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咬牙,莫梓瑤卻道:“恕臣妾愚昧,無法斟透聖意。”
阮凌政俊眉高挑,“過了今晚,朕便追封你爲妃。”
“什麼!”莫梓瑤震驚不已,他說要封她爲妃!後宮尚未冊立皇后、皇貴妃,就連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四妃的位置也還是空缺,那麼妃,已是目前阮南天朝後宮最高的嬪妃等級了!
莫梓瑤看着他,連動也動不了了。
阮凌政卻是在莫梓瑤的臉頰親了一口,輕快地道:“朕金口一開,必不會改。”
他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可是,莫梓瑤卻覺得十分的如真實?就如同雙腳踩在棉花上,沒有一點踏實感。
這一切快得太不真實了。太過容易,也太過吃驚了。他居然能把一個小小商賈出生的人,一把提拔成爲后妃!
而莫梓瑤甚至,還尚未承幸!這,根本不合規矩。雖然他是皇上,可後宮之事因尚未冊封皇后,一向由太后掌權,豈又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
呆呆地躺了許久,身側之人卻忽然沒了聲響,呼吸漸漸平穩起來。於是略莫梓瑤微側過頭,見他已然沉沉睡去,長長的睫毛投下扇形的影,清晰無度。只是抱着她的手卻是絲毫未曾放鬆。
莫梓瑤這才發現,整個寢宮萬籟俱寂,除了呼吸聲便再無其他。守夜的宮人們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曾有,單只是瞧見了他們映在門上的影子。
安靜地靠在他的胸口,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心緒萬千……
一夕之間,莫梓瑤從一個原本落選的秀女成了阮南國天朝的昭儀娘娘,然後才一天再度一躍,成了天朝後宮第一人。
阮凌政給她賜字---瑤,還是賜玉瑤宮給她住。賞賜太監宮婢各兩人。一時間,流言四起,幾乎要將整個後宮淹沒。大抵是說莫梓瑤用了狐媚之術,不然憑她的長相和出生,怎能一躍成妃。
莫梓瑤聽後,一笑置之。她明白,這份殊榮來的太快,太容易,總讓人感到心慌。全後宮的嬪妃恐怕都將自己當做了她們的死敵。
換上宮婢送來的宮裝,望着鏡中雲鬢高綰的女子,莫梓瑤清冷一笑。
“娘娘。”一個身材嬌小的宮婢上前來,小聲說道,“都準備好了,該去泰仁宮給太后請安了。”
莫梓瑤緩緩收回心思,任由宮婢扶着起身。
昨天或許自己還很懼怕去泰仁宮,怕太后興師問罪,不過今日,我已爲羣妃之首,量她們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太后面前亂嚼舌根。只是,太后她是否會主動提及呢?雖然我在嬪妃中地位最高,可在太后的眼裡,可就什麼也不是了,罷了,這些不是我能左右的,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收回思緒,下意識地朝身邊的宮婢瞧了一眼,圓圓的臉蛋兒,倒是那雙眼睛異常的明亮。於是忍不住問:“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晚秋。”宮婢低着頭恭敬地道。
莫梓瑤點點頭,卻是站住了腳步,她有些詫異,莫梓瑤笑道:“先不去泰仁宮,你去將玉瑤宮裡的宮人們都給本宮叫進來。”
晚秋微微福身道:“是。”款步走了出去,她的腳很嬌小,卻是健步如飛。莫梓瑤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一凜,她居然還是個練家子。
伸手招了曉曉過來,莫梓瑤問:“這些宮婢都是誰送過來的?”
曉曉想了想道:“當時我……奴婢不在,聽聞是甘總管親自送來的人,說是皇上欽點的。”
莫梓瑤點點頭,心頭稍稍安了心,既然是他親自點名送來的,會些功夫倒也說得過去。不過此女還是不得不防。
“等一下本宮去泰仁宮,你就不必跟着去了,回來後本宮有話對你說。還有,等下看到什麼,聽見什麼你都不要管。”
曉曉詫異的盯着莫梓瑤看了半響,才道:“知道了,娘娘。”
曉曉站起直身子的時候,宮人們都來了,恭恭敬敬地站在底下。
晚秋機靈的上來扶莫梓瑤過去坐了,又替她沏了茶,才垂首立於一旁。莫梓瑤瞧了眼面前的人,笑道:“大家也不必拘謹,本宮傳你們進來不過是熟識熟識。本宮還急着過泰仁宮去,就長話短說,都說說,自個兒叫什麼名字。”
聞言,站於前排的一個宮婢忙福了身道:“回娘娘,奴婢玉芝。”
莫梓瑤看了眼這叫玉芝的宮婢,打扮行頭與晚秋一般無異,想來與晚秋一道都是配給自己的貼身宮婢。
“奴才年初。”“奴才年銀。”兩個太監搶着說。
莫梓瑤微微一怔,看向他,一手撥弄着茶杯的蓋子,開口:“你也叫‘念音’?好巧啊,據本宮所知,伊昭容宮裡也有個宮婢也叫‘念音’呢!”
那太監臉色一變,“咚”的一聲跪下,低了頭道:“回娘娘的話,奴才叫‘年銀’過年的年,銀子的銀。奴才是娘娘的人。”
莫梓瑤指尖微動,好機靈的太監呢。話不過說了一半,他就已經心知肚明瞭,一點都不費事。淡然笑道:“罷了,本宮不想弄混。你們就改名‘吉慶’‘吉年’吧,聽起來喜慶。”也不會與人重名。
“謝娘娘賜名!”兩個太監齊聲說道。
宮人們又繼續報上自己的名字,輪到一個宮婢的時候,見她躊躇了下,支吾地開口:“娘娘,奴婢……奴婢秋菊。”一邊說着,一邊絞着衣角,神情緊張。
晚秋輕“啊”了聲,莫梓瑤斜睨地瞧她,那宮婢嚇得立馬跪下了,磕頭道:“娘娘恕罪!因着奴婢的名字也與別人重名了,所以……所以……”
原來如此呵。只是,她似乎自覺過了頭。
“放肆。”莫梓瑤正了身,低低喝道,“本宮有說要改了你的名字麼?自作主張!”
聞言,那宮婢顫抖得更厲害了,嚶嚶地抽泣起來,一個勁兒地磕着頭:“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娘娘,奴婢真的知錯了……”
“住口。”她叫得莫梓瑤有些煩躁,起了身,冷聲問,“本宮說了要處置你麼?”
她顫了下,搖搖頭。
莫梓瑤冷笑一聲,開口:“你收拾東西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吧,本宮不需要沒用之人,亦不需要太過聰明之人,你們都給本宮牢牢記住了。”
衆人忙應聲。那秋菊跪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着卻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朝前走了幾步,莫梓瑤道:“晚秋與玉芝隨本宮去泰仁宮,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娘娘。”遣散了宮人們,莫梓瑤與兩個宮婢一起走出去。她們靜靜地跟在的身後,一句話都不說。莫梓瑤忽然笑一聲,回頭問:“你們可知本宮也是婢女出身?”
其實怎會不知呢?在莫梓瑤剛剛晉升爲靜昭儀的時候,就已經不知經過了誰的嘴,經傳得沸沸揚揚了。追封了賢妃之後,這個謠言幾乎整個後宮的人都知道了。莫梓瑤只是,想看看她們的反應。
兩人都低了頭,未去瞧莫梓瑤的臉色,只是異口同聲地答道:“奴婢知道。”
四個字,很乾脆,絲毫沒有要掩飾的口吻。可是莫梓瑤心想,自己依然不能掉以輕心,在宮裡,我只是一個人。勢單力薄,必須防備一切在我身邊之人。哪怕是阮凌政,也不例外。
瞧着她們,莫梓瑤一字一句地道:“是呢,宮婢出生的人,最會疑心了。”話語脫口而出,莫梓瑤忽然一驚,隨即淺笑。身在其位,果然身不由己。因爲現在,她就已經開始防備。
清楚地瞧見晚秋與玉芝的手微緊,面上卻依舊平靜,依舊同聲道:“奴婢只知伺候娘娘,別無他想。”
莫梓瑤輕“唔”了聲,跨步進了鸞轎。她忽然想起,她們見了我,會露出怎樣驚詫的神情啊。尤其是伊昭容。顧清兒僅僅是個美人,是沒有資格給太后請安的!不知道她知道後,又會怎麼想?想着想着,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過了好久,鸞轎才緩緩停下。外頭傳來晚秋的聲音:“娘娘,泰仁宮到了。”說着,伸手拂開了轎簾。
莫梓瑤點了頭,由她扶着下了轎。一眼瞥見旁邊已經停了幾頂鸞轎了,想來已經有人先到了。
“娘娘。”晚秋輕喚道,莫梓瑤乍然回神,兀自搖搖頭,舉步朝前走去。
未到廳內,遠遠地便聽見有清脆的笑聲傳出來,聽似很熱鬧的樣子。莫梓瑤正了身,款步進門,隨着目光傳來,說話聲驟然隱去。
放開了晚秋的手,朝廳上之人福身:“臣妾給太后請安,願太后福壽安康!”
“不必行此大禮了,坐吧。”太后的聲音裡透不盡的平淡,莫梓瑤原以爲對於阮凌政突然給自己封妃一事,她該是憤怒的。可是,從她的話裡,卻聽不出來。
“謝太后。”
一時間,身後只聽見起身的聲音,然後聽她們道:“瑤妃娘娘吉祥!”
莫梓瑤微怔了下,才猛然想起這是阮凌政賜的號。
“都免禮吧。”不動聲色地掃視一眼,真好呢,伊昭容居然不在,而且一張熟悉的臉孔都不曾見!
“瑤妃也坐吧。”太后又說了句。
莫梓瑤忙點了頭,過去在她下手坐了。微微側臉,纔看清了太后的樣子。太后今年雖有四十多了,卻依舊紅光滿面,笑起來連眼角的皺紋都是甚少。她今日着了醬紫的外衫,鑲以金線滾邊,華貴卻不失典雅。隔得近,莫梓瑤都能清晰地聽到她插於雲鬢上的金步搖晃出的微響。
指上的護甲鑲嵌着碧色的祖母綠,輕輕敲打在茶几上,聲響清脆。她忽然開口:“你們啊,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哀家就喜歡聽你們說說。大家不開口,可就悶了。”
太后開了口,方纔還沉悶的氣氛一下子又歡騰起來。一人道:“瑤妃娘娘可錯過了呢,要說聊天啊,伊昭容的那張嘴兒可厲害了!偏巧她來得早,現下又先回去了,哎-”
莫梓瑤瞧她一眼,見她若無其事地淺飲了一口茶,衝自己淡淡一笑。真厲害啊,拐着彎說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