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好久了……終於可以放手打一戰。太好了!”葉楓的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
將軍帶來的軍隊和搜山部隊會合後,兵力便達到近一千四百。夏爾將軍立刻命令部下實施他在來路上和幕僚議定的對策。他們將部隊分作兩部,將六百人編爲一隊回頭尋找別的路繞往後山,其餘的八百人在整編好隊形後,魚貫進入那條山道中,開始慢慢向前推進。當然,將軍大人和指揮官們是留在隊伍最後頭“靜觀其變”的。
這是比較保險的策略,明白這羣山賊善於佈設陷阱的他們,自然要先求自保再求追敵。如果山賊果真發動陷阱的話,通道中的軍隊立刻後撤也不致於損失太重,加上繞路的部隊,兵力仍是遠勝于山賊。這樣就算抓不到山賊,至少也可保自身的安全。
如果並沒有陷阱,這八百人怎樣都能拖住他們的腳部,繞路包抄的六百人也可以接應圍攻……
雖說要闖過這狹窄山道,地形上處於不利位置,但夏爾將軍從過往的消息中可以肯定山賊們本身的戰鬥力並不強。之前山賊們設置了那麼多陷阱以消耗他們力量的行動,更讓他們認定這是山賊無力和自己正面對抗的證明。因而將軍認定只要能與他們正面交鋒,便一定能將他們擊垮,地形上的不利倒不會造成多大影響。
這個方法對於將軍和最上層幾個將領來說,自然是穩當安全的。不過對於被命令進入山道的士兵來說,就無甚安全感可言了。越是身處隊伍前列,恐懼感便越加深厚。
“**!長官們縮在後面倒安全,讓老子當炮灰!”隊伍前列的一個士兵忍不住暗罵出聲。這見鬼的地方令他越走越覺緊張。
可容三五人並行的山道並不算太窄,然而兩面都是陡峭直立的巖壁,擡眼望去竟有種不斷向中間傾壓下來的壓迫感。數十丈高的巖壁隔斷了日光,山道內一片幽暗陰森。與之成鮮明對比的,是被巖壁擠壓成窄窄一線的天光,但這樣的光芒只會更令人覺得壓抑而已。
仰頭向上看的時候,他面頰上忽地感覺到一個冰涼觸感。“什麼東西?”揩了一把臉,發現原來是從上方巖壁滴落的一滴山泉。水滴不斷從潮溼的巖壁上落下,在石面和水窪中敲打出凌亂的嗒嗒聲。
一旦留意到之後,這聲響就在耳邊揮之不去,連沉悶的腳步聲也掩蓋不住。嗒,嗒,總是在耳邊時輕時重,時快時慢地響着。聽着聽着,似乎連自己的心跳也要隨之變得紊亂。
或許,那原本就是大家緊張的心跳聲?
提醒自己狹小黑暗的空間裡,原本就容易胡思亂想,他勉強鎮定下來。抹去不知不覺滲出的汗液,他看了周圍同儕幾眼,發現大家的身體都有些僵硬。
每邁出一步,都會擔心下一瞬間會不會有什麼巨石從天而降,將自己永遠埋葬在這狹窄黑暗的空間裡。這沉重的精神壓力幾乎令人喘不過氣來。雖然從行走的時間算來,他不過走了二三十丈而已,但膽戰心驚之下。山道顯得尤爲漫長,彷彿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當見前頭一個彎道那頭透出亮光,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平安到了出口時,不由大大鬆了口氣。
提心吊膽地走了這麼久,竟然什麼也沒發生!雖說是放下心來,但那股全力一拳卻落在空處的感覺還是讓他不大好受。大家的感覺看來都是一樣,他和周圍其他士兵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步伐,好儘快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一轉過彎道,他便發現出口處有人影晃動,遮擋住了光線。士兵們一早便被告知敵人很可能會在出口處伏擊,所以這並不令人意外,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敵人並沒有如他先前猜測的那樣緊緊圍堵住出口。 那裡僅有一個人而已,沒看見其他山賊。
一個無聊地蹲坐在地的紫發男子見他們靠近,緩緩直起身來,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炙人的神光。
一看到這男子的眼神,那士兵的手指就隱隱感到一陣麻痹。他並不是新丁。參加過幾次大戰的他,也曾經歷過和敵人以命相拼的生死關頭。所以他認得,那是真正的——殺人者的眼神!
這位紫發男子也沒有如何炫耀武力,只不過靜靜看向士兵,卻令他們都不由自主地覺得瑟縮。一股毫不遜於先前山壁給他們的無可抵禦的威壓感。讓他們每個人都有停下腳步的衝動。
然而,到了出口便必須全力衝破敵人的封鎖,這是他們接受的命令。就算心中畏懼,後頭的士兵依舊在前進,他們沒有後退或猶豫的餘地。
前排的士兵們發出了戰鬥的嘶吼。吼聲在狹窄的山壁中衝撞震盪,滾雷般轟然傳遍整座山峰。山頭棲息的無數鳥兒同時四散驚飛。飛散的羽毛,淒厲的鳥鳴,令那一瞬間的驚心動魄傳遞至山中每個角落。
山道內士兵們的一邊衝鋒,如同怒濤般向出口不間斷奔涌而去。然而再猛烈的攻勢,一旦進入出口前的方圓五尺之內,便被壓制得掀不起半點波瀾。這個範圍,是完全由那人控制的領域,原本再狂暴的攻擊也只能按着他的節奏舞動。
士兵們所有的攻擊都落不到實處,而隨之而來的反撲卻令他們難以再戰。便似是一堵銅牆鐵壁,海浪般涌來的攻勢全然無法撼動它,反而被擊碎爲飛散的泡沫。
葉楓劍出如風,迎面而來的士兵們在他的強大攻勢下紛紛倒在地上無法起身。
突然,他身體內部流過一股熱流,彷彿是不經意間,葉楓左手一握,天地靈氣驟然發生變化,接着他左手張開,大片幽藍色的光芒飛了出去。
這些光芒竟然是電弧。
斜斜躥飛的電弧果然多半射到了石壁上,然而這些藍光並沒有消失,而是以快捷無倫的速度折射開去。山道中空間狹小,這十幾道藍光便以極快的頻率在山岩和其中士兵的肢體間碰撞跳蕩,一時並沒有消散的跡象。被電光掃過的人,無一不被電得哇哇大叫,然而這狹小空間中擠着這許多士兵。電光轉折反覆,方向瞬間百變,連葉楓自己的眼光都難以捕捉到,如何來得及閃避?
看着電光在敵人中肆虐,葉楓也是瞠目結舌,料想不到自己隨手使出的法術竟然如此厲害?!
剛這麼覺得,幾道電光就激射而來,虧得葉楓眼疾手快地趴下,纔不致嚐到和他的敵人同樣的滋味。葉楓感到很是鬱悶。
狹小的空間內電光胡亂彈射,葉楓和敵方離得又近,因此這一招根本就是無差別攻擊啊!通道里頭的士兵見葉楓的動作,也仿效着趴到了地上。一時間,山道中只見許多道藍光在山壁間急速折射來回,封鎖了原先人們站立的空間。敵我雙方,無論本領強弱,官階高低,全都只能狼狽萬狀地抱頭伏地,不敢稍有動彈。先前酷烈的殺戮氣息霎時間蕩然無存,場面荒誕得有些好笑。
人人自危下,喧鬧的戰場變得一片死寂,只餘衆人緊張的鼻息聲、閃電的滋滋聲和不幸還是被流彈掃到的人的慘叫聲交織成的怪異交響曲。後頭時而有人來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人,不過被電倒幾人後也不敢再有妄動。就這麼過了好一陣,等到閃電能量耗盡逐一消失。沒再聽見那恐怖的滋滋聲,人們擡頭確定閃電已經完全消失,才小心地爬起。
被這麼一鬧,戰鬥的氣氛一時全沒了。在長官的催促下,士兵們方重拾兵器再度開始戰鬥。只是餘悸憂存,戰鬥時未免縮手縮腳,氣氛頗有些怪異。
此時,幾員將官從後頭趕了上來。見巖壁上沒有設伏,他們便安心地趕來對付阻擋者。大將們大聲喝令士兵讓開,以免礙手礙腳。雖然這些人高傲的口氣讓人不爽,不過這道命令這時候倒是頗受歡迎。士兵們趕緊騰出位置讓大將們放手施展。
“真是好大膽子!就憑一個人,竟然敢和我們夏將軍大人的大軍對抗!”
打量過前方的對手,一個武將居高臨下地嗤笑道。他本以爲會是多麼可怕的敵人,卻沒想到看到的是一個年輕人。或許他也學過些武技,不過自己這些武技精強的武將可和那些普通士兵不一樣。
一旁的武將也輕蔑地斜睨葉楓:“打敗了些個無能的士兵就得意上天了嗎?我們會讓你嚐到螳臂擋車的滋味!!”
說話間衆武將一振手中兵器,地面上的浮塵頓時被勁風鼓盪而起,在兩方人馬間盤旋不已,有如實質化了的殺氣。後方觀戰的士兵們不由得又後退開幾步。武者間戰鬥時的肅殺氣息,普通人就算是經歷過沙場磨練也無法近距離承受。見到士兵們驚畏的樣子,武將們面有得色。
“打就打了,說這麼多廢話幹嘛?”
葉楓完全無視武將的態度,比那兩個死小孩的刻薄話更令人火大。武將們憤怒地衝了上去。葉楓立刻仗劍和他們火拼起來。
雙方糾纏往來,一時倒也打得難分高下。武將們驚訝地發現以衆凌寡下他們的敵人依舊不好收拾,抖擻起十二分精神酣戰起來,卻完全沒有發現對手的身法爲何總是恰好比他們的攻擊快了那麼一點點,反擊的鋒刃爲何總是在關鍵時候偏了那麼一些些……
陣前的戰鬥打得熱鬧精彩,卻不驚險。在場其他人都沒有看出來。看到惡戰雙方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觀戰的士兵們已經佩服得不行,一些人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他們的敵手來。
“原先不是說只是很普通的山賊嗎?怎麼會這麼強!而且他的樣子也不大像山賊啊?”
“這個傢伙……絕對不是普通角色。”一個士兵皺眉道。
“太強了,我們這些普通士兵怎麼打得過啊?”
“我們上去就是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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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在印證士兵們的話一般,這番對話說完沒多久,和葉楓纏鬥的大將們終於開始意識到對方根本遠勝於己,不過是在吊着自己拖延時間。先前的驕狂之態早拋到九霄雲外,被恐懼籠罩的他們一邊盡力從戰鬥中抽身,大聲喝令着後頭的普通士兵們上來爲他們阻擋敵人。
葉楓看這些人的卑劣嘴臉實在可厭,索性也再不留手。片刻之後,通道出口處濺滿士兵的血的地面上便又添上了那幾個將官的鮮血。
將官們的死訊迅速傳到了後方的夏爾將軍和幾個將領那裡,令他們又是憤怒又是迷惑。他們無法理解應該是不堪一擊的山賊,怎麼可能冒出這種強得能殺死軍中精銳武官的好手?
夏爾將軍攜強兵而來,原本是存心要在這夥山賊身上出足口氣,卻沒想到今日片刻反倒是連番吃癟損兵折將,胸中一口怨氣愈發鬱結難消,賭氣一般定要和對方槓上了。雖不知那幫山賊究竟從哪裡招來這位厲害幫手,夏爾將軍篤定任他們再怎麼強,憑這區區幾人也不可能抵擋多久大軍的不斷衝鋒!
將軍麾下的兵將不斷地被派遣去攻擊葉楓,而死傷的數目也在不斷累積。戰事甚至不時要暫停一陣以將死傷者搬離,通道纔不致堵塞。將軍的怒氣也越來越盛。直到負責聯繫的士兵向他報告了一個山下傳來的消息,怒火才一時被驚愕蓋過。
“你說……什麼?!”
“將軍大人的隊伍剛上山,便有三百左右的山賊從另一路下山向王團長據守的封鎖點發動攻擊!王團長那裡只餘一百多人,難以抵擋,其餘各處友軍也救援不及……被、被他們衝破堵截,搶了幾十匹馬向東南方逃了……駐守山下各軍已經追趕而去!”
夏爾驕橫的臉被挫敗扭曲得更加猙獰,咬牙切齒道:“竟然用這個人當幌子,其他人偷偷溜了!這些無膽匪類!”被一再耍弄,再度興起的怒火燃燒得比原先更加旺盛。
身邊一個將領小心地請示:“將軍大人,現在該怎麼做?是立刻下山追呢?還是……”
“傻蛋!現在下山也來不及了!絕不能兩頭落空!”盛怒中的將軍咆哮了起來:“至少給我把這個人抓住!我要他爲欺騙我付出代價!!從後山包抄的那六百人也該到了,到時前後夾攻,他再撐不了多久了!!”
誠如將軍所估計的,繞路的部隊從後山繞了上來,已經逼近山道出口。過不多時,耳力靈敏的葉楓已察覺後方不遠處傳來的人聲,心裡想道:“看來已經到極限了,差不多該是退場的時候了。可是這麼多人包圍,我體力有限該怎麼逃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