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政心頭一震,擡起頭來朝東南方向看去,只見數裡地外塵煙滾滾,數十萬士兵在昏暗的煙塵之中滾滾而來,遠遠的看上去就像颳起了一場沙塵暴。
方纔的喜悅心情不翼而飛,他的心猛的往下沉去,臉色蒼白若紙,喃喃道:“是朕大意了,他,原是有備而來……”
就這麼敗了麼?
阮凌政他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啊,不到最後關頭,怎麼可能輕易言敗?
握緊了拳頭,一動不動,目光卻準確的停留在不遠處,平鎮王的身上。那張金色的面具還是那麼冷,那麼的讓人討厭。他幾乎忍不住想:此刻那張面具下,一定是帶着無盡的譏諷、得逞與冷笑吧?
你戰,真的只是爲紅顏麼?
阮凌政冷冷一笑,那麼,朕就讓你徹底死了這條心吧!目光微微掃了那特使一眼,沉聲道:“前面帶路。”
“皇上……”黃將軍見阮凌政要獨自赴約,不由得出聲喊道。
“不必跟着。”阮凌政說罷,隨着那特使下樓去了。
臺上一行人驚疑不定,不知道那信上寫了什麼讓皇上突然間就要離開,但皇上不許跟着,他們一個也不敢違抗聖意。
他要見的人怎麼可能讓這些大臣們知曉?若是讓他們發現和自己打來打去的竟然是平鎮王,而且他們已經被數十萬士兵包圍,他們以爲的勝局,其實是敗局,還保不準他們會吃驚成什麼樣子。
很快,阮凌政就來到平鎮王身旁。平鎮王淡淡的看了阮凌政一眼,漠然道:“你來了。”
阮凌政也十分冷靜,“是,朕來了,雖然這回你花了極大的心血,做得天衣無縫,但朕不得不告訴你,這一局,你輸了。”
面具下的眉毛微挑,平鎮王輕輕笑道:“是麼?皇兄說得未免也太絕對了,難道你不知道,只要我一聲令下,遠處的數十萬人馬就會瞬間將胡馬都踏平麼?”
“哈哈哈。。。”阮凌政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平鎮王對阮凌政的態度已然十分不悅。
“是,朕不否認,你的人馬加起來是朕人馬的兩倍,可是朕知道你不會這麼做。”
“是麼?”
阮凌政擡眸,驀然看向他,一字一句道:“當你踏平胡馬都之時,南疆也將變成一片死地。我們兩人相鬥,只會成全漁翁。相信,有人會因此而開心得手舞足蹈。想必,這並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
平鎮王輕輕彈了彈指甲,淡然道:“不,你錯了,就算你將我的老巢搗毀了,最多是讓我大傷元氣,可是我雖傷不死,我若躲在圖薩拉和烏蒙內,你拿我也沒辦法。所以,我耗得起,而你卻絲毫耗不起。再說,我連皇位都不是那麼的在乎,又豈會在乎這些尋常的士兵?”
“那,你究竟想要什麼?不要告訴朕你費盡心思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爲了一個女人吧?”阮凌政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笑着道。
平鎮王微微嘆息一聲,低下了頭,驀然道:“在這場鬥智鬥謀中我可能是贏了你,可是,我承認,事實上,最終還是你贏了。”
阮凌政笑了笑,並不插話,平鎮王繼續說道:“無論我策劃多久,捨棄多少,都沒有用。雖然這一場我贏了你,可你卻是贏得了她的心,而我卻不曾得到,所以,我輸了。”
平鎮王突然擡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盯着阮凌政問:“你,愛她嗎?”
阮凌政的眸子微微躲閃,身子不可察覺的微微一抖,他沒想到平鎮王居然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並沒有立刻回答平鎮王的話,只是心中已是天人交戰。
他從來沒對莫梓瑤說過自己愛她。接近她,也不過是因爲她是平鎮王喜歡的人,他才費盡心思,溫爾軟語的將她哄在身邊。可是,她說,她愛他!可他能給她的終究只有高高的名份,衣食無憂的生活。這是愛嗎?他不知道。
阮凌政心中有些亂,可他沒注意到,他的舉動已然落入了平鎮王的眼中。
平鎮王看到這一幕,心中已有數,不加理會,繼續追問:“如果讓你選擇,江山和她,你選誰?”
阮凌政目光一閃,臉色異常沉鬱。在心頭暗暗道:“原來,他是想套朕的話。可是朕是天子,全天下都是朕的,又何必要去選擇?”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縱然是你是皇上,也一樣。所以,你的選擇是……”
平鎮王似乎已經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語氣漸漸變得森然起來。
阮凌政眸中利光一閃,隱隱有殺機浮上心頭來。他貴爲一國天子,自有自的傲氣,如此被人連連逼問,如何會不怒。
“朕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阮凌政突然一笑,道:“怎麼,她選擇的人是朕而非是你,所以你心有不甘了?”
平鎮王的臉色也同樣沉鬱,面具之外,一雙鳳眼同樣閃爍着殺機。
“你想殺朕?”阮凌政看到平鎮王眼中的殺機,泠然道。
“哈哈哈---”平鎮王眼睛輕閉了下,再睜開,已然是一片清明。
“不,我不殺你,相反,只要你願意將她放了,我願意用所有的兵馬與你交換,南疆的五十萬兵馬不是一直都是覬覦的對象麼?只要你放了她,這些全是你的。我要的,只是她而已。”
阮凌政眼神怪異的看着他,像第一天才認識他一樣,口氣嘲諷道:“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她真有這麼好,竟值得你捨棄所有?”
平鎮王冷冷的看了他許久,終是怒道:“你沒有資格問我這樣的話,因爲你根本就不懂愛。你囚她在你身邊不就是爲了我手中的兵權麼?那好,如你所願,我們做筆交易,我給你兵權,她,我帶走。”
阮凌政看着他惱羞成怒的樣子,不由得暢快不已。小時候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
從小,自己都沒贏過這個比他小好幾歲的六弟。父皇偏愛他,不僅專門給他請老師授課,還在他未成年之時,就將一半的兵權交給了他。那時侯自己真真嫉妒得想要發狂。所以,那個時候阮凌政在心中暗暗發誓,只要是他的東西,統統都要奪回來,無論是皇位,還是女人。
索性,自己贏了,如今,已然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而他心愛的女人卻成了自己的后妃。沒有什麼比這些事還要讓人感到暢快!得意!
就在阮凌政感到靈魂開始膨脹的時候,平鎮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對,如你所說,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如今你後宮已有不少國色天香,樣貌傾城的女子,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皇位你已經得到了,女人你也有。放過她,對你,對我,對她都好。只要你放過她,兵權立馬歸你,而我也將帶她離開這裡,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如此,你還不滿意麼?”
“我也將帶她離開這裡,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這句話像是有魔力般不停的往耳膜深處鑽去,莫梓瑤的一顰一笑猛然地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有一幕非常清晰:那就是她爬在自己身前滿臉緋紅地懦懦的說:“政……我喜歡你!”
“真的要放她走了麼?爲什麼一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她,朕心中就感到心痛呢,如千萬根細針同時刺向心髒,針順着血液流淌,連全身都跟着痛了。兩年朝夕相處的時日裡,自己對她的好,對她的寵愛難道不是發自內心的嗎?莫非朕早就在不知不覺愛上她了?”阮凌政想到這裡,一時間居然感到茫然無措,無所適從。心底有個聲音突然歇斯底里的喊道:“不,不能放她離開,她,是屬於我的,任何人都不能帶走她,不能!”
“你想好了沒有,這是令牌,只要你應一聲,這些都是你的了。等你擁有了這支大軍,收服劉炎飛與林非鴻兩人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平鎮王淡淡的說着,從懷中摸出兩塊一模一樣的令牌,只不過一塊是金色的,一塊是銀色的。
阮凌政的目光落在兩塊並不算特別大令牌上,眸子驟然撐大,目光就再也離不開來。這兩塊令牌曾今他也見過,就是這兩塊,騎兵與步兵共計五十萬。
五十萬啊,想想都叫人心顫。足以叫他心馳神往。更何況,他是這麼一個有着極大野心和抱負的人。
於是,他心中的天平,不自覺地又開始傾斜起來---
可能對他來說,江山,的確重於美人……
……
“娘娘,你說皇上與那人在說什麼啊?”晚秋的目光透過層層疊疊的人影,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的胡魯峰上的兩個人身上問道。
莫梓瑤也是蹙眉看着,這個位置剛好處在兩方中間,任何一方的一舉一動都能盡數收到眼底。雖是看着,但她此刻心中焦急如焚,離阮凌政不過百來不,可他就是看不到自己,真恨不能立即衝到他面前去纔好。
她白了晚秋一眼道:“本宮也沒有順風耳,那裡得知?”
晚秋吐吐舌頭,笑道:“看皇上一副表情鄭重的樣子,不用猜,肯定是在和解談條件咯。”
莫梓瑤‘嗯’了一聲,目光收了回來。輕咳了一聲,給晚秋使了個眼神,讓她靠過來。
此刻,她怎麼也想不到,阮凌政與平鎮王兩人討論的人,正是自己!
晚秋靠了過來,莫梓瑤佯裝着是累了,將頭靠在她肩頭,卻是輕聲在她耳邊說道:“這樣不行啊,得到皇上身邊去才行,而且,本宮總感覺有些怪怪的,心中感覺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晚秋看來身後兩個看守的將士,眼珠子微微轉動着,說:“可是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根本逃不掉啊!”
莫梓瑤道:“本宮倒是有個法子,你照本宮說的去做,應該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娘娘若是信奴婢的話,奴婢願意一試。”
“嗯,本宮相信你就是了,我們等會這樣……”
莫梓瑤對晚秋道:“雖然有些危險,不過也只能這樣了,成不成全看你的了。”
兩人說完很快便分開來,晚秋扭頭,對壓着自己的那名將士中大聲說道:“我家娘娘口渴了。”
李珣聽到聲音回頭看了莫梓瑤與晚秋一眼,將自己腰間的水壺扔給她,不耐煩的擺手道:“趕緊的喝。”
水壺‘嘭’的一聲落在了地上,晚秋看了一眼水壺,怒哼道:“就這樣子叫人怎麼喝啊?”
李珣看了看莫梓瑤二人,終於道:“行了行了,讓她們喝水,有我們在這裡量她們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