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間,麓川軍的象羣開始前進,這邊明軍也做好迎敵準備了。
但明軍沒有如思倫發料想的那樣,出動重裝騎兵對付他的戰象。他們將近三萬名騎兵全都按兵不動,在陣前列隊的卻是一營步兵。
更離譜的是,那些步兵既沒有攜帶長矛長槊,也沒有弓弩標槍,他們手中只有一根根燒火棍似的短兵器。
看着那些不足三尺長的短棍,麓川軍上下簡直要笑噴了。明軍就用這麼短的傢伙迎戰大象?還沒等挨着大象,就被象鼻子掃飛了!
哦對,那些步兵還推了一些裝着木箱子的手推車,他們不會以爲這小車車能擋住大象吧,不會吧,不會吧?
一腳就踩扁了好不好?就算從來沒跟戰象交手過,也不至於這麼離譜吧?
麓川軍那邊都在等着看明軍的笑話,明軍陣後的騎兵,卻不約而同給戰馬捂住了耳朵。
連綿不斷的象腳鼓聲中,戰象羣不斷逼近明軍,雙方相距百丈、五十丈、三十丈……
象背戰樓中的麓川弓箭手,紛紛抽出箭矢,搭在弓上,等待進入射程。
然而先動手的卻是明軍,象羣一進入三十丈之內,他們便點燃了那些推車箱子上的引線。
頃刻間,兩軍陣前,響起了令人頭皮發麻的呼嘯聲,數不清的火箭便從那些箱子中嘯叫着飛射而出,竄入對面的象羣!
原來那箱子裡,是密密麻麻如蜂巢般整齊碼放的竹筒,每個竹筒中,都裝有三支支火箭。引線將綁在箭桿上的火藥筒次第引燃,箭矢便在火藥的反推下激射而出!
這就是明軍獨創的神機箭!
千百支箭矢在火藥的催動下,一窩蜂的射入象羣,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不少倒黴的象奴象兵紛紛中箭,慘叫着跌落下來。
但對皮糙肉厚,且身披銅甲的戰象來說,這些箭矢還構不成多大傷害,只會讓它們憤怒!因爲射在沒有披甲的地方,還是有點疼的……
卻不知神機箭上的火藥筒,是二踢腳性質的。那些射出來時沒多大動靜的火箭,飛至戰象身周時,卻發出了巨大的爆炸聲!
那砰砰作響的爆仗聲,把猝不及防的象兵都嚇了一大跳,更別說大象了。好吧,大象不會跳……但它們張開耳朵,尾巴亂搖,開始裹足不前,顯然是受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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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朱楨和沐英便對麓川倚重的戰象進行過仔細研究。
朱楨不光懂人心,而且還很懂動物。他小時候住的東五所,都被太監宮女們親切的稱呼爲‘動物所’來着……
雖然沒法把大象養在‘動物所’裡,但楚王殿下經常去宮裡的象房,跟孫胖子一起喂大象,對大象的性格十分了解。
他知道,大象雖然身材高大、皮厚肉糙,等閒刀箭根本傷不到它。但弱點也很明顯——它們膽小不易控制,而且懼怕火光、爆炸聲。一旦驚嚇過度,就會不管不顧地掉頭跑掉。
後來在昆明,利用土司們進獻的大象進行實驗時,他們發現它還有個最致命的缺點——大象是羣體性動物,會集體行動。這樣只要一部分掉頭逃跑,其餘的就算沒受驚,也會一股腦跟上,把身後的自家軍隊衝得七零八落,象奴怎樣控制都無濟於事。
這時候,明軍只需要緊緊跟上,就能順勢突破敵陣了。
所以此戰的關鍵就是——嚇跑大象!
當然,西南各國訓練大象作戰這麼多年,自然也很清楚它們的弱點,並不斷的作出改進。麓川國便是其中集大成者。他們的戰象都是精挑細選出來,性情穩定、沉着聽話的品種。又經過象奴們嚴格的針對性訓練,已經不那麼懼怕突如其來的巨大噪音了。
象奴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將它們重新控制好。然後用馴象的鐵鉤,勾起大象的耳朵,給它兩邊耳洞中塞入一對巨大的木頭塞子。
這時明軍的神機箭已經射光了,象奴們便驅動着戰象,衝破瀰漫的硝煙繼續前進。
大明火藥的質量堪憂,哪怕朱楨進行過改進,依然威力有限,而且煙賊大……
象背戰樓上的弓箭手也被神機箭的硝煙遮擋了視線,明明進入了射程,卻沒法進行射擊。
只能等再近些,硝煙散去了再說。
但雙方抵近二十丈時,明軍再次開火了!
這次開火的不是神機箭,而是火銃!就是那些麓川軍眼中的燒火棍……
雖然明軍的視線同樣爲煙霧阻擋,但戰象羣那巨大的身影,是煙霧也無法徹底阻擋的。
密集的巨大轟響聲中,麓川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吃了槍子,慘叫着落下象背戰樓。
大象也很難受。火銃的威力可比神機箭大多了。且明軍銃管中裝的不是彈丸,而是銃箭,也就是寸許長的箭形彈!
這種彈具有更強的穿透力,在這麼近的距離,可以輕易穿透大象身上的銅甲,對其造成傷害,更不用說沒有銅甲保護的象腿了。
銃箭一旦射中象腿,便深深扎進去,整個箭身都沒入象腿,痛的大象前蹄離地、慘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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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火銃!”後陣的思侖發卻看的真切,恍然想起來,父王說過當年跟元軍交戰時,蒙古人的射術已經退步的不像樣子了,只能靠一種噴火的筒子發射彈丸,來彌補弓箭的不足。
但那種叫火銃的玩意兒厲害歸厲害,卻只能發射一次。之後就是擺設了。
所以他站起來大吼道:“不要怕,他們的火銃打完了,不會再射第二次了!”
前頭的象兵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不過他們也是這麼想的。這玩意兒肯定不會像弓箭一樣可以連珠射吧?不然還有天理嗎?
於是象奴們死命的用鐵鉤扎着戰象,逼迫它們繼續忍痛向前。必須要讓該死的明軍付出代價……
然而,第一輪射擊的硝煙尚未散去,明軍陣中,又響起一輪密集的槍聲!比連珠箭還要快!
許多再度中箭的戰象,忍耐力徹底耗光,開始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發狂的擡頭點頭、晃動軀幹,試圖甩掉背上的戰樓。
站樓上的象兵被晃的東倒西歪,下餃子似的被甩下象背,先摔了個七葷八素,又被大象踩成了肉餅。
“怎麼可能?!”看着眼前這混亂的一幕,思倫發目瞪口呆,喃喃道:“他們怎麼可能會連發,怎麼能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