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月身子一斜,擋在蛇兒身前,望向夏輕歌手中閃着寒光的長劍,“夏統領,剛纔只是意外。再者,公主根本沒有受傷。”
“刺殺就是刺殺,若是本公主受傷,只能說明夏統領護衛無力。”夜玉柔脣角浮起一抹譏笑,“夏統領,你還愣着做什麼,莫不是忘了你的職責?”
他的職責,便是保護夜玉柔的安危。
所以,她和巫月針鋒相對,他可以置之不理,但事關夜玉柔的安危,他卻不能不管、不能不問。
縱使他知道,這蛇兒曾經救過巫月,但她意欲縱蛇咬傷夜玉柔,就得死。
這,便是他的職責。
無論他心中是否願意。
“巫月,你讓開!”夏輕歌手中長劍穩穩指向巫月,眸底一片冷然,“你知道,你根本擋不住本統領的。”
“就因爲她曾經放過蛇,就因爲指證她的是你妹妹,所以夏統領連查也不查、問也不問,甚至不給別人辯白的機會,就定了她的罪嗎?”巫月身形未動分毫,清亮的眸子直視夏輕歌。
這樣的夏輕歌,讓她有些陌生。
“巫月,你還真是可笑。”一旁的夜玉柔嗤笑道,“證詞什麼的那是大理寺纔要的東西,夏統領的職責是保護本公主,一切危害本公主安全的人,那下場只有一個字,就是死。”
此時見夏輕歌將長劍指向巫月,夜玉柔心情大好的同時,頭腦也忽的聰明起來,“剛纔你還推了本公主一把,若不是本公主大度,給你定一個刺殺本公主的罪名,此刻,你怕早是夏統領劍下的亡魂了。”
口中這樣說着,夜玉柔是後悔的腸子都打了結,剛纔,她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巫月,讓開!”夏輕歌素白色的錦袍已然無風自動。
就算巫月不讓開,他也完全可以用巧勁將她逼開,然後殺掉蛇兒。
只是他怕如此,巫月會惱了他。
巫月垂下的手已然攥成拳,她已能感受到,此刻的夏輕歌,就如一柄出鞘了的利劍,就如那日他毫不猶豫閹了楊才俊一般。
她絲毫不懷疑,下一刻,夏輕歌就會動手殺掉蛇兒。
他的劍,她絕對攔不下。
“公主,如何你才肯放過她?”巫月轉眸看向夜玉柔。此刻,怕也只有夜玉柔開口,夏輕歌才能收手了。
“哈哈?”夜玉柔誇張的笑了一聲,“巫月,你是在求本公主嗎?求人就要有個求人的態度。”
她眼角的餘光瞥了眼自己腳上沾染了血漬的粉色繡鞋,突然擡腳衝巫月道,“來,過來!你要是將本公主的鞋舔乾淨了,本公主說不定就考慮放過她。”
巫月清亮的眸中浮出一抹怒意,夜玉柔實在是欺人太甚。
“看來,你並不是真的想救她啊!”夜玉柔的心情從未有的好過,她甚至有些感激那條綠蛇,原來,這樣就可以讓夏輕歌站到她這一邊。
她心思一轉,突然沉下臉色道,“巫月,你這般袒護她,莫不是和她是同夥?也想要……”
“巫月,讓開!”夏輕歌的聲音驟然陰沉下來,仿若閃着幽光的鋒利匕首,斬斷了夜玉
柔的話,也戳亂了巫月的心神。
話音落,夏輕歌擡手便朝巫月肩頭抓去。
他若再不動手殺掉蛇兒,怕一會這刺殺夜玉柔的罪名就要落在巫月身上了。
只要巫月無礙,誰生、誰死,與他何干?
就在他的手要落在巫月肩頭的瞬間,一抹綠光卻衝他的手激射而來。
夏輕歌瞳孔一縮,伸出去的手驟然收回,長劍一劃,那綠光已分成兩截飄然落地。
原來,竟是一片桃葉。
“嘖!”
有嘖舌聲在巫月身後響起,隨後便是她熟悉的戲謔的聲音,“我的錦王爺,若不是咱們正好進了這桃林,你說明日,這臨安城是不是就又多了一樁無頭公案?”
錦王爺?
巫月倏的回眸,正見步折花推着一個木質輪椅往這邊而來。
輪上坐着的男子神色矜貴、清冷,一身玄衣襯得他膚色竟比夏輕歌看上去還要蒼白上兩分。
不是夜錦衣,還能是誰?
驚喜瞬間盈滿巫月的眼眸,眉梢眼角不自覺就彎了起來。
她想去迎他,又怕她一動,夏輕歌會再出手殺蛇兒,眉頭微蹙間,夜錦衣已被推至她身旁。
“你怎麼來了?”巫月的聲音有了絲輕快。
“本王覺得,親自去請楊神醫,更顯誠意。”夜錦衣旁若無人拉起巫月的手,眉心微擰,“怎麼這麼狼狽?”
感覺着他大手的溫暖和力度,巫月的心,突然就靜了下來。
陳奕彤被賜給夜錦衣的煩擾,夜玉柔要殺蛇兒時她的無奈,瞬間,都煙消雲散。
“我不小心掉水裡了。”巫月的聲音不覺就柔了下來,軟了下來,聽起來有些嬌嗔。
“冷嗎?”說話間,夜錦衣稍稍傾身,竟從身後拿出一件玄色的斗篷,之後一扯巫月,讓她彎腰,將那斗篷披在她身上,又溫柔的將繫帶爲她繫上。
之後,薄薄的脣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有我。”
有我。
淺淺的兩個字,低低的聲音,卻仿若一面堅強的盾牌,瞬間將這所有的晦暗都抵擋。
“嗯。”
“不要臉的賤……”夜玉柔怒極叫罵的話未說完,就對上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子。
那眸子裡沒有怒意、沒有寒意,只是一片幽黑,仿若此刻他身上的玄衣,仿若此刻巫月身後的斗篷。
可夜玉柔就好似被困在這幽黑之中,嘴皮顫了顫,硬是將後面的話嚥了下去。
夜錦衣這才勾脣淺笑道,“看來淑妃娘娘真是身體抱恙,都沒有時間來教導公主該有的禮儀了。本王下次見到皇上,就建議皇上讓皇后娘娘來教導公主。”
夜玉柔臉色瞬間發白。
宮中那些繁瑣的禮儀、規矩,她學的都是馬馬虎虎,她母妃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若她落到皇后手中,只憑規矩兩個字,便能整死她。
“不,不用了,多謝錦王爺的好意,本公主今日就是來請楊神醫的,我母妃很快就會好了。”夜玉柔當下將自己罵街的那一套都收了起來。
“哦。”夜錦衣意味深長的
哦了一聲,轉眸掃了眼蛇兒,又看夜玉柔,“本王剛纔聽到,公主說此人意欲刺殺公主?”
“對,她想要放蛇咬本公主!”夜玉柔挺直了腰桿。這一點,可不是她誣陷的,是事實。
“公主殿下,您說的是這種蛇嗎?”步折花將手中摺扇遞出,那撐開的扇面上正託着一條綠瑩瑩的小蛇。
“對,就是!你看,”她伸手指向地上斷成兩截的小蛇,“和她放的蛇一樣。”
“公主殿下,這是水蛇,這桃湖邊上到處都是。”步折花扇子一翻,那小蛇當下跌落,即刻哧溜溜的扭着身子便往桃湖方向游去。
“玉柔公主,”夜錦衣的眸光從那遠去的小蛇身上收回,“本王能不能說你縱蛇意欲謀害重傷的本王?”
夜玉柔泛白的臉色瞬間青了起來,“錦王爺,你這是……”
“錦王爺,這是在爲她開脫罪名嗎?”一旁的夏輕歌,再也耐不住,出聲質問。
“本王只是在陳述事實。”夜錦衣淡淡道。
“可明明那蛇就是從她袖子裡爬出來的。”一旁的夏亦若咬着脣道。
“夏姑娘的意思是說有蛇爬進了她的衣袖?”夜錦衣脣角的笑意又濃了一分。
那笑容,仿若春日裡這桃林中盛開的桃花,瞬間就迷了夏亦若的眼。
而夜錦衣的眸子卻已然轉向蛇兒。
蛇兒仿若福至心靈一般,突然跳了起來,“啊!”的尖叫一聲,一甩衣袖,一條綠瑩瑩的小蛇便從袖中飛出。
落地的瞬間,一擺尾巴,就向桃湖游去。
“啊!我被咬了,”蛇兒捂着手臂,小臉皺成一團,“這蛇有沒有毒?我會不會死?”
夜錦衣轉眸看向夏亦若,“夏姑娘說的是那條蛇嗎?”
夏亦若目瞪口呆,怎麼還有一條蛇?難道她剛纔真的看錯了?
不等她再多想,夜錦衣已然又道,“既然是誤會一場,玉柔公主不會不顧應有的禮儀,隨便喊打喊殺吧?”
夜玉柔死死咬着脣,最終卻只能道,“王爺所言甚是,是玉柔疏忽了。”
夜錦衣笑了笑,沒有再多言,擡眸望向巫月。
“我推你。”
“不,別累着你。”夜錦衣牽住巫月的手,制止了她去推輪椅,眸光瞥了眼步折花,“讓他來。”
巫月眉眼不覺彎起,任夜錦衣牽着她的手向前而去,每一步都仿若纔在雲朵之上。
夜錦衣來的太突然,這變化也來的太突然,突然的她好似在夢中一般。
雖心中有萬千疑惑,可巫月卻忍着沒有問。
望着這衣袂翩躚離去的兩人,夜玉柔一口銀牙幾乎咬碎,眸底早是赤紅一片。
可紅了眼的,又豈止是她,還有夏輕歌。
只看到巫月,他還可以隱忍,還可以將自己的心藏好。
可自夜錦衣出現的那一刻,隱忍之上,便又多了兩分不甘。
對,十足的不甘!
“錦王爺,”他望着那漸漸遠去的背影,緩緩開口,“皇上賜婚的聖旨已送去錦王府,不知王爺對這門婚事可還滿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