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天不再往前,只在莫梓瑤的身後遠遠地跟着,聲音平靜:“我進宮,不就是爲了能夠保護你麼?今日之事,又叫我怎能不管?”
莫梓瑤心頭一陣痛,他總是這樣,爲了自己,能不顧一切地去做任何事。
不開口,他卻還要說:“雪妃即便要罰我,也不敢真的如何。她是知道我如今的身份的,你不該……”
“擎天。”莫梓瑤打斷他的話,“既然你能爲我犯險,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
在宮裡,她怎麼可能讓雪妃在自己的面前傷害他?
絕無可能!
楚擎天在莫梓瑤的心裡,是親人,是生命裡重要之人。雪妃若是敢動他,她定然絕對不會放過她!
又走了幾步,才聽身後之人道:“娘娘好走,末將不送了。”
莫梓瑤點了頭,依舊沒有回頭去看他,只聽得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韻蘭的目光,從他遠去的身上收回,這才朝莫梓瑤道:“娘娘,真沒想到雪妃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打您。”
別說韻蘭沒想到,連莫梓瑤自己都想不到。不過才封了她做妃子,她便能這般恃寵而驕。呵,想來日後她在宮裡的生活,也必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只是,又隱隱覺得奇怪,雪妃做事,實在太高調了。這和初次在溫怡閣見她的時候,彷彿換了一個人。那時候的她,柔柔弱弱的樣子,哪裡有現在的半分強勢?
續而又頹然一笑,或者她只是想裝作無害,讓別人不要防備她。特別是,不能讓太后瞧見她的真顏,否則,若是太后在那晚宴之前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怕是抵死都不會讓她出現在阮凌政的面前的。
而自己,居然在那一個當口疏忽了。所以,纔有了現在的一切。
想到此,莫梓瑤不禁又要想起阮凌政,對着雪妃,他又究竟是什麼態度呢?
心下微涼,爲何,自己會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娘娘……”
韻蘭見莫梓瑤不說話,又低聲喚了一聲,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只瞧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莫梓瑤淺聲道:“有什麼話,就說。”
她這才又出聲:“娘娘,雪妃能如此,奴婢以爲她自然是知道皇上會向着她,她纔敢這樣。娘娘,您不要和她……”她擡眸瞧了一眼,才又道:“娘娘您別生氣,奴婢是擔心您。今日楚護衛的事……”
她微微頷首,便不再往下說。而她的話,令莫梓瑤微微一震。韻蘭啊,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雪妃突然這般跋扈,是因爲她心裡清楚,她剛回阮南朝,阮凌政對她心裡愧疚着,所以會更加處處幫着她。所以這個當口出的事情,阮凌政多少都會向着她的。而她這樣,無非是想惹得宮裡的嬪妃忍不住對她出手。而這個時候,能贏的,必然只會是她。
不禁又想起阮凌政在晚宴上吼斷太后的話時的神情,便可知道,他心裡,是有她的。
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暗藏的思念,亦不是假的。雪妃想利用阮凌政這段時間的衝動,除掉一些人。呵,那就端看着,誰會這麼傻。
莫梓瑤朝韻蘭看了一眼,淡淡道:“本宮知道蘭姐也是爲了本宮好。”
韻蘭緩緩擡眸看着莫梓瑤,就聽她又道:“日後本宮身邊,可就只有蘭姐和玉芝兩人了,晚秋隨了平仁王回封地,本宮心裡也是萬分不捨。”
聽提起晚秋,韻蘭的眼底閃過了然的神色,淺聲道:“娘娘放心,奴婢會好好地侍奉您。”
莫梓瑤不再說話,韻蘭對自己的忠心,已經無須說得太多,她做所做的,也都瞧見了。
兩人朝前走了一段路,便見迎面過來幾人,定睛之下便看清了來人,是婧充儀。
莫梓瑤想,她們算是同時進的宮,來了阮南朝兩年多,自己都未曾真正好好地接觸過她,只知她和黎充儀走得最近,而一直以來的表現,卻又是平平無奇。若不是那日在御花園瞧見她匆匆掙脫了伏摩哲宇的手離去,也不會對她留意起來。
在那重視之後,也有着濃烈地好奇。記得伏摩哲宇說,和她一起,不是私情,是爲了查明一些事。可,他的話,莫梓瑤只是將信將疑。畢竟他是扞泥的皇帝,他與自己的身份不同,他若是想說假話,亦屬正常。
收回思緒,攜了韻蘭的手上前,婧充儀亦是瞧見了她。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莫梓瑤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裡,染起了一種複雜之色,卻只是一閃即使,隨即,換上淺淺的笑微微福身道:“瑤貴妃娘娘。”
莫梓瑤也笑着上前,微笑着道:“婧妹妹不必多禮。”
她身邊的宮婢亦是朝莫梓瑤福身,婧充儀直了身子,笑着道:“本宮可一直想與瑤貴妃好好說上幾句話,今日倒是巧了,不若去旁邊的亭子裡坐坐吧。”
莫梓瑤一怔,不知她想與自己說些什麼,轉念間,便是輕笑着點了點頭。
婧充儀擡手示意身邊的宮婢退下,莫梓瑤遲疑了下,便回頭向韻蘭道:“你先退下。”
待遣退了所有人,才聽她開口:“有時候,妹妹真的很羨慕瑤貴妃娘娘,後宮佳麗無數,卻只有您牢牢俘獲了皇上的心。”
莫梓瑤神色淡淡的,並未因爲她的話而飄飄然,這些年在這深宮裡,她亦是學會了埋藏自己的所有情緒。
她碰到自己,又請到亭子來閒坐,難道只是想說些恭維的話嗎?莫梓瑤脣角微微勾起,不動聲色道:“婧妹妹想說什麼?”
她微怔之下,忽然輕笑起來,看着莫梓瑤道:“想來姐姐也不喜歡新晉的雪妃吧?”
見莫梓瑤眉頭蹙起,便又道:“姐姐也別生氣,雪妃剛來便如此囂張跋扈,想必,早就有許多人看她不慣了。而且很明顯,太后也並不喜歡她。在這後宮裡,如果能得到太后的庇護,那纔是最好的。若是能做些讓太后高興的事,她必定也是感激的。”
莫梓瑤心頭一震,真沒想到,婧充儀竟是說出這番話來。什麼意思,她也不是傻子,自然是懂的。
呵,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前後說了那麼多,無非是想借自己的手去除掉雪妃。而她自己,卻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只可惜了,她找錯了人,她莫梓瑤怎麼會是那麼笨的人呢?哪怕眼裡心裡只有阮凌政,但也沒想要獨霸他的愛。
莫梓瑤微微一笑:“這天下是阮家的天下,皇上他是天子,他喜歡誰,納誰爲妃,太后管不了,本宮更加管不了。”
許是沒想到莫梓瑤會如此回答,婧充儀的臉色微微有些變了,盯着莫梓瑤道:“難道姐姐就一點也不生氣?”
莫梓瑤微微笑道:“既然連你都說,後宮嬪妃如此之多,而皇上的一顆心卻又只在本宮的身上,如此,難道還不夠麼?”
婧充儀被莫梓瑤的話堵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卻是忍着沒有動怒,勉強笑道:“姐姐說的是,倒是妹妹操多了分閒心。呵呵,難怪姐姐能獨享皇上的恩寵,如此鎮定的心思,妹妹真是望塵莫及的。”說罷,她站了起來,再次朝莫梓瑤福了福身子,道:“妹妹還有些事在身,便先告辭了,下次有時間再去玉瑤宮登門拜訪。”語畢,也不等莫梓瑤說話,便轉頭朝身邊的宮婢道:“我們走。”
她身旁的宮婢急急跟上去,走過莫梓瑤的身邊時,婧充儀身上忽然飄出了一陣香。
那是……熟悉的香味。莫梓瑤心頭一震,昨夜在平鎮王房裡的香也是這個味道!
忙脫口道:“婧妹妹請留步!”
婧充儀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莫梓瑤的時候,嘴角牽出一抹笑。
莫梓瑤並未去留意她的表情,而是快步走上前,朝她道:“不,本宮想問問,婧妹妹身上是什麼東西,好香啊。”
婧充儀臉上那瞬間染起的欣喜又黯淡下去,看了身邊侍婢手中的糕點盒,開口道:“是用十餘種花的花瓣做成的糕點,有溫經活血,凝神靜心的功效。”沉默了一下,才又道:“這是要送去給太后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會這般香。仔細想起來,昨日在平鎮王的房裡倒似乎真的擺放着糕點。只是想不到,婧充儀何時,竟然也去過平鎮王那裡。呵,她倒是不簡單,不但和扞泥的伏摩帝有着不爲人知的關係,和平鎮爺,竟也有着往來。
後宮女子不得干政,而她竟是悄然無息的往來於吉賓殿,連阮凌政都不知曉,想着,自己只要前腳剛去,阮凌政後腳便能知曉,那她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呢?
婧充儀的臉上仍舊是掛着淡淡的笑意,可卻並沒有直達心底,她微挑脣,看了莫梓瑤一眼,道:“若沒別的事,那妹妹便告辭了。”
她說罷,轉過身子要走,卻不想,似乎是踩到了什麼東西,身子一個踉蹌便朝前跌去。莫梓瑤眼疾手快地忙伸手扶住她,道:“婧妹妹小心了。”
她感激地瞧了莫梓瑤一眼,鬆開手。道了謝,便擡手招來侍婢攙扶了,這才離去。
“她倒是有顆七竅玲瓏心,知道太后今日動了氣,這便立即提了糕點過去了,動作真夠快的。只是蕙貴妃在那裡,她怕連太后的衣袖都沾不到呢。”韻蘭走過來道。
莫梓瑤沒有答話,只是微微撇了撇嘴,也是不可置否,不管婧充儀她此番究竟做什麼,太后那般精明之人,定是不會讓她佔到任何好處的。而自己,也同樣不會聽信她的話,傻傻地做那鷸蚌,憑白讓她成爲漁翁,得盡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