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恆看她一眼,嘶啞着聲音道:“過來。”
莫梓瑤怔住了,卻在這個時候又一聲悶雷劈下來。她驚呼着,此刻什麼也不管,只朝他撲了過去。
他伸手抱住她,感受着懷中的人兒拼命地躲在自己懷裡,身子還在顫抖着,一直顫抖着。他突然淺淺地笑了起來。
而莫梓瑤,是既害怕,又尷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刻,已是雷雨交加。兩人緊緊地依偎在一起,任憑雨水無情的砸落,兩人前不久纔乾透的衣裳很快就溼了個透徹。
他單手抱着她。她的臉貼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越發地覺出他身上異樣的燙來。而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笑着道:“這樣的你,讓我覺得,你還不過是個小丫頭。”
小丫頭……
莫梓瑤愣了一下,便想起自己剛過來那會兒,爲了躲避狠心老爹的魔爪,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躲到還是少年的他的身後哭鼻子的場景。那時候,她還小,以爲抓住他,就抓住了一輩子的依靠。
也不知道怎麼了,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哭着喚他:“凌恆……”
阮凌恆似乎有些動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淺聲道:“有我在,沒事的。”
莫梓瑤點點頭,伸手胡亂擦了把眼淚,心中暗嘲道:莫梓瑤,你太沒用了,不過打雷而已,又不會劈到你頭上,居然害怕成這樣,真丟人!
這樣想着,便用力咬着脣,直了直身體,不哭,不鬧,也不再說話,任憑雨水順着臉頰滾落。而奇怪的是,身前之人竟也靜默了下來。
暴雨中,兩人保持着奇怪的姿勢相擁着,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耳畔的落雨聲漸漸地散去。莫梓瑤長出一口氣,這才感覺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似的,渾身疼痛,而且還頭重腳輕的。用力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雨滴被擠掉了,她也終是迷迷糊糊靠在阮凌恆的肩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才發現,原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經過一夜的時間,衣服雖然沒幹透,但也差不多了。她覺得頭依然昏昏沉沉地,此刻依舊依偎在阮凌恆的懷裡,他依舊抱着自己,那受了傷的手臂卻是垂落在身側。
她突然覺得有些吃驚,爲何自己動靜這麼大,他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王爺……”她喚了阮凌恆一聲,發現他依舊緊閉着眼睛,彷彿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
她嚇了一大跳,忙從他懷裡出來,扶住他的身子,他定是昏睡過去了!
糟了!
“嗯……”聽他低低地呻吟一聲,開口道:“水……”
莫梓瑤怔了一下,想喝水?是啊,燒了一夜了,定是口渴的。輕扶了他躺下,顧不得頭暈,轉身便跑了出去,在蘆葦地裡奔行。
昨夜下了場大雨,外頭蘆葦葉子全是露水,地面也有些溼滑,她必須小心翼翼纔不會滑倒。等她跑至河邊上時,好不容易幹掉的衣裳再次變得溼噠噠地貼在身上。
真難受,可是此刻她卻顧及不了那麼多。她盼望的,是能在河邊碰見來尋找他們的人。可是,沒有,河邊空空蕩蕩地,只有潺潺地流水聲,以及野鳥驚起時,揮動翅膀的聲音,並不見有什麼人過來。
她觀察過,地面上除了自己留下的一排腳印,並無其他人的足跡,又不甘心地又張望了一會兒,仍然絲毫未曾瞧見尋找她們的人。心微微沉下去,看來真的是衝遠了,而他們現在,只能靠自己了。嘆息一聲,俯身用帕子浸了水,轉身的時候,順手撕下一塊衣袂,掛在了河邊的樹枝上,再飛快地跑回蘆葦地裡去。
回到枯草堆,阮凌恆還是昏睡着,有人進進出出他都沒有感覺了。莫梓瑤捧了浸水的帕子上前,半跪下去,想將水一滴一滴地擠進他的嘴裡。可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也不下嚥,水都順着他蒼白薄脣又都流了出來。
莫梓瑤有些心驚的喚他:“王爺,王爺……”連着喚了好幾聲,他依舊是沒有反應。
不喝水怎麼行,他還難受着。
莫梓瑤也是沒有辦法,當下一咬牙,將水滴到自己嘴裡,然後伸手捧住他的臉,俯下身子,雙脣貼了過去。
已經很近了,就在快要觸碰到他的薄脣的時候,他鼻息間呼出的微弱熱氣噴撒在了她的臉上,她感受到了那氣息的灼熱。頓了一下,緊張得很,連呼吸都屏住了。
她忽然不動了,這是有些愣神的盯着他看。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着他,不由得有些感嘆,他的確擁有着一副讓女人都爲之嫉妒的完美容顏。性感的薄脣,俊挺的鼻樑,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着,而她卻彷彿已經瞧見那底下黑濯璀璨的眸子……
莫梓瑤的手顫抖着,心中被矛盾和猶豫佔據着,最後,她索性用力閉了雙眼,一口氣吻了上去。他的脣並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僵硬,相反十分柔軟,有些灼熱。那溫度傳過來,弄得她竟是有些心猿意馬了。
將水小心翼翼地度入他口中,而就在這時,阮凌恆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輕輕蹙眉。莫梓瑤一直觀察着他的表情,見他蹙眉,吃了一驚,忙離開他的薄脣。見他的身子微動,看似很難受的樣子。
沒見他下嚥,也不知道他喝下去沒有。他發着高燒,口還很渴。低頭,瞧見帕子上的水已經很少了,咬着牙,盡數滴入自己嘴中,然後如先前那般餵給他喝。
可惜,他還是沒有多大反應,眼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莫梓瑤見狀又回身跑回河邊,再次取了水來。
如此,餵了他好幾次,直到有一次喂他時,他終於有了反應,先是嘴脣微微動了動,被動地嚥下莫梓瑤度過來的水,而後,彷彿是初嘗甘露般拼命地舔舐.着她尚還溼潤的舌尖,渴望獲取更多。
莫梓瑤被突如其來回應嚇得渾身一顫,連忙慌亂地躲閃開來,並迅速離開了他的脣。坐直身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臉頰竟然也是一陣滾燙。
垂眸仔細看他,見他神色比先前平緩多了,如此,想必已經稍稍好一些。隨即,擰了帕子,小心地貼在他的額頭。
握了握他的手,似乎比昨晚的情況好了一些,莫梓瑤嘆了口氣,才又感覺到了餓。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眼地上的男子,他還昏睡着,想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醒來。於是,取了匕首起身,想去附近找找吃的,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幾戶人家,這樣,他們就能吃到熱的熟食了。
這樣想着,有些雀躍的出去,不過很可惜,在附近找了一週,很失望,什麼都沒有。沒有吃的,沒有人。她很是無奈,又去河邊走了一圈,依舊是什麼人都沒有見着。心裡越發地失望起來,是否真的因爲被衝得太遠,還是找自己的人根本沒有那麼盡心?
想着,莫梓瑤猛地咬牙,自己懷疑任何人,都不能懷疑楚擎天啊!
有些無奈地返回蘆葦蕩,望着搖曳的蘆葦,她忽然心下微動,盯着蘆葦根部,兩眼閃着亮光,這個季節,不該是有新長的蘆芽了麼?
她一下子興奮起來,立即蹲下身子,用匕首欣喜地割斷一把蘆葦,然後將裡面的嫩芽剔出來,放到衣兜裡。
回去,他還睡着,便盤腿坐到一邊,將衣兜的蘆芽全部倒了出來,隨手拿起一根放到嘴裡嚼着。剛入口,味道是淡淡地,嚼碎之後有那麼一點點甜味,又有點酸澀,不是很好吃。但這個時候了,便也不去管它可不可口,只要能先填飽肚子再說。
沒有人來,自己得自救,就先要有力氣啊。她胡亂吃了一些,將剩下的拿過去的時候,見他依舊緊閉着雙目。便俯身過去,喚他:“王爺,王爺……”
明顯瞧見他的眉心微微一皺,卻依舊沒有睜眼。莫梓瑤有些失望,手背探上他的額角,燒還是沒有退下去。呆呆地坐在他的身邊,她已經不知道此刻的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獨自去叫人,可又不放心長時間將他一人丟在這裡。幫他額上的帕子都換了好幾次了,依舊不見他醒來。
此刻已經接近正午,昨夜突然下了那場大雨,今日的天氣倒是愈發地好起來。她嘆了口氣,可,他什麼時候才能好?
想起若高燒不退,便容易而引發肺炎,甚至還有可能轉成肺癆,那樣便是真的無救了。直直地看看面前之人,他高燒不退,卻給她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他,太安靜了,實在太安靜。
又不知坐了多久,也不見他醒來。她才猛然想起一事,那瓷瓶裡有藥,這個時候,他也該吃藥了。於是伸手在身上摸了摸,卻是驀然怔住了,“瓷瓶不見了!”
她記得昨晚自己明明收在懷中了,怎麼會不在了?四周找了找,也沒有,仔細回憶了下,似乎今天就不在了,那也只能是……
頷首,盯着面前的人,想了想,伸手入他的懷,很快,便觸及了到了一個瓶子。取了出來,果然是昨天的那個,打開瓶塞的時候,居然發現,空了!
昨日收入懷中的時候,她分明還聽見裡頭傳出藥丸碰撞的聲音的!且聽起來,還很多。究竟什麼藥,他竟然一下子全吃了!
纔想着,突然聽地上之人呻吟了一聲,莫梓瑤嚇得不輕,忙將瓷瓶塞回他的懷中,見他緊蹙的眉心緩緩舒展開來,慢慢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