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當着你們面說了嗎？”朱楨面無表情問道。
“他們肯定會這麼說。”老十二急道：“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
“沒聽到就當沒說過。”朱楨淡淡道：“就算聽到了，也沒必要當回事，聽蝲蝲蛄叫難道還不種地了？”
“可是六哥，父皇這樣對你不公平！”老十二替他鳴不平道：“憑什麼要替老十藏着掖着？讓你被人說閒話？！”
“我們皇家存在的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了。”朱楨邊走邊沉聲道：“被人說兩句閒話就覺得委屈了？”
“啊？不應該覺得委屈嗎？”老十二撓撓頭。
老十一恍然道：“六哥是要教育我們大度嗎？”
“少來。”朱楨大笑着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道：“所以我一開始，也是很難受，很不理解，很委屈，但躺了半天之後我想明白了，父皇這樣處理老十的案子，是對這個家，對我們所有人最好的選擇了。”
“啊？”十一十二齊齊吃了一驚。“你還要查呀？六哥！”
“大度你個頭！”朱楨拍了拍哥倆的腦袋道：“老子也是一肚子的火，不然我憋一天干啥？不就是爲了讓自己消氣嗎？”
此行的收穫，確實足以令他們終身受用……
“首先，這種天大的醜聞將讓我們皇家形象大跌，尤其輿論環境對我們這些藩王本來就很不友好，之後就更艱難了。”
“再者，寧妃娘娘已經沒了，我們還揪着老十的事情不放，不管怎樣，都顯得太冷血了。”老十一便答道：“這樣對六哥的聲譽更有害。”
“明白了，六哥！”十一十二整肅衣冠，向六哥深深行禮。
“哈哈哈，你小子。”朱楨揉着老十一的腦袋道：“這馬屁功夫見漲啊！”
背後裡罵爹的話題，老十一是從不敢參與的，趕緊轉移話頭道：“六哥，別查七哥了吧。這時候停下來，沒人會說你啥的。”
“完全可以藉着寧妃娘娘的死，把這攤子交給別人嘛。”老十一給他支招道。
“沒啥意思，就是告訴你們，歡迎來到大人的世界。”朱楨呵呵一笑道：“這是個只講利害的世界，要做對自己，對身邊人有利的事，不做不利的事。”
“當然，等此間事了，打死我都不會再接這種爛差事了。但這不還沒了麼？”
“這樣啊……”老十一便順着他的意思分析道：“這次我們要是公開了十哥的真正罪狀，除了給六哥正名外，好像再就沒什麼好處了。”
“不管從哪個角度講，在其位謀其政，顯然都是規則之一。父皇命我爲欽差巡撫山東，查辦齊王魯王不法之事。那麼只要我還是這個欽差一天，就必須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把老七的案子一查到底！”朱楨語重心長道：
“雖然說事兒的是我們兩個，但任誰都會認爲我們是被六哥當槍使的。”老十一嘆口氣道：“六哥可以不在乎罵名，但肯定不願意被人罵無情無義，因爲他最看重的就是親情。”
“所以我們要尊重規則，不能因爲沒有白紙黑字寫出來，就可以當它不存在。”朱楨看着滿院蕭索的景象，剛出來的時候還是夏末秋初，現在卻已是深秋了。
“當然，永遠不會忘。”哥倆趕忙重重點頭，時至今日，他們都已經切身的感受到，那八個字就是六哥此行要教給他們的全部。
“我真殺了這麼多人？”
“以你老六的水平，整了這麼久的材料，估計應該假不了。”老七冷笑道：“呵呵，爲了除掉我，你也真是夠拼的。”
他們用了三個月時間，走遍了青州府的十六個縣，動用辦案人員兩千餘人，共傳喚證人四千餘人，僅錄口供便達到了兩千餘萬字。
“怎麼說？”老十二問道。
“所以我要繼續幫他們伸冤，爲他們主持公道，這次我要把案子查實了，通通都辦成鐵案！不給任何人大事化小的機會！”朱楨提高聲調道：“看看父皇這回，還怎麼再庇護老七？”
其中包括正三品指揮使五名，正四品知府一名，正五品千戶九名，至於其他下級軍官、小校，生員，就更是不勝枚舉了。
“十一說的是實話呀，我也是這麼認爲的。”老十二從旁瞪大兩眼道。
“嗯嗯。”老十二使勁點頭道：“父皇再不做人，也會同意的。” “別胡說，父皇怎麼不做人了？”老六瞪他一眼，自己卻失笑道：“有的時候還真是。”
當朱楨將這一切擺在老七面前時，老七自己都驚呆了。
最終共查實，被齊王下令殺害者，人數高達四百八十二人！
“我當然可以不痛快，但父皇肯定也不會痛快到哪去。”朱楨笑道：“想到他也不痛快，我就感覺沒那麼不痛快了。而且比起那些家人被害，有冤無處伸的百姓，我這點不痛快算得了什麼呢？”
“上書的是咱們兩個，跟六哥沒關係！”老十二憤懣道。
“每一個案子都有苦主口供，人證物證，以及你手下兇手的認罪狀。”朱楨指着滿滿一屋子檔案箱道：“你要是不服，等進京之後可以一件一件的反駁。”
“你太高看自己了，你這種垃圾的死活，我會在意嗎？”朱楨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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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朱楨在兩位兄弟的協助下，沉下心來，認真細緻查辦起齊王一夥的系列惡性案件。
“那六哥是啥意思？”兩人懵了。
“不能因爲有情緒就不好好履職，更不能撂挑子。記住，比起不能好好使用權力的人，隨意丟棄權力的人更爲可恨。”
“我不是爲了別人說我啥。”朱楨卻斷然搖頭道：“還記得雄英走前，我跟伱們講過的行爲準則和議事規則嗎？”
“你！”老七臉上的那道傷痕還在隱隱作痛，讓他沒有跟老六頂牛的底氣。畢竟能在那樣的情況下被人家手拿把攥，他在人家眼裡不是垃圾又是什麼？
“我把案子辦到這種程度，根本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給受害者家屬一個公道。”只聽朱楨沉聲道：“讓他們明白，老朱家也不全是你和老十這樣的敗類。”
“……”老七差點沒被氣死。從小就是這樣，被老六揍的不疼，但每次都氣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