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逸!軒!”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吼出來的。
而被吼得人卻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兒, 笑道,“不然我帶母蠱,你帶子蠱也是可以的。”
“你——”走至他跟前, 剛要出手, 便見他將放了金線蠱的手伸了過來, 於是, 下一秒, 寧可馨便站在離他老遠的地方,咬着脣瓣,一臉哀怨的看着他。
當然, 在玩的這些日子裡,他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正事。
雖然說苗疆幾十年前便開始排外, 但是這些族人骨子裡卻仍是好客的, 正如此時此刻的寧可馨和宇文逸軒, 在剛來時的被相拒,到如今的不過短短數十日, 便已經受到阿蠻周圍人家的族人所接納。
而在與鄰里閒聊的時候,他們兩人得知,原來後天便是苗疆每年一度的花蠱節。
初聞此節時,她只是尷尬的笑了笑,心道, 這苗疆蠱術聞名也就算了, 至於連過個節都和這蠱沾邊麼, 這到時候該不會是把所有的蠱聚集在一起, 然後對着他們飲酒過節吧?思及此, 她已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若是真的如此, 她一定要趕快想個辦法拒絕去參加。
面對那麼一羣那什麼什麼,她還吃得下東西麼她,想想都淚流滿面。
不過卻在閒聊之中,她無意中瞭解到,原來花蠱節並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可怖,反而不會出現任何一個蠱,不但如此,還會讓神秘的族長現身,這倒是讓她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於是,花蠱節當晚。
月如鉤,風如絮。
苗疆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廣闊的草坪一望無際,只有一片夜色。
草坪正中是一個篝火,說起來也是怪異,篝火之上是一個大大的鐵鍋,鍋內卻不是食物,而是各種不知名的花瓣,有指甲蓋般大小的,也有孩童手掌一般大小的,寧可馨實在是好奇,什麼花的花瓣可以那麼大片。
花瓣在被加熱的同時,絢麗的色彩也急劇變成黑褐色,本來還散着濃濃花香的空氣中,頓時被一股古怪的味道所代替,說不清,也道不明。
寧可馨在阿蠻的幫助下,也穿上了花蠱節特別的衣裳,起初讓她有些不太適應,不過片刻功夫,她便立馬適應過來。
那是一身杏紅色的衣裙,但是裙子卻很短,短到只在膝蓋上面,上衣的袖子是成喇叭形,只到胳膊肘,手腕上,腳踝上,皆佩戴着穿着銀鈴的銀鐲子,白皙的小腳赤足在地,一身打扮看着很是活潑,有如神秘國度的精靈一般。
加上她的相貌本就極爲可人,此時在這裡這麼一站,便很是想當然的吸引了在場所有男子的目光,當然這其中也有一些女子們嫉妒的目光。
她歡快的一蹦一跳的走道宇文逸軒跟前,身上的配飾銀鈴隨着她的步子也歡快的發出鐺鐺的聲響,十分悅耳。
她看着他,邪邪一笑,旺盛的火光映照在她的面上,暈上了一絲不真實,“嘖嘖。”斜眼上下打量他一番,依舊白衣似雪,眉宇輕揚,“你看你,真是不合羣,除了你大家都穿的一樣。”
“馨兒這就錯怪爲夫了。”伸手一個用力,便將她拉入懷中,低頭靠在她的耳邊,笑着耳語,“爲夫這可是爲馨兒着想啊。馨兒向來眼神兒不太好,這我若是和他們穿的一樣,到時候馨兒豈不是不太容易找到我?恩?”
淺淺的緋紅染上臉頰,除了有些羞赧之外,便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這樣靜靜的倚在他的懷中,溫熱的體溫隔着衣料傳了過來,讓她的身子也跟着暖了起來,淡淡的薄荷香縈繞鼻尖,很是好聞,雖已是春季,但早春時節,穿成這樣還是會有些涼意的。
周圍的族人們,也紛紛望向他們,但是都是大方的目光,毫不掩飾自己眸中的羨慕,不過卻也是祝福着他們,甚至還有人開始起鬨起來,“親一個,親一個。”
一人起鬨,衆人皆開始起鬨……
雖然說寧可馨向來是個隨意的姑娘,但是遇到此種情況還是會體現出小女兒嬌羞的一面,她面色紅得似要滴出水來,轉過身,將整個腦袋都埋入了他的懷中。
正巧此時一聲不知是誰說了聲“族長來了”,衆人才老實了些。
聞言,寧可馨轉過身,朝着衆人看着的方向望去。
只見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正拄着木杖向她前方早已安放好的桌案走去,那老者一身黑色衣袍,銀色的髮絲有些凌亂,雙目凹陷,卻讓人感覺十分凌厲,握着木杖的手指瘦弱枯木,加上四周靜謐異常,反而給這畫面增添了一絲詭異。
那老者在他人的攙扶下,慢悠悠的走向桌案,然後面對衆人。
“今日便是每年一度的花蠱節,願蠱神繼續保佑我們苗——”喑啞的嗓音,讓人聽着極不舒服,但話至一半他卻停住,凌厲的目光定在一旁的寧可馨和宇文逸軒身上。
雖然此時的寧可馨穿着的是花蠱節的衣裳,但是颯徳自然曉得她不是族中人,雖然說族中的人他不是每個都見過,但是即使如此,他也知道,族中不可能會有長的如此清麗的丫頭。
苗疆可以說沒有什麼人是大富亦或是特別富的,既然如此,單不說寧可馨的長相,就看那雙手,他也能辨別出她是不是族中的人。
木杖被用力的在地上重重的跺了一下,四周的族人皆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對於這位族長,他們向來將他當做神一般看待,如今神生氣了,他們還敢胡來麼。
“你們兩個是什麼人!”嚴厲的聲音,卻依舊難聽。
寧可馨有些不捨的離開宇文逸軒溫暖的懷抱,雙手環胸,對上他那雙凌厲的眸子,輕輕挑了挑眉梢,“自然是男人和女人。”
宇文逸軒在她身後失笑出聲,她回頭朝他吐了吐舌頭,繼而繼續看向颯徳,好看的瞳仁彎了彎,天真的說,“你有如此凌厲的雙目,怎的連我們是男人和女人都看不出來呢?”
話剛出口,四周皆是一聲抽氣聲,而颯徳也許久都未開口。
靜謐的空氣中瀰漫着一絲窒悶的氣息,讓人不敢大聲喘氣,只有那篝火噼噼啪啪的跳躍聲格外清晰。
良久,颯徳終於開口,他重新審視了一下眼前這個丫頭,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但卻敢如此毫不避諱的與他直視,這股氣量,還是不可小看的。
冷笑一聲,“丫頭,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意思,要知道你們現在可是在苗疆,是在關外。”
寧可馨笑道,“唉喲,那您不是明知故問嘛。你既然都說了是在關外這句話,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本是關內的人?”
颯徳冷哼一聲,“臭丫頭,少跟我貧嘴!”
“這就是族長的不對了。”宇文逸軒微微一笑,映着火光的五官,顯得更加精緻,他向前邁上一小步,道,“內子不過是實話實說,反而是族長問的有些矛盾,如此這樣硬怪在內子的頭上,豈不是失了作爲一族之長的肚量?”
他如玉的面上是有禮的笑,說話的語調也是十分恭敬,讓人無從找出一絲不妥,但是也正因爲如此,颯徳才更加惱怒,但是他深知,花蠱節卻是不能耽擱的,而這兩人,既然他們來到這裡,必定不會那麼快離開,待花蠱節結束後,再教訓他們也不遲。
思及此,他便強壓心中怒火,不再搭理二人,主持完花蠱節便帶人離開。 ωwш_ тт kan_ C O
他前腳剛走,這裡便又開始歡歌樂舞起來,不時有人跑至他們跟前稱讚他們的膽量,宇文逸軒有禮的笑笑,而寧可馨則是很欣欣然的接受了。
阿蠻抱着阿寶站在他們跟前,笑了笑,“雲姑娘,沈公子,馬上就是花蠱節互訴衷情的環節了。”當初寧可馨和宇文逸軒爲了不讓自己的身份暴露,便各自改了姓,寧可馨改爲雲可馨,宇文逸軒則改爲了沈逸軒。
聞言,寧可馨明亮的雙目中滿是憧憬,正欲繼續詢問,便見一個花球飛了過來,正好落在了自己的相公手中。
那是一個做工相當精緻的花球,花球周身還脫有幾縷流蘇,倒是有些像繡球,正在疑惑這花球是從何處而來,便見一個女子紅着臉低着頭向他們這邊走來。
只聽阿蠻笑着道,“雲姑娘,這下你可有情敵咯。”
“情敵?”她疑惑,而她身旁的宇文逸軒卻在聽聞這句話後,心中有了一絲瞭然,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面上突然滑過一抹壞壞的笑容。
“我們苗疆的未婚女子可以在花蠱節這一日爲自己選擇夫婿,看到自己的心儀之人,便可以將自己親手做的花球拋給他,若是男子接住了花球,便說明也對對方有意思,若是男子避讓開了,便說明對那女子沒有其他想法,如今沈公子不但接着花球,還遲遲未有動作,自然會讓那位丟花球的姑娘以爲他接受了她。”阿蠻笑着訴說着,說到最後,阿寶還將自己白嫩肉肉的小手在空中亂揮着,嘴角是大大的笑,“娘,我以後要娶可馨姐姐。”
話剛出口,讓方想發作的寧可馨哭笑不得,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鐺鐺”的銀鈴聲很是悅耳,但是此時聽在她的耳裡,卻是讓她的怒火一層一層往上涌,伸手捅了捅宇文逸軒,沒好氣的說,“你這球,還打算拿到什麼時候?”
他輕挑眉梢,修長的手指隨意在花球上輕劃了一下,笑道,“馨兒,這球倒是挺漂亮。”
“我看不是球漂亮,是丟球的人漂亮吧。”說話之間,那紅着臉的女子已經走到了他們身旁,聽她有些語氣不善,心中愈發的緊張起來。
她不知道她和這名俊美的公子是什麼關係,只知道他們是一同借住在阿蠻家的,心中有些忐忑,論起相貌,她不及,論起性格,她亦不及,可是既然這位公子沒有躲開花球,會不會也是對她有些意思的?
寧可馨看着眼前的女子,眉清目秀,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一般大,此時臉頰通紅,一臉羞澀,倒是有幾分讓人憐愛,見她有些猶豫的準備張嘴說些什麼,寧可馨便搶先一步擋在了宇文逸軒的身前。
她的個子只及他的下巴,但這一白一紅卻在篝火的映照下顯得十分美豔。
聽見自己身後的人在輕笑,她回頭瞪了他一眼,順手搶過他手上的花球,看着那名女子說,“姑娘,真是抱歉了。”伸出大拇指,向後點了點,“他已經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