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的神情在與蘭靜的互相鬥嘴之中看起來是舒展了,可是蘭靜心裡卻明白,其實他並不是就真的高興起來了,在聽到大清的武將們居然對用兵之法都已經生疏了的消息之後,連自己這樣的小女子都覺得心情沉重,更何況是他了。再不爭再不搶,他也是有着皇子身份的,是姓愛新覺羅的,這片很有可能會遭到侵略或是掠奪的江山,是他祖宗傳下來的。
即使現如今武將們生疏的只是海上用兵之法,即使十三阿哥並不可能知道中國後期在海上所受到的恥辱,可是就蘭靜所瞭解的十三阿哥,性情雖然開朗豁達,很多時候對很多事情也都是表現的並很不在意,但在自己所能接觸的各類人羣之中,他卻是最有憂患意識的,所以她纔會時不時的在他面前說出些個似有意似無意的話來,就比如剛纔所說的那個“海上長城”。
可是話說出口之後,蘭靜又有些後悔了,不,嚴格的說,也不是後悔了,而是有些猶豫,有些擔心了,她不擔心十三阿哥會被那些話所觸動,她只擔心十三阿哥被觸動後會因爲一時衝動而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來,從而引發康熙的不滿和厭棄,畢竟這個事兒,不同於之前的朝鮮問題和鴉片危害,而是牽扯到了令人敏感的兵權上。
當然蘭靜也知道,自己都能看出來的風險,自小在宮中成長起來的十三阿哥就更能看出來了,可是因爲馬上就要臨近那個要命的年頭,還因爲十三阿哥在那一年的突然沉寂實在是太過出名,而且其中的原因又各有猜測卻始終沒有定論,蘭靜的心中自然也就難免很有些忐忑不安。她雖然有一顆愛國的心,看到一些會導致中國走向以前那些個屈辱歷史的弊端,也忍不住想做點什麼,但蘭靜也承認,自己並不偉大,又缺乏慷慨赴義的氣魄,她想做些事,是在能保證自己的家和親人一切安好的前提下。
更何況,若是十三阿哥失寵了、沉寂了、沒有發言權和行事的方便了,事情也就更做不成了。倒不如徐徐圖之,康熙朝不行,還可以等到雍正朝,等到十三阿哥擁有帝王絕對信任的時候再做,至於雍正朝之後嘛,現在弘暉已經改變了歷史上早夭的命運,那個現如今還沒有出生的敗家子乾隆最終還能不能上位也是一個未知之數,歷史,其實已經開始跑偏了。
越是這麼想着,蘭靜就越是後悔,可話說都已經說了,再後悔也收不回來了,只能是儘量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挽救,不過,很快的,蘭靜就發現了自己心裡的這些忐忑、這些不安,其實都只是杞人憂天,十三阿哥根本就沒有要採取什麼行動的意思,只不過就是在頌揚康熙英明的時候,將蘭靜那個“海上長城”的說法隨意的帶了一句,還沒等康熙有反應就又馬上岔過去了。
蘭靜這邊心中的忐忑剛剛消除,那邊關柱的下一關考試就又要開始了。在他策試的時候,蘭靜是在十三阿哥府中等消息的,可是到康熙要閱視他們騎射技勇的時候,卻正正好好就是蘭靜例行進宮請安的那一天。而到宮中請安,頭一個要拜見的,自然就是大清現在最尊貴的女人——太后,除蘭靜以外,其他的皇子福晉們,只要身體沒病沒痛的,也全都悉數到場了。
衆皇子福晉在太子妃的帶領下向太后行過禮,又陪着她說了會兒話之後,八福晉用眼看了看蘭靜的方向,笑着對太后說道,“皇瑪嬤,您看十三弟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就且放她早些到敏妃娘娘那裡去吧。”
蘭靜這時候正與閏蜜富察芳儀悄聲交流着呢,她在五個月之前剛剛爲十二阿哥生下了嫡長子,這當額孃的與當額孃的湊到一起,關於孩子的話題就總也說不完,結果就聽到八福晉這天外飛來的一言,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下,都很有些不知其所以然。
“八嫂是在跟我說話嗎?”因爲點名說的是自己,蘭靜在與富察芳儀對視過之後,又擡起頭來,用茫然的目光左右看了看屋中衆人的臉,然後衝正看向自己的太后恭敬的笑了笑,等視線再轉向八福晉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又變回了疑惑不解,“實在是對不住的很,適才我正與十二嫂說些個育兒經呢,沒太注意,能不能麻煩八嫂再說一遍?”
當着太后和其他皇子福晉的面兒,蘭靜不想與八福晉爭論自己到底有沒有“魂不守舍”的問題,這實在是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而且就是爭贏了,也與輸的那方一樣的顯得沒有風度,所以蘭靜乾脆將球又踢了回去,看八福晉是不是真的會既無聊又無趣的,把那個詞再說一遍?
“也沒什麼,”八福晉還真的說了,只是換了另外一種方式,“我只是覺得今天是你弟弟的大日子,想必你一定是很急於得到消息吧?”
“老十三家的弟弟怎麼了?”太后插進話來問道。
“原來皇瑪嬤還不知道啊,”十四福晉一臉笑的開口了,“今天皇阿瑪不是在暢春園閱試今年的武舉人嗎?十三嫂的弟弟就是那些武舉人中的一個。”
“哦?”太后看着蘭靜問道,“是之前來過宮裡的那個嗎?”
“是,”蘭靜對太后笑着點頭,“孫媳就那麼一個弟弟,名叫關柱,得蒙皇瑪嬤和皇阿瑪的天恩,僥倖在今年的武舉考試上榜上有了名。”
“十三弟妹這話也太過謙了,”太子妃笑着對太后介紹着情況,“兆佳關柱可是今年武舉的第一名呢,前兩天的策試,又被皇阿瑪點了個第三,我們爺在我面前誇過好多次了,說如果我家中的兄弟們但凡有一個能這般出彩的,他的臉上也好看得多。”
“我想起來了,”太后讚賞的點了點頭,“對,是叫關柱,當時我就覺得這名字有趣,又見那孩子小小的年紀就已經有些個身手了,就覺得他會有出息,現在果然有出息了,看來皇帝此次又要得一批棟樑之材了。”
“關柱正是因爲受到了皇瑪嬤和皇阿瑪的鼓勵,才越發得奮發圖強,”蘭靜衝太后行了一禮,面含着感激,語氣間則充滿着恭謹,“也才能在今年的武舉考試中取得了這樣的成績,只是他年紀還小,書生氣、悍勇氣都過盛了些,還需要好生磨練一番呢。”
蘭靜在回太后話的時候,也一直在想着八福晉爲什麼要提起關柱的事兒,她可不認爲八福晉是爲了要幫着關柱揚名,不管是十三阿哥和八阿哥之間,還是自己和八福晉之間,交情都是沒達到這種程度的,更何況八福晉那話中的言詞和語氣也聽不出來有什麼讚賞的意思,倒是嫉妒的成分多一些。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總不能爲了讓她心裡舒服,其他妯娌們的兄弟就不能上進了吧?
當然這個話,蘭靜是不好就這麼直不籠統的說出來的,她不比八福晉,有個顯赫的外祖,性情上的拔尖雖然不討太后和康熙的喜歡,但卻也已經是被大家所公認的了,蘭靜甚至不只一次的想過,若是單從性情和行事上來看,這八福晉可是比自己更象是穿越而來的,至少她在自己沒能生下一兒半女的情況下,卻還是堅決的不願意八阿哥去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
若單只是這樣也倒就罷了,畢竟不管女則女戒之類的書中如何說,都沒幾個女人會喜歡自己的男人去找別的女人,蘭靜其實也是如此的,可是八福晉讓蘭靜佩服就佩服在,她敢把自己的這種態度大大方方的擺出來,即使明知道這樣會使得康熙不高興,也還是依然故我。
但是佩服歸佩服,蘭靜卻不會因爲佩服八福晉,就會去啞忍她,所以她把太后和康熙擡了出來,爲的就是要堵住八福晉接下來可能會說出的一些讓自己聽着不順耳的話來。
“你也不用這麼謹慎,”太后搖着頭笑了笑,“既然你弟弟之前的名次都很不錯,想必今天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至於以後會如何,相信皇帝自然是不會埋沒人才的,也是會量才而用的。”
“皇瑪嬤說的是。”蘭靜鄭重的對太后又行了一禮。太后是宮中呆老了的人,自己的這點兒心思自然是瞞不過她的,所以她也沒打算要瞞,對太后暗含告誡的話,也是很恭敬的受了。
八福晉卻又一次的讓蘭靜佩服了,在自己已然擡出了太后和康熙的情況下,她卻還是不肯就此收聲,笑盈盈的、卻又意有所指的對太后說道,“皇瑪嬤說的話自然是再沒有不對的,別的且不說,只說這關柱自小有兵部尚書的阿瑪教養着,這些年又得了老十三這樣的皇子指導着,若是再不得個好名次,那可就要對不起很多人了。唉,也是我們沒有十三弟妹的巧思,只想着讓兄弟們老老實實的依正常的途徑爲朝廷效力,卻沒想過還可以另闢蹊徑,先弄個好名聲再宣揚出去,可是省了多少功夫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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