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明郡?”雲清眸中浮起一抹詫異。
巫月頷首,“去明郡!”
她失憶之後,夜錦衣曾告訴她,他不是安王府的世子,而是明王府的世子。
她記得,他提起明王府的時候,那隱隱壓制的怒氣與哀傷,也記得他清淺聲音中的恨意與不甘。
所以,她想,這些年,縱使他心中對明王府念念不忘,那個地方怕也不會輕易回去。
她想去看看他真正的家,更想去看看那裡還有沒有留下他的痕跡。
縱使她已經在臨安城對他的身世散播了各種謠言,但莫名的,心裡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這個秘密,實在是太過驚人。
“好!”雲清沒有再多問,無論她想去哪,他都陪着。
明郡,位於南潯西北,從巫山向北過清河、穿平城,棲霞城、林州便可到達。
城中道路縱橫交錯,但顯然城南比城北更爲繁華,原因無它,一直荒廢着的明王府就位於城北。
雖府門上並沒有官府所貼的封條,但這二十年來,鮮少有人踏足這座殘舊的古宅。
甚至連通往這條古宅的道路變得坑坑窪窪,都從未有人想過修葺。
這晚,天氣陰沉,本就慘淡無光的鉤月索性躲去了厚厚的雲層,只剩兩三顆星閃灼着寂寥的寒芒。
寒風蕭瑟,吹得斑駁的府門口一叢枯萎的白茅瑟瑟發抖。
坑窪的路上,突兀的出現兩個身影,與這荒蕪格格不入。
“這就是明王府了?”巫月凝眸看向眼前荒廢的宅院,門口生着青苔的石獅一個倒在地上,一個只剩半截,門楹上的牌匾早不知去了何處,大門上的紅漆大都已經脫落,上面的鉚釘也鏽跡斑斑。
勾角的飛檐少了一角,一隻珠兒正手忙腳亂的結網縫補。
“應該就是明王府。”雲清也凝眸看向這破敗的府門,“月兒,你想要做什麼?剛纔那掌櫃的話你也聽到了,一個時辰之前也有人在打聽明王府。”
“嗯,那我這次就更加來對了。”
明王府,二十年來無人問津,突然有人也打聽它的下落,這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夜繡那丫頭不靠譜,可惜上次她一心想着散播關於夜錦衣身世的流言,以備不測之時可以混淆視聽,卻沒有來得及告訴夜錦衣讓他留心夜繡。
後來,她這段記憶被封,對此,便真的是一無所知,就更想不到去提醒夜錦衣了。
“我們進去看看吧。”
腳下的臺階被雨水沖洗的坑坑窪窪,枯萎的落葉輕輕打着轉,訴說着明王府曾經的輝煌。
“月兒,有人!”
就在巫月擡手撫上那沉重的大門時,雲清驟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帶着她衝向一旁倒在地上的石獅。
兩人剛在石獅後蹲下,愈發清晰的馬蹄聲便擊碎了這夜的靜謐。
一匹黃驃馬前蹄敲打着地面在府門前停下,一個身披素白色大氅的男子翻身下馬,順手將繮繩掛在那半截的石獅上,擡腿便向府中而去。
巫月死死掩着脣,心,
卻砰砰砰狂跳起來。
直到那沉重的府門發出“嘎吱吱”的嘆息,那素白色的身影沒入其中,巫月才放開掩着的脣,看向一旁的雲清,“夏輕歌怎麼來這裡了?你說,在我們之前打聽明王府的是不是就是他?”
此刻,她最不願意碰到的人,就是夏輕歌了。
她若是記得夏輕歌對她的那份情意,那日在豐城城外,她絕不會用自己故意誘惑他。
“十有八九是他!這明王府荒廢這麼久,明郡的人自然不會打聽。”雲清看向那半掩着的大門道。
需要打聽明王府位置的自然是外來者,例如他們,例如剛剛進府的夏輕歌。
“走,我們跟過去。”巫月貓腰起身道。
夏輕歌效忠的是夜行之,此刻臨安成剛剛經歷了大皇子夜玄銘的兵變,正是動盪不安之時,夏輕歌卻突然出現在這裡,實在是太過蹊蹺。
雲清跟着她,兩人躡手躡腳進了明王府。
夜空中兩三顆寒星也隱去了光芒,整個天地瞬間陷入不見底的黢黑。
只剩下三五片枯葉的樹幹用力的揮動着,抗議着偷偷的潛入者。
落葉狂笑着隨夜風打着卷在庭院四處遊弋,巡視着那殿宇、樓閣深淺不一的黑,偶爾發出一聲聲刺耳的慘叫。
陳舊的木窗吧嗒吧嗒的開合着,一遍又一遍訴說着曾經的血流成河。
被這氣氛所感染,巫月的心莫名就懸起,腳步不由就放緩了,“雲清哥哥,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有些陰森?你說,夏輕歌去哪……”
“噓!”雲清突然衝巫月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側耳細聽片刻,“有打鬥聲。”
“我們去看看!”
雲清頷首,當下扯着巫月循着風中隱隱傳來的打鬥聲而去。
剛穿過一個月牙門,有黑影鋪天蓋地便朝兩人罩來。
“小心!”雲清驚呼着將巫月拉近自己,那黑影卻已然全部將兩人籠罩,卻是一張漁網。
不等他手中的長劍揮出,一個陰冷的聲音已然傳來,“別動,不然萬箭穿心可怨不得別人。”
不是夏輕歌。
這聲音比夏輕歌的聲音尖利了兩分。
巫月按住雲清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望向走近他們的帶着面具的男子道,“那個,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們兄妹二人以爲這是一座荒廢的府邸,所以一時好奇便來看看。”
“呵!”那男子冷笑一聲,“你們的同夥也這樣說,走!”
說着,他手腕一動,腰間的軟劍迎風抖開。
同夥?夏輕歌?
巫月心思一轉,“你是說,剛纔那人也被你抓住了?”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冷哼一聲,“果然是一夥的。”
“誤會,誤會,他纔不是我們的同夥,是我們的仇人……”說到這裡,巫月心思一轉,按着手腕上鐲子,正準備發射暗器的手不由鬆開,“你是什麼人?”
此人既然敢抓夏輕歌,那至少不是皇上的人,又在明王府,會不會是夜錦衣的人?
“走!”那人
不耐,揮着長劍驅趕着他們兩人向前而去。
“你客氣點!”巫月心思一轉,“我可認識幽冥閣的人,你這樣對待我,小心他們找你麻煩。”
見那男子動作一滯,巫月又道,“幽冥閣的花公子、諸葛公子,你聽過吧?他們可都是我的朋友!”
她吃不準眼前之人的身份,以防萬一,她不敢提夜錦衣。不過此人若是夜錦衣的人,應該就認識步折花和諸葛無名的。
“你真認識花公子?”果然,那人陰冷的聲音有些遲疑。
“當然,絕無戲言!”
“好啊,”那人突的冷笑一聲,“那你們更應該跟我來,花公子就在這裡,我倒要看看一會見了花公子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求之不得!”巫月懸着的心放下,任由雲清撐着漁網按那戴着面具男子所指印的方向而去。
繞過一座假山,行至一間亮着燈的廂房。
押他們來的男子還未敲門,房門豁然打開,橘黃的燈光當下傾瀉而出,一個戲謔的聲音卻比燈光更快一步從房中淌出。
“本公子說什麼來着,說這兩日必定會有貴客登門,怎麼樣,今天就等到了咱們赫赫有名的禁軍統領了吧?你們好好守着,本公子……”
步折花的話戛然而止,眸光瞬也不瞬的看着被押到房門前,還罩着漁網的兩人。
“嘖嘖,”他嘖了嘖舌,繞着雲清和巫月打了個轉,“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這叫什麼?自投羅網?”
還真是步折花。
“快放了我們。”巫月的心算是徹底放下,這裡守着的還真是夜錦衣的人。
“放?”步折花手中的摺扇“啪”的一聲打開,“本公子怎麼聽不懂這位姑娘的話?不過,巫月姑娘是不是先給本公子一個解釋,你們私奔去哪裡不行爲什麼偏偏要來這裡?”
就爲了她,他馬不停蹄替夜錦衣從臨安趕去暮雲城,趕走了虎視眈眈的南荊大皇子,又披星戴月,沒日沒夜的趕回臨安,可回來之後呢?
夜錦衣身陷囹圄,她巫月倒與雲清遠走高飛。
想着慕晴描述的那場景,他心中這火氣蹭蹭蹭的就躥了上來。
憑什麼?
遠走高飛也就罷了,這天下之大,去哪裡不好?爲什麼偏偏還要來明郡,還要來明王府?還要來刺激夜錦衣?
這件事情,他已經花費了所有心思的與手段瞞着,爲什麼他們還要出現?
“什麼私奔?”巫月眸光微凝,望向步折花桃花眼眸中的不善,“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還有,你怎麼會在這裡?”
“本公子在這裡就是爲了等你們啊!”步折花輕搖着摺扇道,幸虧他今晚來了這裡,不然若是讓夜錦衣看到巫月,怕是就麻煩大了。
“將他們壓下去!分開關押!”
“步折花,你瘋了!”巫月瞬間變了臉色,“有話你不能好好說?究竟出了什麼事?王爺,王爺出事了嗎?還是夜小姐和楚楚沒有救下來?”
重陽節那日,她與雲清離開的時候,夜錦衣正是趕去呂莊救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