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之陰沉的臉色一點點暈開,又攢出一抹和藹的笑容,“誤會,誤會。”
此刻東平的平王就在宮門口,巫月還能這般面不改色,她東平六公主的身份應是確認無誤的!更何況,怕也只有東平國的公主才能如她剛纔那般毫不畏懼、視死如歸,甚至想要將他一併拖下水。
說着,夜行之的眸光轉向夜錦衣,“錦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爲何不向朕稟明此事?”
夜錦衣心中譏笑一聲,他說了有用嗎?他會信嗎?
可臉上,他卻浮出一抹愧疚,“請皇上恕罪,微臣……”
“是我不讓他說的。”巫月心思一動,截斷了夜錦衣的話,看向夜行之道,“皇上久居高位之上,應該也清楚這宮中有多少的無奈。我想要的,不過一段平凡的愛情,無關地位、無關身份,我愛他,他愛我,足矣。所以,我纔不願讓別人知道我的身份。”
夜行之渾濁的眸光微閃,不由想到了賢妃葉黛兒,類似的話,葉黛兒也說過。她想要的不過是與他做一對平凡的夫妻,無關身份,無關地位。
心中幽幽嘆息一聲,他眸光再掃過神色複雜的南荊公主韓若蘭,太尉郭祥,與丞相陳清正等人時,眸光不由就複雜起來。
今晚,這大殿之上的衆人一個個可都要逼他殺掉巫月,正是他們一人一把,將他逼到這種境地,若非這東平平王來的及時,此刻……
夜行之後背一身冷汗。
“衆愛卿,隨朕一同去迎平王!”夜行之起身,繞過面前的小几道。他只能希望如此,可以稍稍平息東平國之怒火,至於今晚這些煽風點火、落井下石之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錦王,公主殿下!”夜行之腳步一頓,很是和藹的望向二人,等着他們與他一起同行。
“夜錦衣!”巫月伸手拉住夜錦衣的大手,月牙兒般的眸子裡全都是欲語還休……
她抿着脣,極力剋制着環上他脖頸去擁吻他的衝動。
她原本以爲必死的局面,竟然就這樣不攻自破了。
夜錦衣望向她,黑湛湛的眸底綻出層層的溫柔與笑意,修長的眉梢掛着難掩的自信,輕輕勾起的脣角透着芳華。
執子之手,收你此生所有,撫而秀髮,擋你此生風雨。
他,不是隻說說,而是默默的在做。
“夜錦衣!”巫月禁不住又喚了一聲。
聲音哽咽,千言萬語都化成了夜錦衣這三個字。
“走!別讓你哥哥等急了。”夜錦衣不着痕跡的緊了緊掌心中的小手。
若非今日韓若蘭率先發難,太尉與丞相又步步緊逼,他也不會突然拋出這張他準備許久的底牌。還有許多事情,他要向巫月交代。
“嗯,”巫月輕輕頷首,一邊跟着夜錦衣,隨着夜行之往大殿外去,一邊心思一轉輕嘆了口氣道,“我都許久沒有見我哥哥了,你說,他見到我,會不會生氣?”
“怎會?”夜錦衣清淺的聲音響起,“在東平的時候,我可是聽平王說,他與你三皇兄從小到大,可沒有
指責過你一句,還說,每次都是你在前面闖禍,他們兩個爲你善後。”
口中說話的同時,他握着巫月小手的大手,食指微動,在她掌心極快的寫道:平王,行七,姜璃青。
巫月輕輕頷首,口中順着夜錦衣的話繼續道,“可那以前只是小打小鬧,這一次,有些不一樣哦。”
就她說話的功夫,夜錦衣已然在她掌心又寫道:喚他七皇兄。
“放心!”夜錦衣低低應了一聲,又在她掌心繼續寫道,皇上,行三,姜璃。
這兩人一問一答,聲音淺淺,卻沒有絲毫掩飾,可落在夜行之,以及緊隨其後的衆朝臣耳中,卻讓衆人的心又沉了一分。
已墜在人後的韓若蘭臉色晦暗到了極點,南荊的國力比起天瀾還不如,連天瀾都要小心、恭敬應對的東平國,他們南荊豈能輕易得罪?
“公主!”也跟隨衆人一同出來的夏亦若悄悄扯了扯韓若蘭的衣袖,杏眸之中滿是不解之色,“怎麼回事?”
不是說好的說巫月是南巫的公主嗎?怎麼又變成了東平國的六公主?
雖然她不明白同是公主,這兩者之間有何區別,但衆人、尤其是皇上對巫月的態度,她可是看在眼中的,這個什麼六公主不簡單。
韓若蘭心思轉了下,看向身旁的夏亦若道,“亦若,你先回府去吧。”
夏亦若並不在受邀之列,此刻離開應該沒有人會注意,也省的一會萬一那東平的平王發難,她再被牽連其中。
“爲什麼要我回去?”夏亦若眉頭微蹙,“我不走,我還沒有看到巫月的……”
她的話還未說完,脣已然被韓若蘭掩上,“夏小姐,慎言。”
巫月若是東平六公主,又豈是夏亦若能隨意詆譭的?若萬一巫月較其真來,即便夏輕歌出面,也未必能保得住。
“夏亦若!”故意放慢腳步,走近兩人身旁的夏輕歌也輕斥了一聲夏亦若,“回府去。”
夏亦若不滿的望向夏輕歌,卻對上他眸底的一片冰寒,又想到自己今日揹着他做的事情,自知理虧,當下不敢辯駁,只悻悻應了一聲,“嗯。”
“江南!”夏輕歌對一旁跟着的江南丟了個眼色,示意他送夏亦若回府,免得再橫生枝節。
望着江南引着夏亦若拐向了一旁的小路,夏輕歌又掃了一眼韓若蘭,正欲加大步伐追上前面的夜行之,便聽韓若蘭低低喚了一聲,“夏統領。”
他腳步當下一凝,便聽韓若蘭又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
今日大殿之中她步步緊逼巫月,不緊緊是爲了南荊,更有一份私心,就是爲了他。
她想着巫月一死,她或許就可以走進他的心,沒想到,世事難料。
“若蘭公主何出此言?是本統領小看你了。”夏輕歌刻意壓低的聲音一貫的陰柔,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可偏偏韓若蘭從那聲音之中聽到了疏離。
刻意的疏離。
“你心裡是怪我的,對不對?”她看向夏輕歌,眸底浮出一抹苦澀
。
她的心思能瞞住別人,怕是瞞不過他。
“若蘭公主嚴重了!”丟下這句話,夏輕歌腿一擡,大步便向前面的夜行之追去。
他的確小看了韓若蘭,他以爲她性子大大咧咧,與巫月有着三分相似,卻忘記了她本身就是南荊的公主,心思又豈會這般單純?
今晚無論是哪一曲羽扇舞,還是她的跌倒,到急急出現的魯大夫,怕都是安排好的。
這些倒還罷了,夏亦若,若沒有人慫恿,她哪有這個膽子闖到這永安宮來求皇上爲他與韓若蘭賜婚?
她刻意算計巫月,他心中已然十分不滿,這算計之中,又利用夏亦若,更是戳到了他的痛處。
呵呵!
韓若蘭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從那如劍的背影上收回眸光,心中一片苦澀。
這一局,她輸的這麼徹底,這些日子她的百般努力經過今晚之後,都化作泡影了吧?
她與夏輕歌剛剛拉近的距離,此刻怕是隔了一個萬丈深淵。
大殿中,她看的清楚,他雖然擋在夜行之身前,但當郭權的箭射向巫月時,他驟然撐大的眼眸和那眸底的揪心,以及他極快瞥過夜錦衣的眸光……
呵!
呵呵!
韓若蘭努力保持着臉上得體的笑容,可每一口的呼吸卻仿若一把鋒利的匕首,劃破她的咽喉、她的內腑,每一步,更仿若踩在刀鋒上,痛的她幾乎站立不穩。
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宮門口,此刻只有兩匹馬,兩個人。
爲首之人,一襲玄色錦袍,只袖口、衣袂處用陰線勾邊,風光霽月、負手而立,眸光眺望着遠處,身後一個一襲侍衛裝束,眸光低垂。
聽凌亂的腳步聲響起,見守在宮門口的侍衛矮下去了身子,那黑色錦袍的男子纔將眸光投向宮門處。
沒有看爲首的夜行之,眸光極快的滑過夜錦衣,之後便落在他大手緊緊牽着的女子身上。
他脣角一點點揚起,滿臉的疲憊也好似被眼前的人兒衝散,“心兒,你果然在這裡。”
話音落,他腳尖一動,整個人仿若化作一片黑雲,直接便衝夜錦衣罩去。
夜錦衣驟然鬆開的巫月,身形憑空拔高,繼而一轉,掠向一旁。
黑衣男子當下緊追過去,招招直逼夜錦衣的命門。
“末將炎將軍麾下封三見過天瀾皇上,皇上萬福!”封三輕嘆一聲,將眸光從焦灼在一起的姜璃青和夜錦衣身上收回,將國書呈上。
“平王不放心公主殿下,便與末將先行一步趕來臨安,東平使團隨後便抵達臨安。一路之上,爲了平王與公主殿下的安全,所以我們一直扮作商隊,還請天瀾皇上海涵!”
見夜行之接過國書,封三當下將爲何他們會悄然出現在臨安做了一個簡單的解釋。
“封將軍客氣,朕明白。”東平的平王離開東平,定然是大事一樁,因此,隱瞞行蹤,自然說得過去,“只是,這……”
夜行之的眸光望向混戰在一起的兩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