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朵搖搖頭,登時轉身,步代顛簸不穩地向前猛衝,在雪地中落下一行深深的足跡,與來路所留下的印痕交錯在一起,凌亂而又刺眼。即便是安安在她身後苦苦哭喊,她也充耳不聞,她現在只要平平,要把他的屍體找回來,帶他離開這個鬼地方。
陸遠之急忙去追,身後的採青與自在一個抱緊安安,一個急急追去。
等追到她,卻隨她僵住的身子驟然止步。
幾米開外,幾個身着了囚衣的中原囚犯圍坐成圈,若大的空隙之中可清晰的看見他們手捧着殘肢骸體,飢不擇食,狼吞虎嚥地啃咬着。而他們手裡的食物,竟然是小孩子的肢體。
東零西落的落在雪地中的,是鮮血淋淋的腸肚與肺腑,還有一顆獨獨的看不見面目的頭顱,還有孩童的棉服棉褲,上面繡着深紅色間着黑色的吉祥娃娃圖案。
那棉服她識得,那不是平平身前穿的衣物嗎?
若說這殘肢骸體已經面目全非,可是這些衣物卻足夠證明囚犯所啃之人的身分。
他們在吃着平平的屍體……
有如晴天霹靂當頭霹來。
朱小朵厲聲一吼,強撐着孱弱的身體,目光猙獰地望着衆人,“你們在做什麼?”
這羣身着囚衣的逃犯本就是想逃離中原,去一個朝廷抓不到他們的地方,便只好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穿梭這死亡之山逃至漠北,餓了兩三日,又趕了許久的路,早已經餓得飢不擇食,正好瞧着他們把屍體埋在半山腰,便盜來屍體,尾隨幾百米之外,分享這餐“美食”。
餓到這種程序,亦是雪山中最正常的事。
別說是盜吃屍體,就是活人,也敢殺之,食之。
可是在朱小朵的眼裡,這卻成了世間最殘忍,最殘忍的事。
她的兒子,她可憐的兒子,成了他們的腹中餐。
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憤怒地衝進人羣,對這羣人又踢又打。然而,無論她的仇恨有多深,她終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
怎是這羣早已喪失人性的逃犯的對手?很快便被他們推開,一個個虎視眈眈地望來,那怨狠的目光似乎可以殺人。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自在與採青急忙拔劍,迅雷不及掩耳般衝陣上前,寒冷的劍光在空中穿透,幾個不善功夫的人早已倒下,而同樣是身懷絕技的逃犯卻赤手抵擋,同她二人展開一場生死搏殺。
在死亡的威脅面前,逃犯越發喪失人性,很快就迫得采青與自在處於下風。
自在被一掌霹退幾步後,擡袖抹淨嘴角血漬,咬了咬牙,撕心裂肺地吼道,“我殺死你們這種狗雜種,替平平報仇……”
逃犯之中,有一個身材魁梧之輩亦朗朗吼道,“兄弟們,殺,殺了他們,搶走他們的食物,否則我們就只能餓死此地,殺……”
後腳跟來的完顏靜歌與筱君等人,見了地面上的殘腳骸體,與孩童的棉服,明白了一切,再望了望已經攤在陸遠之懷裡痛不欲生的朱小朵,咬緊牙關,握緊拳頭,“朱姑娘,你放心,我會遞孩子報仇的。阿奴,阿破,保護好公主……”
“依郞哥哥……”筱君剛要制止,已見靜歌衝進廝殺的陣地中,刀光劍影有雪夜中如同龍飛鳳舞,看不清誰是誰,只聽着錚錚錚的刀劍相撞聲。
末了,完顏靜歌的一把月彎刀連着從兩個逃犯的心臟穿過,那刀不留一滴血漬地飛回,落入他手中。
握緊月彎刀,心在一下一下抽痛,看着漫地血漬中清晰可辨的孩童殘骸,他將刀越發握緊,莫名的,莫名的覺得似乎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不知怎的,這孩童與他只是萍水相逢,卻讓他如同失去了親人,即使是殺光了這羣畜生,仍舊解不了心中仇恨。
朱小朵見衆人倒下,風一樣從陸遠之懷裡抽身,直奔向一地的屍首,奪了採青手中的龍泉寶劍,一劍一劍地砍在這些人的身上,那些還未落氣的人慘遭她手,終於去了。
她將這些人的屍首砍得面目全非,砍了許久還不解氣,手中的龍泉寶劍揚聲一波波血浪。
十
米之內,頓時血流成河。
她砍了良久,一邊砍着,一邊吼着,那悲涼痛苦的聲音直衝破蒼穹,似乎連高不處勝寒的月宮都被她的痛呼聲震驚,忽而陰雲滿布。沒有人去阻止她,這個時候,誰也阻止不了,唯一讓她發泄。
滿地狼藉之中,唯有肢體不全,骸骨異處的平平最爲慘不忍睹,就連一向冷漠的筱君,也被嚇得淚水猛落,捂緊了嘴巴不敢相信這一切。
朱小朵身上的棉服早被血水濺得鮮血淋淋,還有那張蒼白的臉,也濺滿血浪。
腥鹹交迸的血漬流入嘴裡,越發刺激着她的報復之心,又砍了良久良久,直到她真的沒有一絲力氣了,才作罷,緩緩棄了手中的血劍,又哭又吼地跪在地上。
入目之處,除了這羣逃犯的屍首,便是平平的殘肢骸體,鮮血淋淋的腸肚東一堆西一堆,可從那殘忍的場面看見他慘遭毒手時,被這些人又搶又爭。
痛得已經不能呼吸了,胸口猛地一窒,“平平……平平……”
胸口好堵,好堵,忽地兩眼一黑,攤軟在雪地之中。
離她最近的採青急忙抱緊她,拭着她微弱無比的呼吸,眉頭緊緊皺着,“陸大哥,朱姑娘她……”
陸遠之急忙去摟緊朵朵,倏地發現她一身冰涼,血漬滿布的額頭上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血,交融在一起,沿着臉頰緩緩下流。急忙抱着她用匆匆忙忙起身,行至幾百米開外,早將她放下,裹緊了被褥,緊緊地摟着她--朵朵,你不能死,你還有我,你還有安安。
對了,安安……
他擡目望去,見安安滿眼驚恐地躲在自在的身前,淚水汪汪地望來,招了招手,輕聲道,“安安,來……來爹爹和母親這裡來……”
安安鬆開自在的手,踩着滿地冰雪靠近,小聲抽泣起來。
他一手摟緊朱小朵,一手摟緊安安,“別怕,爹爹一定會帶你和母親活着走出這裡的。”
安安哭得越發大聲,“哥哥他,哥哥他,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