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江門外,官船碼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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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艘豪華大船緩緩靠岸,一艘插着蘇州織染局旗號,一艘掛着太倉市舶司旗號。
這便是楚王邀請來的江南大戶,老六還美其名曰‘投資考察團’。
考察團由市舶司副提舉沈榮,織染局專務顧元臣帶隊,原本是打算來一條船,不超過一百人的。
然而想來的人實在太多,而且蘇州以外的那些無錫常州、松江嘉興乃至杭州的大戶,也紛紛託門子找關係,想要弄到一張船票。
不是因爲他們,也想嚐嚐被老六敲詐的滋味,而是因爲他們眼饞市舶船隊的艙位啊!
經過去年一年的艱苦鬥爭,楚王殿下已經基本上平定了海面。雖然百密難免一疏,還是有小股的倭寇和海盜,不時襲擾沿海,但那都是疥癬之疾,無關大局了。
沒有陳尚海、方大佟那樣的強大艦隊,誰敢打船堅炮利的市舶艦隊的主意?
一看有了安全穩定的貿易環境,誰不眼饞財源滾滾的海上貿易?都想找機會也能從中分一杯羹!
所以這些精明過人的江南大戶,明知道這回來,肯定是要出血的,卻依然趨之若鶩。
這還是沈榮和顧元臣嚴格把關,將財力不濟,或者與胡惟庸、吳家兄弟那幫人關係密切的大戶排除在外呢,不然兩船也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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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江西布政使曾泰,親自在碼頭迎接遠道而來的貴客。
不單因爲這些客人是殿下請來的,他本人也對這些財神爺望眼欲穿了……接手藩庫後,他才發現江西窮成什麼鬼樣子。
熊啓泰那幫人本着‘再窮不能窮自己,再富不能富朝廷’的精神,把朝廷的稅收額度,當成爲自己謀利的工具,都搞權力尋租去了,收上來的稅自然少之又少。
就算把熊啓泰那幫人全部抄家,財產充公,也只是維持日常而已。想要省裡拿出移民的鉅額經費,卻是萬萬不可能的。沒那個能力,懂嗎?
但這個錢,朝廷不出,也不能指望人家湖廣,因爲湖廣更窮,而且還要出雙倍的土地。
所以這錢,只能着落在這幫江南來的財神爺頭上了。
看到客人們從船上下來,曾泰心中默唸殿下‘招商引資’、‘借雞生蛋’的教誨,然後擺出最誠摯的笑容,拱手上前道:“歡迎歡迎,歡迎諸位蒞臨江西!”
看到堂堂布政使如此折節下交,沈榮、顧元臣等人不敢怠慢,趕忙躬身回禮,拜見藩臺大人。
“好好,諸位遠來辛苦了。”見禮寒暄之後,曾泰朝着不遠處的滕王閣拱拱手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二位殿下已經在滕王閣上設下筵席,等着給你們接風洗塵了!”
“哎呀,折煞我等!”一衆江南大戶沒想到會受到這班最高規格的禮遇,趕緊朝滕王閣磕頭致謝。
“哎,諸位不必如此。還是當面道謝吧。”曾泰笑着催促道:“咱們快點過去吧,不要讓殿下久等。”
“是是。”沈榮等人忙應聲不迭。
其實王勃看到的那座滕王閣,原先就是章江門上的城門樓。毀於戰亂後,後人纔在章江門以北,贛江之畔重建的。
重建的這座離距離章江門也就不到百丈地,擡腿便到。所以衆人沒有乘車,而是沿着風景秀麗的贛江,直接步行前往。
“真不愧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物華天寶之地,”客人們紛紛引用王勃名句感慨道:“這名山秀水,旖旎風景,絲毫不遜色於我們江南了。”
“其實江西也算是江南。”曾泰忍不住又要開槓。
“啊對對對。”客人們當然不會跟他唱反調,忙附和道:“這紅花綠柳、碧水青山,確實與江南無異啊。”
“就是,看這土質,一看就是上好的紫砂泥。”一個宜興來的大戶,走出石板官道,彎腰抓一把泥土,仔細研究道:“嘖,有點像我們黃龍山的細黑星,但顏色更偏紫,燒出壺來肯定好看。”
“是嗎,那伯祥公可得在這裡開個窯。”一衆江南大戶也紛紛湊趣道。
接待的一方卻神情怪異,愣是不搭茬。
“怎麼?這裡是有什麼忌諱嗎?”那伯祥公察言觀色問道。
“是,是有點忌諱。”曾泰乾笑兩聲,怕把忌諱說出來,他們連飯都吃不下去了。強忍着開槓的衝動道:
“說來話長,日後你們就知道了。”
說着他一指前頭,那座矗立在高臺之上的樓閣道:“看,二位殿下已經在等着咱們了!”
“是是。”衆大戶趕忙整整衣襟,加快腳步,上前拜見燕王、楚王和海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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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楨和朱棣並錢肩立在高臺上,對跪在臺下的衆大戶朗聲笑道:“諸位平身,快上樓來吧。”
“謝殿下。”謝恩之後,一衆大戶在曾泰帶領下,列隊登上高臺。
因爲客人有點多,所以接風宴就設在高臺上。
那樓前高臺十分寬闊,整齊擺開二十多張八仙桌毫無壓力。
賓客就坐後,侍者撤掉看碟,開始上菜。上菜的盤子比熊啓泰那回小一點有限……
四菜一湯擺上來,八仙桌基本就滿了。
但楚王殿下請客,當然不能像熊啓泰那樣掩耳盜鈴一個碟子裝四個菜,老六的一個碟子就一個菜,只是菜的分量,大了那麼一點點。
比方那道烤全羊,就是一整頭色澤金紅的烤羊,跪在方木盤內,整隻端上來,算是一道菜……
另外三菜一湯,也都是這樣,分量大的出奇。
既讓客人感受到主人的盛情,又沒有違反朱老闆的規定。還沒人能說老六弄虛作假。
這麼簡單的法子,熊啓泰那幫人不會想不到。
但他們非要弄那種花頭,也不光是爲了那口吃的,更多的是爲了顯示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通過挑戰朝廷的規定,證明自己的特權不受影響罷了。
待酒菜上齊,朱楨端着酒杯起身致辭道:
“諸位中,有一些是老面孔,有一些是初次見面的新面孔。但不要緊,能因爲我朱楨一句話,就千里迢迢趕來南昌的,都是我朱楨的好朋友!”
“殿下言重了。”衆來賓受寵若驚,忙紛紛表示不敢。那些蘇州以外的大戶,趕緊表示,身爲殿下藩國之民,能來覲見尊顏,已是無限榮光了。
“沒什麼不敢的!來,我們滿飲此杯,歡迎諸位來昌!”朱楨高高舉起酒杯。
“幹!”衆人趕緊起身舉杯,與二位殿下共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