冒涼氣:“怎麼可能!我們在山東西部的三府都有探子,他們根本沒有傳過消息來了,那種大規模的進軍,不可能瞞得住人,而我們的探子都是常年隱藏起來的聞香教精幹探子,怎麼可能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
徐誦盯着馮大力,一把將他抓了起來,馮大力碩大而沉重的身形,居然被徐誦一把提了起來,徐誦怒道:“你是不是喝酒誤事了,我對你說過多少次了,軍營當中不得飲酒,你就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馮大力委屈的說道:“不是啊,將軍,我老馮可是個實誠人,說不喝酒就不喝酒了,只是他們的攻勢實在太猛烈了,我老馮帶兵出入敵陣,還沒等看着人家,就連中七槍,身邊的弟兄也被大炮和火槍給打得死的死傷的傷,那種子彈和炮彈就算是我老馮的金光不壞體也擋不住啊!”
若是之前徐誦聽到馮大力的話,肯定不會相信,現在火槍在明軍當中不過是個配角,真正的戰鬥力還是靠冷兵器,但是剛剛經過艦炮和北海陸軍登陸部隊的閃電打擊,這也讓徐誦明白過來了,若是馮大力碰到的也是這樣的軍隊,肯定也擋不住,徐誦只能說“吾敗於朝廷之手,非戰之過也!”
徐誦放開了馮大力,說道:“那他們是怎麼到萊陽的,濟南東昌兗州等縣府都沒有任何消息傳過來,難道他們還是飛來的不成?”
馮大力苦笑道:“他們是從乘軍列過來的,各種大炮後勤物資都迅速到位,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將萊陽成攻了下來!”
徐誦不禁暗自驚歎,朱由崧修築的鐵路已經初步顯示出了在軍事方面的重要用途,有了這種鐵路他們幾乎可以瞬間將兵力運輸到需要的地方,叛亂很難成功了。
不過想到自己爲了要鑄煉兵器和大炮,將登州境內的鐵路鋼軌都拆了下來,整個登州境內的鐵路系統已經徹底癱瘓了,這讓他不禁心安了不少,他也沒想到因爲他的無心之舉居然延緩了對方對蓬萊城的進攻。
萊陽前線,因爲萊陽以東的鐵路線路都已經被亂民破壞,因此萊陽就成了神樞營進攻的大本營,幾個大戶爲了洗脫附逆的嫌疑,還特地給他們讓出了一處大房子作爲臨時的指揮部,神樞營當中,張風府帶領的參謀部正在拿着表尺和鉛筆正在地圖上,製作下一步的進軍計劃。
張風府雖然是聖門的第三學士,在參謀部當中也屬於老資格,不過某些經過軍事教育的年輕人卻並不買他的賬,經常在地圖和沙盤上跟他掙得面紅耳赤。
神樞營和北海軍雖然在武器上已經進入到了火槍大炮時代,不過卻沒有使用這種軍隊的經驗,因此負責向軍事主官提供作戰計劃的參謀部就承擔了很大的壓力。
此時吳元焱卻笑眯眯地看着參謀部當中眼前的一切,雖然他還掛着神樞營營官的頭銜,實際上整個神樞營現在已經落到了朱由崧的手裡,不過這原本就是他的目的,現在達到了,他似乎也沒什麼失落的感覺。
對於參謀部當中的這些人吳元焱還是挺有好感的,這些人對軍中的事務都相當的在行,甚至比他這個軍旅世家出身的人還要在行,他們有一個特點就是精確化數字化,他們將戰略戰術上的一些因素量化之後,然後再進行計算和制定計劃,這些人似乎是將一場戰爭變成了地圖上的一種算術幾何題目。
這種“紙上談兵”的行爲,似乎是兵家大忌,不過就結果來說,似乎是十分有效的,經過精確計算的軍隊投入和進軍路線,幾乎在一天之內就讓登州外圍完全光復。
如果是戰鬥力上看,吳元焱絕對相信,他們不需要什麼計劃,單憑這一個多月以來艱苦訓練出來的火槍兵就足以擊敗那些號稱“大順軍”的烏合之衆,不過那位朱由崧卻給他們提出了一個難題,那就是儘量不要殺傷登州的平民,並且不要破壞登州城的建築,這就給參謀部下了一道難題。
吳元焱看到他們這種爭論,卻發現這些人雖然對數字十分敏感,卻對人心的把握有些不足,因此對朱由崧出的這道難題有些一籌莫展,他忍不住說道:“實際上這件事情關鍵還是在攻心戰上,我倒是有幾個提議,不知道……”
張風府說道:“元大人原本就是我們的上峰,您有話儘管說!”
吳元焱笑道:“這次我們要達到的目標有兩個,第一是儘量殲滅所謂‘大順軍’的主幹,第二則是儘量減少我們大明百姓的損失,我的提議也很簡單,第一步步緊逼,放慢節奏,壓迫徐誦逆賊的空間,每攻一城,必安撫百姓,派遣官員,穩紮穩打,給他們強大威懾,第二發放傳單,要說明我們只追首惡,餘者不論,第三就是圍三缺一了,要給登州城裡的一條外逃的生路,最好是讓他們逃出登州,防止他們將拉着整個登州城的百姓跟我們拼命。”
張風府不禁笑道:“吳大人果然高明!”此時張風府卻有一種看熱鬧的感覺,在軍中唯一一個允許暢所欲言的地方,就是參謀部了,就算是他這個總參謀長也沒辦法鎮住這些個個自詡精通軍事的作戰參謀,吳元焱提的方案雖好,不過也不是沒有破綻。
果不其然,馬上就有一個參謀舉手說道:“吳大人,您的方案雖然穩妥,也算是能達到我們的目的,只是還有兩點需要商榷,第一如此拖延戰事,耗時日久,我方軍隊後勤壓力不小,若是能夠即時修復鐵路線的話,倒也可行,第二,這些人從登州流竄出來之後,必然隱於鄉間,甚至是化整爲零,我們如何清剿?”
“這件事就不勞你們費心了,我已經有了應對之策!”這一句話說出,衆人紛紛轉投,卻看到朱由崧已經來到了參謀部,他笑道:“吳元焱,看來皇爺爺倒是慧眼識英才,給了我一個軍事大才!”
吳元焱連忙遜謝道:“不敢,不敢,今日在這參謀部中,元焱才知道王爺帳下人才濟濟,元焱不過些許微才,實不敢稱之爲‘大才’!”
朱由崧拍了拍吳元焱的肩膀,笑道:“你很不錯!這次的戰略就按照元焱所說的去做,清剿的事情你們也放心,我們有辦法定位他們的地點,你們只需要制定清剿計劃就行了!”
隨着朱由崧決定了最終的計劃,神樞營三個師分三路步步緊逼蓬萊,蓬萊外圍的招遠棲霞芝罘(今煙臺)現成一個接一個的陷落,而鐵路公司也馬上派出工人重新構築了登州的鐵路網,整個登州只剩了蓬萊一座孤城,而且這座孤城還要承受着海上的炮擊。
萬曆四十四年,四月份。
閻應元現在已經被朱由崧提拔爲了神樞營暫編第一師的師長,軍銜是上校,在朝廷的職位算是遊擊將軍,此時正是由他帶領第一師圍困登州,其實也說不上是圍困,他們只是將軍對佈置在了一面,而其他幾面都只是有幾個哨所而已。
每天他們例行的工作就是開炮,開始的時候還是放空炮,不過有一位炮彈專家發明了宣傳炮彈之後,他們就開始往城裡打傳單了,傳單上“只誅首惡餘者不論”的論調在登州城還是很有市場的。
登州靠海,比山東其他地方的雨水要多,這次山東大旱對他們的影響並不是太大,他們原本就不是太支持徐誦,而朝廷每天例行的炮擊彷彿時雷霆一般,也把他們嚇壞了,一些人看到現在徐誦已經日薄西山,他們的心思也都活動起來,就算是那些加入了“大順軍”的士兵,也都紛紛撿起傳單藏在身上,好在朝廷大軍攻城的時候,倒戈反擊。
“王爺,眼前就這麼一個城池了,城裡人心思變,軍隊鬆弛。幹嘛不把他們轟下來,還等什麼?”
朱由崧說道:“你只看到了他們大順軍的戰力薄弱,還沒有看到另外一點,據我所知,現在登州城裡每家每戶都會被抽調至少一個人編入大順軍,這些人很多還是富貴人家的子女,戰力自然奇差無比,不過徐誦也沒指望他們的戰力強大,只是把他們當成擋箭牌而已,若是硬來,我們的火器殺傷力巨大,必然對對方造成巨大的傷害,那麼就算是打下登州城,城裡的人心會怎麼樣?如果登州城每家每戶都與我們有仇,大明在這裡的統治必然受到影響,徐誦就有機會東山再起!”
還有一個原因,朱由崧沒說,徐誦是在賭,賭朱由崧不敢置登州百姓於不顧,纔敢這樣有恃無恐,在他看來,朱由崧想要那至高無上的地位,就必須要保持自己光輝的形象,如果在這裡屠殺百姓,那麼必然會讓他的形象受損,到時候他如何面對天下悠悠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