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瑤站直了身子,顫着聲音道:“可是臣妾擔心皇上,一邊是兇殘的敵人,一邊是平鎮王的人,中間還夾着個隨時可能兵變的劉炎飛。”
她不得不這樣想,戰場上,如果一面倒戈,他縱然是皇帝,又能怎樣?一步走錯則死無葬身之地啊!
阮凌政伸手將莫梓瑤攬入懷中,聽他深吸了口氣,沉着聲音道:“你別忘了,劉炎飛不過是隻掌握着一半的兵力,朕的手上也還有人馬。局時,朕再想辦法讓他吐出一部分兵權來,那時自然是朕的手上人馬最多。平鎮王那邊他不敢輕易出兵攻打的,如果他想坐收漁翁之利的話,必定會瞅準一個絕佳的時機纔會動手。”
莫梓瑤緊緊地抱住他的身子,雖然他說的是對的,可不管怎麼樣,她都覺得心悸。
兩人都沉默了,莫梓瑤心中卻是掙扎着要不要告訴他自己想要隨駕的事,可是,阮凌政會應麼?望着面前的男子,莫梓瑤好怕他會毫不留情的拒絕。
“算了,說就說吧,大不了被他呵斥一頓。”
莫梓瑤打定主意,他若不許,那就偷偷跟去吧,到時他就算髮現了,也不可能讓自己獨自回宮的。於是道:“皇上,讓臣妾陪您一起去吧!”
阮凌政他怔了下,低低的看了莫梓瑤一眼,沒好氣地道:“不行,這是行軍打仗,不是兒戲!”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莫梓瑤的請求。
莫梓瑤不灰心,雙手用力抱緊他,吸了吸鼻子笑道:“皇上難道忘了臣妾也有武功在身啊,臣妾可以自保,也不用皇上怎麼分心照顧的。”
他卻是笑:“你那花拳繡腿在自家院子裡耍耍還成,可戰場上那都是真刀真槍的對決,就你那點功夫不頂用,想自保都很困難啊。更何況,你一個女兒家,如何能上戰場?”
莫梓瑤動動了脣,神情的看着阮凌政的眼睛道:“可是……臣妾害怕……”
他沉默着不說話,莫梓瑤輕拉住他的衣袖,低聲哀求:“皇上,就讓臣妾同你一起去吧。放心,臣妾會扮成小兵的樣子跟在部隊中,決計不讓你爲難的,臣妾只求能時常看見皇上就安心了。”
阮凌政心中雖然感動,但還是吸了口氣,瞪着眼睛道:“你還想混在部隊中整日和男人在一起?吃睡都在一起?不行!若是讓那些人發現你是女子,你該如何自處?”
他的眉頭突然蹙成了一條線,墨色的眼珠微微轉動着。莫梓瑤不敢說話,看着他,等待他的最後決定。
阮凌政似乎在這一瞬間想到了許多,猛然他的身子一顫,沉聲問:“你真打定主意了要去?”
“是,臣妾要去。”
阮凌政沉了臉,“朕不會準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在宮裡好好呆着等朕歸來。”
莫梓瑤撐起身子看着他,心中暗忖:“他果然是不肯啊!罷了,就只能找了時機混進去軍隊裡去了。”
於是她輕輕笑道:“好吧,那臣妾就在這禮佛寺中爲皇上祈福,願皇上榮勝歸來。”
“如此甚好,如果……要是……”突然,阮凌政緘了口,猛地將莫梓瑤擁住,狠狠地抱着,恨不能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如果要是戰敗……”莫梓瑤的心狠狠一顫,驚恐、害怕、不安的情緒將她包圍,連連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皇上。”不會的,你一定不會輸,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一刻,莫梓瑤她不知道她的手在無意識中抓着阮凌政的手,是那樣的緊。她心頭害怕,但她始終不敢往哪方面去想。
可他還是將最壞的結果說出:“如果要是朕戰敗了,你就去找蕭寒,朕已經對他說過了,如果朕回不來,就讓他帶你走。”說着,從懷中掏出一面金色令牌遞給了她。
眼淚終是滑下來,莫梓瑤收好令牌,擡手抱住他的身子,吸着鼻子道:“我不要去找蕭寒,我不准你有事,我要你答應我,要活着回來,見我。
良久,阮凌政赫然閉了雙目,抱緊了莫梓瑤,啓脣道:“好吧,朕答應你。”
他雖然做了保證,可莫梓瑤的心裡卻愈發的害怕起來,擦掉眼淚,擡眸朝窗外望去,才發現,外頭的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去。
“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他一起出徵,哪怕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莫梓瑤在心頭暗暗發着誓,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如此的害怕失去他。
再擡眸瞧他,他已經不再說話,將下顎擱在自己的肩頭,沉沉地睡去。動了脣,終是沒有開口叫他。見他的樣子,很累了,不如,就讓他休息吧。
不多時,室內已經的光線已經十分暗了,玉芝進來掌燈,見皇上靠在莫梓瑤肩頭已經沉沉睡去了。她擔心兩人這樣會着涼,轉身去室內拿了件輕裘過來給二人披上,輕聲問:“娘娘,要不要將皇上扶到內室去歇着?”
莫梓瑤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輕搖了搖頭,正待說話,哪知阮凌政的睡眠很淺,才睡了不過半個時辰就被玉芝進來掌燈的聲音驚醒。他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道:“朕睡了多久了,怎麼天都黑了?”
莫梓瑤伸手揉了揉痠痛的肩膀,笑道:“已經是酉時三刻了,皇上可要要回去了?”
“已經是酉時三刻了?”阮凌政詫異道,隨即他扭頭看着莫梓瑤道:“肩膀沒事吧?”
莫梓瑤輕搖了搖頭。
玉芝倒是很會察言觀色,她連忙道:“皇上,已經是晚膳時間了,奴婢們剛準備好晚膳,不如皇上留下來用膳吧?”
阮凌政攤開胳膊,吸了口氣,起身道:“拿進來。”
門被打開了,韻蘭和晚秋輕聲進來,將膳食擱在桌上,才恭敬地退下去。只留了玉芝在此添菜。
阮凌政回頭朝莫梓瑤道:“來吃點東西。”
兩人安靜的用着膳,玉芝在一旁恭敬的站着,莫梓瑤突然道:“皇上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阮凌政擡頭詫異的望了莫梓瑤一眼,平靜地道:“三日後。”
“嗯。”莫梓瑤將一塊藕夾放到阮凌政的碗中,“現下天色已晚,要不皇上今晚就在臣妾這裡宿下?”說完,她感覺臉‘騰’的一下子燙了起來。
阮凌政剛夾着起藕夾,聽了莫梓瑤的話,手微微一顫,差點將藕夾抖掉。他驀然地睜圓了眼睛,猛地眨了幾下,放下碗筷,突然仰面哈哈大笑了起來。
“皇上……”莫梓瑤羞紅了臉,頭埋得很低很低,生怕看見他瞧自己的窘樣。
“如你所願。”阮凌政笑說着,起身走到莫梓瑤身旁伸手環住了她。玉芝眼快的連忙爲他添置一張椅子。於是阮凌政坐在莫梓瑤身旁,一手環着她的纖腰,一手幫她夾菜,歪頭湊近了她耳邊揶揄地道:“來,瑤兒多吃點,待會兒纔會有力氣呀!”
莫梓瑤感覺她的臉燙得不行,鐵定跟紅得跟火燒雲似的了。玉芝捂嘴笑着,知道這裡再也不需要她做什麼了,於是悄然退了出去。
……
三日後。
莫梓瑤正在屏風後面讓晚秋用白錦裹住胸部,一圈又一圈。
“娘娘,您真要去?”韻蘭拿了一套兵甲,走進來問。
莫梓瑤深深吸了口氣,“那是自然。”說話間已經悄然將裡衣穿上,晚秋伸手將韻蘭手中的兵甲拿過了來,突然她手一沉,嘆道:“喲,還真沉。”
果然夠沉,莫梓瑤穿在身上,只覺得脊背都挺不直了。加上緊緊裹住錦布,連呼吸都變得不那麼順暢了。
一頭青絲散開來,只全部束在頭頂紮成髻。韻蘭道:“娘娘,這軍營可不比宮中,要不讓晚秋和你一同去吧,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莫梓瑤歪着頭看了看晚秋,她深知晚秋也是有功夫在身的,於是點點頭應了。
韻蘭則是笑着道:“那好,這樣奴婢便放心了,奴婢這就再去弄套兵甲來。”說着轉身走了出去。
軍隊在南武門之外的廣場上集合,而阮凌政和諸多將士則是在南武門之上靜靜的看着下面的閱兵。
莫梓瑤與晚秋在閱兵之前就偷偷地混在最後一隊步兵中,兩個人低垂着頭,老老實實的站在最後,絲毫不敢東張西望。
她們的前面還有成千上萬的士兵,前面什麼狀況,她絲毫不知。只聽得前面那些人竊竊私語着:“聽聞這次是皇上親自出徵啊!”
“那可不是,皇上這還是第一次御駕親征呢!我們可要好好在聖前表現,說不定就被皇上看上了,這樣就再也不用做馬前卒了。”
‘噗……’莫梓瑤實在忍不住的笑出了聲。原來這些尋常的士兵也有不甘願做馬前卒的心思啊!
“誰在笑?”那個士兵惱怒的朝莫梓瑤兩人看來。啐道:“有什麼好笑的,難道想想都成嗎?難道你心裡不是這樣想的嗎?”
莫梓瑤輕咳一聲,故意沉着嗓子道:“這位兄弟說得對,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
“你們一個個都給我住嘴,站好了,皇上正在南武門上看着呢。”有一個人突然在隊外突然促聲說道。看他的兵甲與自己的不一樣,莫梓瑤想,看來是個隊長級別的人物。
剛纔和莫梓瑤爭辯的那人也朝隊外說話的那人看了一眼,又盯着她看了看,這才悻悻的將頭扭回去。
“皇上在南武門上?不知道一身戎甲的他又會是什麼樣子呢?”莫梓瑤想着,不由得伸長了脖子朝前面的南武門上看去。由於隔得太遠,也只能隱約瞧見明黃的旗幟在城樓上迎風招展,阮凌政身着一身金色的鎧甲站在城門上,目光冷峻的盯着城下的將士們。
陡然間,整個廣場都安靜了下來,原來是阮凌政在上面講話,可惜隔得太遠,這裡是開曠地帶,風又大,根本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麼。莫梓瑤知道他定是在說些鼓舞士氣的話,說完了就該出發了。
果然,不大一會兒就聽見方纔那隊長走到隊伍前面洪聲道:“衆人聽命,後隊轉前隊,向後轉,起步走!”
就這樣,莫梓瑤原本想在部隊最後的,這樣一換,她倒成了首隊。還來不及懊惱,就在這時只聽得‘轟隆轟隆’大羣馬蹄聲在耳邊響起,那聲音幾乎讓她失聰。馬羣揚起的灰塵讓她瞬間吃了一嘴。
她眯起眼睛朝前方看去,就看見阮凌政騎在一匹高大的駿馬上,在隊伍的最前方,他的身影在陽光下是那麼的威武,高大,英氣逼人。
騎着馬的那些人剛剛一過,隊長就在一旁大聲道:“快快,一個個給我跑起來!追上前面的馬隊!”
“用兩條腿去追四條腿?”莫梓瑤和晚秋對望一眼,撇撇嘴,只好趕緊跟着隊伍跑動起來,她知道,她的隨徵生涯由此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