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心中想得更多的是,一旦涉及到封后,別說太后和皇上不會答應,就是林太傅也會極力阻撓吧?
畢竟,她的寶貝女兒如今也懷上了帝裔。
雖然眼睜睜地看着芸夫人腹中的帝裔一點一點的長大,也是件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但她就能比雅夫人更好運麼?
這往後的事情,誰也不好說呢。
阮凌政的眸子裡,終於泛起了驚訝。
“瑤兒。”他喚着莫梓瑤,那語氣,真真是咬牙切齒。
莫梓瑤愣了下,不知阮凌政爲何會是突然這樣的口吻,他方纔還說,不管自己說什麼,他都不會動怒的。
可現在,卻又不像是真正的怒了。
被他大手抓着的手腕突然疼痛起來,低頭,便看見他的手指在漸漸收緊,莫梓瑤吃痛得皺起眉頭,“皇上……”
正在她驚慌中有些不知所措時,聽阮凌政突然問:“好一個賢惠的瑤貴妃,親口要我給別的女子進位,你竟然,竟然都不吃醋麼?”
莫梓瑤猛地,怔住了,撐大了眼睛,與他對視着。
“你怎麼一點都不難過?我如今對你不再專情,難道在心裡對我就沒有一絲怨恨?還要把後位讓給別人,難道你對後位竟沒有半分期待?還是你對這些根本就是棄之敝屣?”他靠近莫梓瑤,低沉着聲音問。
莫梓瑤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爲何方纔還說着劉家的事情,話鋒一轉,竟又繞至自己身上來。可,聽他如此問,心頭驀然傳來一陣刺痛。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可是,你爲何要說出這樣的話來中傷我?如果真要我選,我如何會選擇將你推向別的女子身邊?你都不知道,我是多麼的害怕失去你……”莫梓瑤感到心都碎成了一片片,阮凌政的話,如刀芒,無聲息的割着全身的肌膚,痛徹心扉。
難道先前的那些甜言蜜語、疼惜愛憐的話,都是騙人的嗎?數月以前,自己爲他而險些喪命的畫面瘋狂的在腦海裡回放,她突然感到心痛到快要麻木,彷彿心臟再一次被利箭洞穿。
擡眸,已看不清他的樣子,知覺得整個房間,整個天地都在飛速旋轉。
可是此刻,她卻用力的將淚意憋回,笑着回答:“臣妾自然,不吃醋的。”
“莫梓瑤!”他怒得吼了一聲。
莫梓瑤只輕笑一聲道:“皇上以爲我莫梓瑤是怎樣的人?”
阮凌政怔住了。
莫梓瑤低垂了首,好似毫無所謂的依舊笑道:“獨獨空懸了御皇妃的位子,自然是希望有朝一日,政能留給我。”這就是你想聽的話麼?她自嘲。
阮南國皇朝也就出了一位御皇妃,那就是他的生母,熙太妃。她去世後,先皇給予她的殊榮,這是前所未有的。不過哪怕她等階在高,卻也不是後位,最終不過是一屆嬪妃,死後仍只得了個太妃之名。
聞言,阮凌政的眸子一亮,卻依舊咬着牙道:“我以爲,你的野心還要再大一些。”
莫梓瑤明白,他指的是後位。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那麼熟悉卻又帶着幾分陌生的男人,眸光閃了閃淺笑不語。
他是希望自己能快速成長起來,日後和那些人奮起力爭?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不再依靠他才能過活,而是能夠成爲他的左膀右臂?
此刻,莫梓瑤雖然還在爲他的話而感到難過,但心中卻閃着無數個念頭,可始終,她都堅信,阮凌政的這些話,不是他的本意。
他是那麼的愛自己,不是麼?
就在莫梓瑤思緒紛亂之際,卻被阮凌政冷不丁地抱住,她自然是吃了一驚,本能的想要抗拒,只聽得他深吸了口氣道:“我其實就是個混蛋,是不是?不然,爲什麼要對你說出這樣的話來?”
莫梓瑤此刻伏在他的懷裡不再掙扎,心漸漸軟化了,竟然有些想笑,試想,哪有帝王罵自己是混蛋的?
只見阮凌政擡手用力錘擊了一下桌面,懊惱道:“對不起,瑤兒,我不該對你說這樣的話。可是當我見你竟然爲了穩固我的江山,無怨無悔的犧牲那麼多。我是太恨自己,恨這個皇上做的太窩囊,恨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恨……”
“噓……”莫梓瑤伸出食指,輕輕按住他的脣,輕輕搖了搖頭,不許他再說。
他只是太過在乎,纔會情緒失控的,她知道。
阮凌政拿開莫梓瑤的手,他看着她,眸子中有光芒在閃動,道:“那番話讓你很生氣,對不對?”
“我不僅生氣,還很難過,不只難過,我還嫉妒。不光嫉妒芸夫人,還嫉妒這些日子備受你恩寵的夢修媛,以及那些被你寵幸的所有後妃!這夠不夠?”莫梓瑤老實地回答。
阮凌政聽了卻是笑了,笑得很是得意,眼中的那抹光芒也更勝了,“嫉妒好,嫉妒好啊。”
嫉妒的好,呵,阮凌政,你說得真好。非要用這種手段,才能感受到對你的心麼?
隔了會兒,阮凌政依舊不放開抱着莫梓瑤的手,卻是道:“既然如此,你竟還給我出這樣的餿主意。”
莫梓瑤突又不敢笑出聲,只在心中大笑了幾聲,暗忖:餿主意啊,可是怎麼看你聽得甚是開心。你心裡想的與我一樣,只是你想借我的口說出來罷了。不管我是否這樣說,但結果卻是一樣的。你已經認定的事實,便只差落筆寫下去了。
擡眸,認真地瞧着阮凌政,她開口道:“因爲政是瑤兒的天,你好了,瑤兒纔會更好。”所以有時候,需要退一步,方能海闊天空。
阮凌政低頭凝視着莫梓瑤,擡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龐,緩聲道:“只要瑤兒信政,政永遠都是瑤兒的天。”他的眼底的流光,猶如涓涓泉水,莫梓瑤頭一次,瞧見如此柔情的他。
不知不覺地,瞧着,竟是有些癡了。脣角彎起一抹笑意,莫梓瑤有些緊張地伏在他的胸口,心中舒緩而平靜,又似乎有着期待。
阮凌政釋然地笑一聲道:“瑤兒你一來,我心情也好了。”言罷,鬆開抱着莫梓瑤的手,取了一旁早已經蘸上墨汁的筆,下筆如神。
莫梓瑤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寫下去,心裡還是隱隱地,會有不適。
她從來驕傲,他也如此。而這一次,她與他,皆需妥協,他於劉家,她於雅夫人。不,很快,便要稱呼她爲——雅貴妃。
忽而,莫梓瑤又想起要楚擎天去查的那一小段薰香來。如果,那上面卻有麝香,那麼,心裡也就越發地釋然。
從紫兒出現在翎藝宮,她就開始懷疑太后。太后她也許並不想表面上的那般寵着雅夫人。她寵她,只是寵給劉家看給劉炎飛看的。
也許,曾經寵愛伊昭儀是因爲她是她的侄女,寵愛芸夫人是因爲她‘性子平和’、‘與世無爭’,林太傅又在朝中有着不可忽視的地位和勢力。而太后寵愛雅夫人,不是喜歡劉家的勢力,恰恰相反,她是忌憚劉家的勢力。所以,纔要寵雅夫人,卻又不讓阮凌政寵着她。
一面疏離一面恩寵,太后啊,她果然是個精明之人。
而自己呢,也許也正是因爲自己身世最是低賤,卻偏偏深得阮凌政的恩寵,這才讓太后厭惡不喜的原因吧。
莫梓瑤想,這樣其實也挺好的,否則這樣的‘寵愛’她可承受不住。想到這裡,不由得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原來太后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在潛意識裡,莫梓瑤竟然對她生出了幾分敬畏的情緒。
正是因爲太后對雅夫人的恩寵,也就能解釋,爲何雅夫人入宮兩年,得到過賜福手絹,都不能有孕的事情了,想來也定是她暗中做了手腳。
那麼雅夫人這一次懷孕,也許是個意外,也許只是恰逢時會。
那時是因爲需要仰仗劉炎飛的軍勢,才允許她孕育這個孩子,而現在已經平定了外亂,雅夫人的孩子,也就沒了存在的意義了。
所以,太后纔會急急遣了紫兒過翎藝宮去,想辦法,如何除去雅夫人腹中的帝裔。
所以,纔會在翎藝宮什麼都查不出來。如果真是這樣,想必林太醫不是不知雅夫人死胎的原因,他是不敢說。
想到此,莫梓瑤心頭不免動容。
太后的動機,已經再清楚不過了。她怕一旦雅夫人誕下皇嗣,尤其還是皇子,那麼劉家會越發地肆無忌憚。她怕劉家擁護幼子,怕阮凌政的江山因此顛覆。
太后做的這一切,全是爲了阮凌政,全是爲了阮家的江山。
只是,阮凌政知道麼?還是其中也有着他的影子?
睨視着面前之人,這句話,莫梓瑤自然,不會問出來。如果真的被自己查證屬實,也只會,守口如瓶。
她與太后一樣,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危險。
阮凌政嘆息一聲道:“明日,這道聖旨便會傳遍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莫梓瑤笑言:“不止皇宮,整個皇城,乃至全天下,甚至是,正在去往北疆的劉大將軍,也會第一時間知道。”
阮凌政丟下手中的筆,自嘲一笑:“我雖然貴爲一國皇帝,可有時候,也會身不由己啊。”
莫梓瑤上前,從背後抱住他,低笑着:“皇上,是人,誰沒有個身不由己的時候?”
阮凌政一怔,握住莫梓瑤的手,扳開了,回身面對着她,斂起了笑意,低頭問:“我今日,只問你一次,也只此一次。”
看着他認真的樣子,莫梓瑤不禁動容,脫口問:“什麼事?”
“雅夫人的孩子,你有沒有動手?”他問得毫不遲疑。
原來他真的不知道雅夫人的孩子是如何沒的。暗暗鬆一口氣的同時,她還是驀然覺得心頭一涼,頹然笑道:“政懷疑瑤兒?呵,原來,政並不相信瑤兒。”
阮凌政的眸子一緊,卻是道:“我信,我只想親口聽你說一句。”
莫梓瑤搖頭道:“瑤兒沒有動手。”
瞧見他放心的臉色,莫梓瑤又補上一句,“只要是政的孩子,瑤兒都不會動手去害。哪怕,那是瑤兒最討厭的人。”說這話的時候,眼前清晰地浮現出清兒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