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好似被織成了一張網,逐漸地,越縮越小。
我無力再去想那所有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但願這一次是永遠的離別,永遠離開人世間的兇殘險惡。
在閻王殿,在奈何橋,希望不要遇上他們,那個還沒有來得及出世的孩子,還有那個我一直深愛的男人,看不見就不會痛、不會想、不會捨不得。
人世間不適合我們,離開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下個輪迴裡,我們都做一名普通人,過最樸實的生活,即便窮苦,那也一定很幸福。
寶寶,墨琛,願你們在天堂安好!
周遭萬籟寂靜,沒有鳥叫蟲鳴,也沒有風吹草動。
我在哪裡,在陰間麼,爲什麼不冷,陰間不是應該都很冷的麼?
似乎躺在一個柔軟的地方,身上沒有什麼疼痛感,比那天晚上舒服多了。
用盡力氣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一塊塊木頭,疑惑的轉動着眼眸,除了木頭還是木頭,這是一間茅草屋。
我沒有死?我被人救了麼?這個懸崖下還有人住?
我撐着小木牀坐起身,仔細打量着屋子,很簡陋,但是很乾淨。牀邊沒有鞋,我赤着腳踩在木板上,拉開小木門走了出去。
哇!是大海!
太陽剛剛跳出水平面,金色的太陽光折射在水面上,微風一吹,波光粼粼,美得如夢如幻。
這片海是上次我和冷墨琛看到的那一條河流,換個角度再看,就變成了一片蔚藍的海。
這個地方,除了這一片海就是茂密的樹林,周圍沒有人居住,甚至連茅草屋都沒有,那麼,這間屋子的主人是誰?爲什麼要一個人住在這裡,不害怕麼?
這間茅草屋搭的很結實,也很寬敞,細細數一數,好像還有三室一廳呢!
屋子前面有一個很大的院子,放着一些農活用具。院子外面有兩個花圃,裡面的花兒開的正是燦爛。左邊有幾顆果樹,果樹下面種着好多蔬菜。右邊稍遠的位置搭了一個長長的棚子,裡面養着一些家畜。海邊有一個魚塘,漁網掛在木樁上,一艘小船停在岸邊,一切擺設和建築整齊有序。
可見,這位主人一定是位賢良的主婦,在這裡住了很久,或者是永居。
我正看得起勁,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怎麼出來了,還赤着腳,海邊風大,當心着了風寒。”
我轉頭看過去,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緩緩走了過來,左臉上有一塊大大的疤痕,影響了她整個容顏。
“來,到屋裡去,別感冒了。”她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屋裡走去,讓我坐在了小木牀上,一邊找東西一邊說道:“你已經睡了兩天了,老天保佑,終於醒過來了。”
“謝謝您。”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要醒過來。
“我也是舉手之勞,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她找來拖鞋放在我面前,彎腰坐在了我身邊,輕輕握住我的手:“來,跟阿姨說說,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會掉下來?”
我微微怔了怔,低下頭不說話。
她沒有勉強,親和的撫了撫我的手背:“沒關係,不想說就算了,只是啊,你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休息,年紀輕輕的可不要落下什麼病根兒。”
“謝謝阿姨,我會注意的,不知道怎麼稱呼您?”
“我叫秦貞,你叫我秦阿姨就好,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慕筱汐,謝謝阿姨的救命之恩。”
“你就別跟我客氣了,你要是住的習慣,你就在這裡多住幾天,你要是住不習慣,等你身體好一些後,我送你出去。”
“我不想出去。”我急着說道。
秦貞疑惑的看着我:“怎麼了?難道你還想在這裡陪着我這老婆子一輩子?”
我輕微低下頭,咬了咬脣說道:“我是故意跳下來,抱着一顆死去的心。”
秦貞挑了挑眉,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不想出去就不出去吧,留在這裡陪我這個老婆子也好,我正愁着沒個人說話呢!算起來啊,我們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同是天涯淪落人,難道她也是跳下來的?我擡頭看着她:“阿姨,您在這裡住多久了?”
“我呀,細細算一算,估計也有二十四年左右了吧!”
“您一個人住在這裡不害怕嗎?”二十四年,我想起之前警方透露的消息,二十幾年前有一個婦人從懸崖上跳下來,從此銷聲匿跡,那位婦人就是她麼?她爲什麼要跳崖,和現在的我一樣麼?
“剛開始有點怕,後來就不怕了,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害怕什麼呢?”秦貞微微一笑。
是啊,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呢!
我再一次死裡逃生,這個世間真是危險,想死都死不了。
我如此幸運的沒有死,那麼冷墨琛呢,他會如此幸運麼?他還活着麼?
不要活着,但願他不要活着,死了就解脫了,活着那麼痛苦,何必要倔強的活着呢!
秦貞把隔壁的屋子收拾了一下,我們到柴房找了一些木板搭了一張小牀,她又拿來被子幫我鋪好。
屋子不算大,不過也不小,我一個人住綽綽有餘,就是再加一個人也完全沒有問題。
秦貞做飯時,我到外面去採了一些野花回來,屋子有些簡陋,用野花裝飾一下吧!
海邊沒有電燈,我們很早就吃了飯,天剛剛黑,我們就各自回房間了,秦貞怕我不習慣,給了我蠟燭,說實在的,我的確是一點都不習慣,不過,這只是個開始,慢慢的就習慣了。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裡亂七八糟,一張臉、一個人、一句話縈繞在腦海揮之不去。
實在睡不着,我從牀上坐了起來,穿上鞋走了出去。
擡頭看向天空,星星閃閃爍爍,好美!
我在天際尋找着那顆最大最亮的星星,說不定,那就是我那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寶寶。
藉着微弱的月光,我慢慢走向海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
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想起了他,只是,心不會再痛,或者說,心已經死了,沒有感覺了。
墨琛,如果你還活着,那麼,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放下恩怨,放下仇恨,讓日子從新開始;如果你死了,那麼,希望在下一個輪迴裡,你可以做一個普通的人,沒有豪門斗爭,沒有商業算計,只有一個平平凡凡的你,和你最愛的那個人共度一生。
海邊的風很涼,夜晚的風更涼,拂過面龐,像是冰冷刀割。
一雙手搭上我的肩頭,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溫和的話響在耳邊:“睡不着嗎?出來怎麼不多穿一件衣服。”
“阿姨,您怎麼也沒有睡?”
“擔心你做出什麼傻事來,自然就睡不着了。”秦貞握住我的手,笑容裡帶着幾分苦澀:“還是很想吧?”
我低了低頭,沒有答話。
秦貞嘆了口氣:“當初我和你一樣,什麼都放不下,經常想着想着就哭了,慢慢地就淡忘了,不在乎了,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改變不了,既是改不了,何不順從了它,讓日子過得更舒坦一些。”
我看着她,隔了片刻問道:“阿姨,您也是從懸崖上跳下來的嗎?”
“是啊,活着太累,那麼辛苦的活着,還不如死了算了,死了就解脫了。”
“您爲什麼想死?”此刻的我們兩,真的是最好的訴說者和傾聽者。
“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爲他生兒育女,不想接受他的好,可他又總是對你好,不想背叛他,可還是背叛了,這樣的生活真的是太累。”秦貞沉了沉眸,微微笑了笑:“這麼多年過去了,希望他們一切安好。”她轉頭看着我,溫柔地撫了撫我的手背:“說說你吧,你爲什麼也這麼傻?”
“孩子沒了,丈夫也沒了......”
秦貞伸手把我攬入懷中:“不要想太多,老天爺既然要你活着,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活着就好好善待自己。”
我沒有再說話,輕輕靠在她的肩頭,我們說了很久很久的話纔回房睡覺。
在這裡什麼都不用做,日子過得清閒優樂,偶爾幫秦貞養養花、除除草、捕捕魚、喂喂家畜,充實而樂呵。
秦貞偶爾會去外面的集市,順便給我買了幾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她就像母親一樣照顧着我。
避免自己胡思亂想,我從不讓她去幫我打聽安家和冷家的消息,既然選擇了留下來,我就忘了外面的一切吧,雖然很自私,可我現在就想安安靜靜的日子,我就這點要求,就容我自私一回吧!
思戀和記憶會隨着時間而流逝,逐漸的,他和他們在我腦海裡慢慢消失,不會時不時想起,不會動不動難過,忘記,需要的是時間和勇氣。
或許是我住在這裡的原因,這一個月,秦貞去外面的次數比較多,以前她都是半個月纔去一次,現在她基本兩三天就去一次。
早早的,秦貞就出門了,我起牀洗了臉,到屋子後面去採野花,早晨的陽光恰到好處,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筱汐。”一道熟悉的聲音響在身後,似乎受了刺激,我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