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兒本來就討厭她,討厭這些族親。
如今再有發生了錢掌櫃的事情,她對這些人的厭煩更甚了。
安生過日子,顧好自己的那點兒田,有了閒時做些小本買賣,不好嗎?
到底多大的仇,一定要和她們姐妹過不去?
李花兒心裡想着,劉氏已經一扭一扭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工匠們不知道李家的事情,但是田間的村民們卻知道。
頓時飯也不好好吃了,都豎起了耳朵,仔細聽這面的動靜。
是不是又要吵起來了?大家擔心又期待地矛盾着。
劉氏還沒走近李花兒的時候,就高聲笑說:
“哎喲,恭喜大侄女了喜得好妹婿。”
一言既出,在場的人除了早就有心理準備的李花兒、年紀還小有些懵懂的李果兒之外,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齊夥計,更不明所以了。
妹婿?他看了一眼面上寫滿了“我不喜歡這個二嬸孃”的李果兒。
沒聽李花兒說起過這事兒呀。
李花兒一貫很緊張這個小妹妹。
長姐如母四個字,李花兒也算做盡了。
李果兒真個有了好姻緣,她總會透露那麼一兩句的。
齊夥計想着,擡頭看了李花兒一眼。
卻發現李花兒臉色明顯陰沉。
比剛纔那扶着樹吐的慘白,更怕人了。
……
自己前世,也不是沒聽過這等亂七八糟的事兒。
甚至連李果兒的事兒,李花兒也同自己說過些。
只是李花兒不知道,李果兒被賣在誰家罷了。
不過聽過見過,和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絕對是兩個感受。
“哦?”李花兒壓抑着心中的怒氣,笑問,“二嬸孃說的,是什麼好妹婿?”
劉氏捂嘴笑道:“你還同我裝呢,你爹當年,不是把果兒許給了財主家嗎?”
衆人又是一愣。
如今距離李大離開,都已經快四年了。
難道是和哪家少爺訂的娃娃親?
一時間,圍觀的羣衆更豎着耳朵聽了?
李花兒點點頭,面色也逐漸平靜。
“哦?是哪家的財主?”
劉氏笑道:“可不就是那彭縣來的錢掌櫃嘛。”
齊夥計聽見這個名字,差點兒直接坐在地上。
衆人並不知道誰是錢掌櫃,他卻知道。
錢掌櫃四年前都四十一歲了!
李果兒四年前才四歲!
李大要真幹了這事兒,那不叫許親家,那叫賣女兒!
齊夥計當年也是知道李大的,並不是那樣的人呀。
難怪那天錢掌櫃那麼看李果兒!
李果兒到這時候,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不由臉色都白了。
“我!——”她剛要喊,卻被李花兒按了一下肩頭。
李果兒擡頭看着李花兒,就看見李花兒對她笑了笑。
不知怎麼的,李果兒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李花兒安撫住了李果兒,又看向劉氏,笑了。
“哦?我倒是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事情。”她笑道,“二嬸孃可有什麼憑證?”
劉氏笑意更深了。
“本來我們也是不相信的,不過人家真的拿了憑證來,我們看了,纔信是真。”
李花兒依舊笑着,似乎完全沒被這事情嚇到一樣。
“是嗎?那憑證,是在那什麼錢掌櫃手裡?”
“正是。”劉氏答道。
李花兒點點頭。
“好,我知道了。”
劉氏眼中放了光,只等着看她接下來要怎麼做。
就看見李花兒回頭,對齊夥計道:
“我想了想,那個榻做得還可以窄些的。”
齊夥計傻乎乎地看着李花兒,也在等她如何應對劉氏。
他已經決定,馬上就要回去同柯掌櫃說這事兒,讓柯掌櫃想辦法。
誰知,李花兒竟然開始說那榻怎麼做。
“算算,只要一個翻身的寬就好了。”李花兒沉思了一下,說道。
衆人,包括劉氏,都愣在了那兒。
李花兒似是沒注意別人的表情,繼續道:“也可以矮些,一旦翻身落在地上碰到也不好了。”
她說着,見齊夥計還在發愣,笑着叫了他一聲。
“齊兄弟,我和你說事情呢。”
齊夥計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應了一聲:“是。”
李花兒依舊和他說着東西要如何做,如何打磨。
都是那做這類木器的常事,幾乎沒有新奇的。
“也就是如此了,齊兄弟把我說的話記下了,告訴人就好了。”
李花兒最後總結了一句。
她說一句,齊夥計應一句,心裡也更糊塗一點兒。
而等李花兒絮絮叨叨完了牀榻如何做,劉氏的脾氣,卻上來了。
……
她本以爲李花兒暴跳如雷,痛罵他們。
那樣她就可以以長輩身份去處置她了。
她不是要講國法嗎?她不是要講憑證嗎?她要什麼,他們就給什麼嘛。
可是她沒想到,李花兒竟然半點兒反應都沒有!
她竟然真的站在那兒,說了半天如何做榻!
她沒聽過自己說的話不成?
“花兒,”劉氏拉下臉來,拿上了長輩的款兒,“我同你說話,你沒聽見不成?”
李花兒這纔看向她,點點頭:“我聽見了呀。”
“那你怎麼不說,這事兒要怎麼做?”劉氏質問道。
李花兒笑了。
“我說我知道了呀。”
衆人絕倒。
“我知道了”,四個字,就完了?
“你——”劉氏正要發怒,李花兒開始說話了。
“不然二嬸孃要我怎麼做?”
“人我沒看見,憑證我沒看見,我又不記得爹孃給我說過這事兒。”
“難道來了個人,拿了個什麼憑證,我就得立馬信了?朝廷調兵遣將還講個印信覈對呢。”
“二嬸孃這麼急忙忙當個好事兒來給我說,既然是好事,當然更要覈對清楚吧?”
“也不能什麼都不準備,現在就把果兒帶走,是不是?”
她淺笑,說話則依舊是那又快又急,讓別人插不上嘴的速度。
“人說長姐如母,果兒要到三月份才八歲,我少不得要操心。”
“講道理,既然說是拿了憑證來娶親,總也要有個娶親的樣子,三媒六聘、花轎嫁衣這些,總也不少纔是,不然呀……”
她終於停了一下,繼續道:
“聽着不像是有人拿了憑證來要媳婦,倒像是有人造了憑證,來搶親、騙親呢。”
李花兒說一句,劉氏臉黑一層。
話說到最後,除了劉氏,連齊夥計都被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