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的象輅上。
朱楨倒沒看車外,但從南陽來的路上,他不斷派人沿途打探情況,看看有多少男童被擄走。
結果觸目驚心,各地都有大量的民間及軍中兒童被抓走,搞得藩地人心惶惶。老百姓看到他的手下,誤以爲他們也是魯王府的人。就如見了惡鬼,避之不及,跟南陽鎮的百姓反應一模一樣。
真是民怨沸騰到了極點。
而這僅是老十就藩短短一年內的‘傑作’。要是再給他兩年,還不知道能幹出什麼事來呢……
他還急着救孩子呢,實在沒時間,也沒心情再跟這廝兜圈子了。
便直截了當的向魯王發問道:
“我這一路上發現個怪現象,看到那麼多的男女老少,竟一個小男孩都沒看到,兗州的百姓是不生兒子嗎?”
“這個……”老十沒料到他會比自己還直接,登時嘴角直抽抽。
“六哥是不是聽到什麼謠言了?”
朱楨點點頭:“我聽說,魯王府還在到處抓男孩,所以老百姓都把男孩子藏起來了。”
“是有這麼個傳聞。”老十便點頭道:
“但那是老百姓聽風就是雨,針鼻兒似的小事,讓他們傳的比天還大——幾個月前,我府上人手不足,王妃不懂規矩,沒跟我商量,就想徵一批小童入宮服侍。”
“小弟我也是沒經驗,也沒攔着,沒想到鬧出軒然大波。而且越傳越邪乎,說什麼我們兩口子變態,喜歡小男孩;甚至說什麼我們要割了小孩的几几做藥引子煉丹……你說這不是扯淡嗎?”
“可老百姓沒有分辨能力,居然還真信了,嚇得他們把家裡的男孩子都藏起來,還往外頭送。”老十委屈的抽着臉,解釋道:
“事情鬧得越來越大,好多當官的也摻合進來,彈劾本王,還引得父皇雷霆震怒,派人來把我臭罵了一頓。那時候我就把所有的人都放了,也宣佈不再閹割男童入宮了。誰知道他們還是不放心,到現在也不敢讓男孩子上街。”
“……”朱楨耐心聽他說完,然後定定看着老十,沉聲問道:“你的意思是,已經把所有的男童都放回去了?也沒有再抓過男孩子?”
“是。”老十毫不猶豫的點頭,眼神坦誠無比。
“那昨天晚上,我們在南陽鎮,怎麼又遇到你王府的太監在抓小孩?還險些把雄英抓了去?”朱楨冷聲質問。
“啊……”老十先是一驚。沒想到那幫蠢貨居然把主意打到皇長孫頭上了。怪不得剛纔看朱雄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了。
他眼珠子一轉,剛要回答,卻聽六哥沉聲道:
“伱想清楚了再回答,我雖然有責任查清魯王府的問題,但我還是你哥,要是跟我都不說實話,我想幫你也幫不成!”
“是,六哥。”老十這下不敢矢口否認了。低頭擦了擦汗,使勁抽了好幾下面皮,才結結巴巴道:
“竟然還有此事?難道是下面人打着我的旗號亂來?六哥放心,我一定查清此事,給你和雄英個交代!” 朱楨聞言,面現失望之色,聲音轉冷道:“這就是你的回答了?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妨把話說得再明白點,剛剛出了老八那檔子事,我是秉着息事寧人的心思來兗州的!”
他目不轉瞬的緊盯着老十,苦口婆心道:“你趕緊給我把抓起來的孩子放了,事情還有的商量!不然,就是背上個無情無義的罵名,我也要把此案一查到底!”
老十被朱楨強大的氣勢,壓的都快喘不過氣來了。整個人眼見就要崩潰,但他忽然想起仙長的那番話,便又涌起了負隅頑抗的勇氣。搖搖頭道:
“我真沒幹。六哥,你寧肯相信外人的話,也不相信自己的弟弟?”
“你!”朱楨見他到這時候還嘴硬,恨得一把揪住了老十的領子,但旋即又鬆開了,一字一頓對老十道:
“好吧,那就公事公辦了。”
“你查吧……”老十那一瞬間感覺自己要被老六掐死了,這下也來了火氣:“真查出什麼來,要殺要剮隨你便,我絕不二話!”
朱楨是真服了,從老八到老十,一個個嘴硬的跟金剛石一樣。
不過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只是因爲他們的特殊身份,沒法刑訊逼供,不然也就是幾張溼宣紙的事兒。
現在營救的事情,只能看馬三寶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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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季節的天已經短了,晚飯後便開始擦黑。
馬三寶好容易等到天完全黑透了,孩子們都睡了。那幾個窩棚卻還亮着燈,裡頭傳來軍士和宦官吃酒划拳的聲音。
他只好繼續等待,直到入了二更,窩棚裡才熄了燈,不一會兒便鼾聲四起。
約摸着守軍都睡沉了,馬三寶便從地上爬起來,悄悄摸到窩棚邊,遠離了那些熟睡的孩子。
這才摸出藏在身上的那枚煙花,另一手握住火摺子。他將包在煙花外頭的油紙扯掉,又吹亮了火摺子,然後便毫不猶豫的將那點紅色的光,懟在了煙花的引信上。
短暫的哧哧冒煙聲之後,那煙花便嗖的一聲沖天而起。然後啪的一聲炸響,在夜空中綻開一朵光彩奪目的亮白色的花朵!
“什麼動靜?!”沙洲上本來靜悄悄的,陡然這一聲爆竹炸響,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那些軍士和宦官紛紛衝出窩棚查看。就連不少孩子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循聲望去,便見到夜空中那枚還在不停綻放的煙花,比所有的星星加起來還要耀眼!
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煙花,而是國子大學科學院的學生們,在科學競賽中研發的新式信號彈。
爲了能讓它在天空更持久的綻放,起到更好的作用,大學生們費勁了心思,利用自己所學的知識,非但給它加裝了小降落傘,還採用了低裝藥引信、分段引爆設計,所以煙花是飄在天上不斷地炸開的。
雖然每個持續的時間不一,但大部分時間都能在一分鐘以上。
孩子們驚喜的歡呼起來,軍士和太監卻氣急敗壞。周太監尖銳的聲音響徹沙洲:“這他媽是誰放的?!給我抓起來!”
話音未落,卻見身後的窩棚又被人點着了。這時節久不下雨,搭窩棚的蘆葦乾燥無比,一點就着,一着就火光沖天,將整個沙洲都映照的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