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德拉里夫人爲德拉里伯爵生過兩個alpha兒子,對懷孕生產之事比較瞭解,在照顧洺加時也很有經驗。

普魯斯在之後兩天來看洺加,便也和德拉里夫人打過照面,在普魯斯眼裡,德拉里夫人只是一個一般的omega,是洺加的朋友,所以對他的問禮,他倒是很客氣的。

不過因普魯斯要和洺加相處,德拉里夫人在問禮完後,就被普魯斯遣退了。

第二天,德拉里夫人就問洺加:“看得出,那個暴君很愛你,對你很好,你捨得他嗎?”

洺加沒有直面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卻說:“我是婆婆媽媽,做事猶豫不決的人嗎?或者你對我毫無信心?”

德拉里夫人便不再懷疑。

當日下午,卞夫人進宮來接走了德拉里夫人,並且收了他爲義子。

德拉里夫人在奧斯帝國出身名門,後又嫁給了德拉里伯爵爲妻,身份尊貴,像卞夫人這種偏遠星上的洲長夫人,在德拉里夫人落難之前,別說能收他爲義子了,看到他,恐怕還要上前巴結。

德拉里夫人本就是很有心思的人,又有勇有謀,同卞夫人相見之後,就取得了他的好感,從桐月宮離開時,德拉里夫人輕輕擁抱了洺加一下,在他耳邊小聲說:“我會辦好。”

普魯斯當晚再來陪伴洺加,飯桌上菜色豐富,而且有好些樣普魯斯從沒有見過的菜色。

洺加坐在他的身邊,親自爲他佈菜,說道:“陛下,您嚐嚐,今日下午,我在廚房裡指導廚師做的。”

普魯斯讚揚味道不錯,又說:“你就不要勞累了,又有腰痠嗎?”

洺加笑着搖搖頭:“今日還好。而且小傢伙也沒有特別愛動彈踢我。”

洺加吃的是養胎餐,和普魯斯吃的並不一樣,而且他少食多餐,一會兒就放了碗筷,坐在旁邊專心伺候普魯斯用餐。

晚上躺在牀上,洺加主動向普魯斯求/歡,普魯斯自然不會拒絕,又頗覺好奇:“今日怎麼心情這般好。”

洺加滿臉泛紅,眼若秋水,隨着普魯斯的動作低低呻吟,等能夠分出精神了,便摟着普魯斯的頸子吻他,小聲說:“陛下,謝謝您,我喜歡您。”

他的眼睛溼漉漉的,像是歡喜,又像是悲傷。

他總像籠在一層水汽後面,即使普魯斯總和他在一起,他依然覺得他朦朦朧朧又神神秘秘,這是洺加第一次說這種話,普魯斯愣了一下之後就只剩下狂喜。

他狠狠親吻他,說:“朕愛你。”

alpha在*上是很持久的,一般時候,等普魯斯達到頂點,洺加差不多也就被他折騰得完全無力了,被稍稍洗一下就要睡,但這一天卻精神還行,之後還被普魯斯摟着在躺椅上躺着,從變得透明的房頂看天空的星子。

月色明亮,另外幾顆巨大的人造衛星也能看到影子。

洺加在普魯斯的懷裡睡着了。

過了幾天,德拉里夫人代替卞夫人進宮來,他爲洺加帶了好幾種奧斯帝國的特產,除了又一盒藜蘭香茶,還有幾樣奧斯帝國特有的乾貨食物。

坐在茶室裡,德拉里夫人說:“比起卞夫人,我找到那些暗線買到的東西,顯然要更正宗一些,你覺得呢。”

洺加說道:“是的。”

德拉里夫人又將那藜蘭香茶給洺加看:“我發現黑市上的藜蘭香茶,有些是毒素沒有清理乾淨的,但這裡的人並不知道這藜蘭香茶裡的秘訣,那種帶有毒素的,因爲毒素少,少喝些倒沒事,但日積月累地喝,不被毒死,也會讓身體出問題。”

洺加說道:“這種茶葉,在這裡,也只有豪門貴族才享用,但他們的愛好同奧斯帝國相差很遠,恐怕喝這個茶葉的人很少,所以他們才發現不了這藜蘭香茶裡的問題。”

德拉里夫人點點頭:“大約便是這樣。”

洺加從不過問普魯斯任何外界的事,普魯斯也不會在他面前說,洺加以前所知便是來自電視網絡和卞家,現在就有德拉里夫人同他一起分析。

洺加問:“我看新聞裡講,調養營已經完全解散,裡面的beta也都被送走了,是嗎?”

德拉里夫人也知道在促進俘虜境遇改變這件事上,洺加起了很大的作用,當然,這件事是普魯斯扛住貴族集團的壓力以強權完成的,本來貴族集團的反應非常大,但是在有人因爲其他事被調查入獄,幾個貴族家族被調查,皇帝陛下又調了兩個軍團回白鷺洲後,那些本來反對得十分厲害的貴族,心中雖然不滿,但也只能忍着了。

這事是普魯斯的功績,但德拉里夫人同大部分遭遇過殘忍對待的俘虜一樣,他們並不會因此就原諒安薩帝國和它的統治者。

戰爭不牽連平民,這本來該是每個國家都遵守的,但安薩帝國卻以俘虜他國平民爲功績,而且對這些俘虜做出了最不人道的事,讓這些俘虜不僅沒有人的尊嚴,地位如奴隸一般,omega和長相漂亮的beta們更是被作爲軍/妓,生不如死。

每個經歷過這些對待的人,心中不會沒有恨意,特別是德拉里夫人這般本來地位崇高,卻突然遭遇這般對待的人,再說,德拉里夫人在調養營裡只待了幾個月,這幾個月的經歷對他來說是驟然從天堂到地獄,他的銳氣和志氣在幾個月內沒有被磨光,不像其他在裡面幾年幾十年的人,對於那些不公平對待已經完全麻木,德拉里夫人不可能麻木。

所以,他的恨在這時候完全處在高峰。

即使普魯斯之後頒佈了一系列還俘虜人權的法令,但德拉里夫人依然對他很是憎恨。

要是一個人本來好好地在家裡,但是突然有個暴徒衝進來,將他強行帶走,然後用各種不人道的手段對待他,打他,強/暴他,限制他的自由,讓他受盡虐待侮辱,然後,過了一陣,這個人說:“我是個仁慈的人,我要還給你自由,將你配給別的alpha,爲他生兒育女,過安定的生活。”

那這個遭受了這麼多苦難的人,會原諒這個暴徒嗎,要感激他嗎?

德拉里夫人只想冷笑,他曾經因此罵醒過好幾個對普魯斯的政令感恩戴德的人。

所以德拉里夫人只將這個功績算在洺加身上,對普魯斯是照樣憎恨。

他說道:“是的。那個暴君在這件事上倒是做得很快,大約是他自己也怕遲則生變。omega們是早就送走了,而且制定了完善的監督政策,保證這些omega們在之後能夠過上安心的日子,還給每個人補償了大筆補償款,後續也有贍養費,且享有帝國公民權。beta們雖然沒有omega們這樣好的待遇,他們每個人也會拿到一定數量的補償款,只是沒有後續贍養費,公民權限也有一定限制。他們被送到了特定幾個星球上去,要他們在積累了足夠的社會貢獻點後,才能夠擁有移民的權利。”

說到這裡,他就罵道,“大家在自己國家本來過得好好的,被他們抓來活得豬狗不如,現在他們給予了我們最下等公民的權利,很多人反而對他們感激起來了。”

洺加嘆道:“在人沒有力量之時,順應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生活,這本就是人的生存之道。在能夠起碼生存下去的時候,又有多少人願意站起來反抗,再說,反抗便是死亡。”

德拉里夫人嘆了一聲,道:“據說那些被送到偏遠星上做苦力的beta們,也會按照調養營裡的beta處理辦法處理,他們也將得到最低限度的公民權,並且得到一定數量補償款,然後會根據他們在之後的表現,給予更高權限的公民權。將國民分成幾個等級,也只有安薩帝國這等地方會這麼辦了。”

他的語氣裡帶着激憤和譏諷,洺加道:“看新聞,安薩帝國的民衆是很支持這些法令的,只是貴族集團不支持,普魯斯應當也承受了很大的壓力,這應該是他所認爲的,對安薩帝國最好的方式了。”

德拉里夫人銳利的目光盯着洺加:“你這是爲他說話嗎?”

德拉里夫人在以前便是十分強勢霸道的人,但是,他卻不會這麼尖刻,洺加被他這譏嘲的話說得一愣,然後他不得不沉下了臉,道:“只有仇恨,是做不了任何事的。不能理智地分析問題解決問題,我們就只能對同伴說出這種發泄的互相傷害的話。弗瑞,不管你心裡在怎麼想,但我實在不喜歡聽你這種話。”

德拉里夫人哼了一聲,洺加幽深的眼眸直直盯着他,一絲也不錯眼。

德拉里夫人先敗下陣來,他發現自己對洺加並不瞭解,第一次見到洺加,是在他的一次茶會上,另外一個夫人帶了洺加去,介紹說這是奧爾森將軍的夫人洺加·奧爾森,奧爾森家族出了不少將軍,他到底是誰的夫人,卻沒有被介紹清楚。

不過,德拉里夫人卻是隻一眼就被洺加吸引了注意力,因爲他太漂亮了。

每個omega都漂亮,信息素都吸引人,但是,在這漂亮之中,還是有不少人是更加吸引人和特別的。

洺加就是那種非常特別的漂亮和吸引人的類型。

首先他黑髮黑眸就比較少見,面孔又特別精緻,即使他說話少,但大家也絲毫不會忽視他,他身上有種特別的引人注意的氣質。

但即使這樣,德拉里夫人也只覺得洺加是個被養在金絲籠裡的可人的omega,他對他很感興趣,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步。

是因爲洺加要前往切爾諾,德拉里夫人才打定主意也去那裡看望丈夫,於是兩人同行了,在飛船上,兩人有了更多接觸的機會。

只是,命運便是如此無常,他們遭遇了這般悲慘的事。

德拉里夫人被洺加深邃的眸子盯着,纔有些明白過來洺加那神秘的氣質來自哪裡,大約是他姣好的容貌之下,堅定理智而強大的內心,帶出來的反差感吧。

而他分明又將那些理智強大掩飾得絲毫也不顯露。

德拉里夫人道了歉,之後又和洺加討論了最重要的事情,對於洺加提出的泄露他俘虜身份的事,德拉里夫人是很猶豫的,他向洺加確認:“這真不會讓你出事嗎?”

洺加道:“沒有任何冒險的精神能做出什麼大事嗎。”

德拉里夫人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認可了。

在用過餐後,他就走了。

天氣冷了下來。

楓城一切遵循自然規律,並沒有使用控制罩改變這裡面的氣溫氣候,該下雪的時候,也開始下雪了。

陰天外面冷,洺加便幾乎沒有出過門。

好在桐月宮空間很大,他在走廊上沿着宮殿走一圈,也夠他的運動量了。

卞夫人急急忙忙地來到桐月宮,沒來得及進茶室裡去接受招待,他便去了桐月宮朝向湖泊方向的大陽臺上,洺加站在陽臺上看外面的雪景。

卞夫人到來,他纔回過頭來,笑了笑:“夫人,您來了。”

看卞夫人一臉蒼白,很是着急的樣子,他不得不收斂了笑意,道,“怎麼了?”

卞夫人說:“夫人,事情大不妙了。”

“啊?”洺加驚訝地看着他,“什麼事?”

卞夫人湊到他跟前去小聲說:“不知從哪裡傳出的消息,現在很多人家都知道夫人您是俘虜出身的事了。這件事只是還沒有對外公佈,但幾乎所有大貴族之家,上層軍政界,都知道了這件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便是這樣了。”

洺加的臉色也開始發白:“是嗎?”

卞夫人點頭:“是啊。據說那些大貴族要拿這件事對付陛下。”

洺加眼神閃爍着,十分彷徨難過:“是嗎?我身份的事,只有很少幾人知道,爲什麼會傳出去?”

卞夫人趕緊道:“夫人,我們卞家對您的忠心,您是知道的。再說,我們拴在一條繩子上,您的身份被外界知道,可對我們卞家也沒有任何好處,我們家是不會說出去的。”

洺加握住卞夫人的手:“你不要多想,我是真將您當成我的生母,您知道我自己的親人都是在我小時候就過世了。再說,你們對我這般好,我怎麼會懷疑你們。”

卞夫人道:“那夫人,您可有什麼打算?”

洺加似乎十分難過,好半天才道:“要是是我一人,我定然沒有什麼好想,或者死或者活。但是,現在,我有孩子,我還有你們,我怎麼能夠不在乎自己,不好好活下去。放心吧,我馬上去找陛下,他肯定也知道了,我要問問他,可是否願意護住我,無論他如何決定,我都不會怪他,但我會要他護住你們卞家。以後我的孩子出生,也要卞家爲他保駕護航了。母父,您會答應我,以後讓卞家爲我孩子的後盾嗎?”

卞夫人聽了他這發自肺腑又這般淒涼的言語,不由淚溼眼眶,道:“放心吧,我們卞家絕對不是忘恩負義的家族,即使力量微弱,也會想辦法護你的,更何況是皇子殿下。”

以皇帝陛下對洺加的喜愛,即使因爲壓力過大,皇帝陛下護不住他,但他的孩子出生,皇帝陛下只會更加憐愛,以後這個皇子恐怕會比其他皇子皇女們更受他的喜愛,卞家無論從哪方面出發,都不會對洺加的問題作出拒絕之態。

洺加慌忙回自己的房間裡去換了一身衣服,又披了一件斗篷,然後對瑪莎說他要去皇帝陛下的斯特芬尼宮。

瑪莎此時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對洺加說:“夫人,您身體沉重,這樣去斯特芬尼宮,並不合適。”

洺加卻有些生氣了,道:“這般去辦就行。陛下說我只要想,就可以去斯特芬尼宮找他,難道這話是要理解爲我不能去嗎?”

洺加雖然爲人冷清略帶傲慢,但也從沒有同僕人們說過哪怕一句惱怒的話,這時候這一句已經是十分重的了,瑪莎哪裡敢再反對,就趕緊跟上洺加,安排了懸浮車去斯特芬尼宮。

卞夫人還留在桐月宮中,等洺加去斯特芬尼宮的結果。

坐在車上時,洺加就像是頭疼一般,將臉埋在裡面沙發上的扶手上,瑪莎擔心地問:“夫人,是不是身體不適?”

洺加已經有了近九個月的身孕,整個桐月宮都處在緊張之中,怕沒有將他照顧好,以至於出什麼問題。

洺加擡手擺了一下,道:“我沒事。”

瑪莎又說:“恕我不敬,卞夫人到底同您說了什麼,讓您這般樣子。”

洺加輕聲道:“之後你便會知道的。”

瑪莎只好不問了。

洺加到了斯特芬尼宮裡的後宮,這裡是普魯斯的寢殿範圍。

奧莉薇亞應該知道了洺加的出身在貴族圈子裡傳得沸沸揚揚的事,她在接待洺加時,神色也很沉重。

洺加進了偏廳,瑪莎要扶他去坐下,他卻沒有坐。

奧莉薇亞作爲alpha,並不能和洺加有太多接觸,但她這次沒有迴避,反而親自接待洺加,說道:“夫人,不知您前來是有何事?陛下在前宮裡處理事情,暫時怕是沒有時間見您。”

洺加說道:“你應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爲何現在還在我面前說這樣的敷衍之語。是不是陛下已經無意再見我?若是這樣,我一定不會在這裡自討沒趣,無論是讓我如何,我也沒有任何辦法反抗,等我將皇子殿下生出來,即刻將我處死,我也是無話可說。”

奧莉薇亞雖然至今對洺加懷有警惕之心,也並不很喜歡他,但是,她倒不必在這時候給洺加難堪。

只是,她還沒有說什麼,房門就又打開了,普魯斯的強勢強大的alpha氣息隨即出現。

奧莉薇亞馬上轉過身對普魯斯行禮,而洺加這時候已經朝普魯斯快步走了過去。

他因爲身體沉重而腳步凌亂,幾乎要摔倒,普魯斯已經趕緊上前將他摟住了。

奧莉薇亞垂下了頭,聽到洺加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陛下……”

普魯斯朝奧莉薇亞和瑪莎說:“你們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