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楨也來中書省了。
但他只是個配角,今晚的行動,乃至整個事件都是朱老闆親自操盤的。
他也是昨天下課後,才接到密旨,讓他來中書省抓人的……
這才趕緊叫二舅準備準備,三更出發,四更拿人。
整個抓捕行動也異常順利,他手下護衛甚至一刀都沒出。唯二的兩個死人,還是胡惟庸自己乾的。
這讓他難免感到索然無味,坐在政事堂的圈背交椅上哈欠連連。一天操勞下來很累的,每天早晨還要上大運動量鍛鍊,缺覺啊……
“殿下,人帶來了。”胡帛甕聲甕氣的聲音,讓他終於提起點精神。雙手拍了拍臉頰,起身對胡惟庸笑道:“胡相,恁這是弄啥咧?還真挺突然的。”
“呵呵……”胡惟庸看看老六不似作僞,便取笑他道:“看來你也不是那麼受信任麼。”
“這是父皇和大哥對本王的愛護。”朱楨卻積極陽光道:“再說本王知道那麼多沒用的有什麼用,做好分內的事情就足矣了。”
“……”胡惟庸審視着老六,見他不似作僞,不禁感嘆道:“如此相信自己的父兄,殿下還真是出人意料的單純呢。”
“哈哈哈,單純好啊,本王這輩子好容易有資格單純,當然要活的單純一點嘍。”朱楨不禁放聲大笑起來道:
“倒是胡相你,爲啥也這麼單純啊?我家老頭子挖個坑,你就往裡跳,真讓人費解啊?”
“……”胡惟庸先是一陣憋氣,旋即灑然一笑道:“這有什麼不好理解的,皇上和太子都不在京裡,左都督又是我的人,千載難逢的機會,老夫肯定要試試啊。”
“結果試試就逝世?”老六揶揄道。
“呃……”胡惟庸又是一愣怔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道:“不是這個理。眼下還不好說,這到底是誰給誰的陷阱呢。”
“什麼意思?”這下輪到老六一愣了。
“如果我的失敗本身,就是計劃的一部分呢?”胡惟庸滿意的看着老六的笑容漸漸消失道:
“那伱說是不是陷阱,還重要麼?”
“……”老六尋思一下,就明白過來道:“我懂了,你是要挑起君臣間無休止的猜疑!”
“……”胡惟庸有些意外的笑道:“殿下果然是老朱家最聰明的一個。”
“呵呵,算不上,本王只是個笨蛋。”老六冷笑一聲。
胡惟庸便狂笑道:“沒錯,我雖然很快就要死了,但我的幽靈將一直盤旋在這大明朝頭上,看你父皇大開殺戒,看他把身邊所有人都殺光!”
朱楨聽得心頭火起,一把揪住胡惟庸的領口,沉聲喝道:“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哈哈哈,你不行,所有人都沒那個能力。”胡惟庸卻挑釁的看着他,笑得愈加癲狂道:“這番話老夫不光敢跟你說,還會跟你父皇說。但他明知如此,也依然會猜疑,會屠殺,因爲他內心本來就住着個魔鬼,老夫不過是幫他開閘放出來罷了!”
“那我就給他關回去!”老六卻斷然道:“人人心中都有魔鬼,只要方法得當,都能重新關回去!”
“你……”胡惟庸神情一滯,這麼多年來他早就明白一個道理——不要把老六的話當耳旁風。
他像從沒見過一樣,定定看着老六道:“你老唱反調,會讓皇上厭棄的。”
“那又怎樣?”老六卻滿不在乎道:“我們本來就相看兩相厭,湊合過日子吧。”
“……”胡惟庸再次審視着老六,問道:“難道你就對那個位子沒有一絲的興趣?”
“沒有。”放在以前,老六可能還會遲疑一下,但現在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搖頭道:“我這人很不靠譜的,做事情全憑興致,沒興致了我就躺平。本王這種人,不適合的。”
“呵呵呵,這只是你現在的想法。”胡惟庸卻不遺餘力的挑唆道:“眼下,你順風順水,順心順意,自然覺着千好百好。可你以後的路還長着呢,早晚會嚐到被皇帝猜忌、打壓、迫害的痛苦,到時候肯定會後悔的!”
說着他上下打量着老六,斷言道:“以你這身逆骨,將來絕對會走我的老路的。”
“哈哈哈,少來這套。”老六放聲大笑,卻忽然一拳搗在胡惟庸的肚子上。
老六身大力不虧,這二年又天天練塊兒,一拳出去不說打死牛吧,反正胡惟庸是吃不消。
抱着肚子蜷在地上,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本王絕對不會!”老六冷冷看着蜷在地上的胡惟庸。
“嗬嗬……”胡惟庸疼的倒吸冷氣,還在那裡強撐着擡頭道:“咱們走着瞧,我會在十八層地獄裡等着你的。”
“那你就等着吧……”老六已經明白,跟胡惟庸這兒套不出任何有用的話來,便沉聲吩咐道:“把他帶下去,好生看管,再找個嚼頭給他戴上。”
“是!”鄧鐸應一聲,帶人將胡惟庸押下去,親自看管。
這時胡顯又進來,沉聲稟報道:“殿下,在衙的都抓起來了,其中各級官吏一百六十二人。”
“還有一半在家的。”老六摸着下巴尋思道。
“要不要上門拿人?”胡顯請示道。
“拿。”老六沉聲道:“總得搞出點動靜來,不然老百姓都不知道胡相造反了,以爲老頭子冤枉他怎麼辦?”
“嘿嘿,是這個理兒。”胡顯深以爲然道:“沒想到堂堂胡惟庸,造反的動靜還不如個屁響。”
“你沒聽到不代表它不響,是因爲你離的太遠。”老六臉上卻沒什麼笑容,胡惟庸起先那番話,始終縈繞在他心頭。
“去吧,幫胡相把動靜稍微搞搞大。”
“是。”胡顯應一聲,又請示道:“那汪相和曾相……”
“這時候搞特殊是害了他們。”老六淡淡道:“也給自己找麻煩。”
“明白了。”胡顯心下一緊,不復多言。
待胡顯也命人出去,朱楨來到胡惟庸的官廨中。
入眼就是自己設計,四哥打造的那臺人力冰風扇。
“媽的還挺會享受。”胡顯端着個火盆迎上來。
“這裡頭是什麼?”老六捻起一片沒有燒透的紙片,能看到上頭有字。
“是胡惟庸提前把所有信件都燒了。”胡顯陰沉着臉道:“斛鬥巷那邊還沒結果,但看這架勢,估計也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胡相還真是,”老六也服氣了:“做足了失敗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