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之大,中了五花手教“奪魂散”的恐怕不計其數。
這人衆中不知有多少人是爲取解藥而來。
再說,這五花手教下毒的本領田原是見識過的,這五花手教教主若真答應幫誰辦三件事,武林恐怕又要大掀風浪。
而其中最重要的恐怕還是,環顧武林,眼下最安全,也唯一能夠躲避天道教追殺的怕也只有五花手教的寨子和落花山莊。
俗話說,心硬的就怕心狠的,心狠的就怕心毒的。
五花手教和落花門機關重重,毒招無數,非常人所能想象,天道教對她們也有所顧忌,輕易不敢進攻她們的教門。
天道教也曾大舉進攻落花山莊,還不是損兵折將?
眼下有這麼個好機會,誰若是成了五花手教教主的坐家,這條命豈不就保住了?
田原一邊想着一邊繼續在人羣中搜尋,他想今日,說不定天道教的人也已潛入寨子裡。
那老者見衆人均冷着臉,默不作聲,解嘲般地笑了兩聲。
他脫下鞋,轉身朝火塘裡走去,雙足在石頭上急點,好不容易走出兩丈多遠,腳底早被石頭燙去層皮,在石塊上印出一個個血印,嘴裡絲絲地吐着粗氣。
從火塘裡蒸騰上來的熱氣把人體內的水幾欲烤乾,直覺得頭暈眼花,嗓子眼裡幹得難受。
他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人搖搖晃晃,走到一半時,腳底已是血肉模糊,一腳踩在一塊石頭上,再提腳時,就被石頭粘住模糊一片什麼東西。
他自知已難走完這片火塘,回頭看看,想回到原地已不可能,只好硬着頭皮再往前走。
兩眼暴突,牙齒咬得緊緊,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哪裡是石頭哪裡是通紅的炭火。
有好幾次都直接踩在了炭火裡,發出一聲聲撕裂人心的吶喊,火把他的衣服都烤焦了,混雜在皮肉的焦糊味裡,形成一股刺鼻的難聞氣味。
眼看着還有丈餘就要走到盡頭,他再也支撐不住,神智失常,哈哈大笑着站在原地,手舞足蹈起來。
衆人發出一連聲的驚呼。
火塘邊的五花手教弟子見狀,伸出一根根帶鉤的竹竿,想鉤住他的衣服把他拉出火塘,但鉤子一碰到衣服就碎了。
他嘻嘻笑着突然兩眼一突,倒在了火裡,身上的毛髮和衣服霎時着了起來,他在火塘裡滾着嘶喊着不一會就沒有動靜。
火在靜靜地燒着,他的身子一點點蜷縮成漆黑的一團。
五花手教弟子似乎對此已見得多了,她們一點也不慌亂。
帶鉤的竹竿終於鉤住那團火球,稍一用力,把它拉出了火塘,火塘邊上,事先已挖好一個水坑,火球拖進水坑,發出滋的一聲脆響。
一個人就這樣變成了一塊黑乎乎的焦炭。
這裡,笙簫重又大作,銅鑼不緊不慢“嘡嘡”地響着。
衆人驚惶未定,還沒從剛纔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只見人羣中又出來個人,五十開外的年紀,臉上笑嘻嘻的,一隻袖子空蕩蕩的紮在腰際。
田原猛然間見到此人,吃了一驚,這不就是蒙山派的掌門冷玉川麼?
自從那天在丐幫杭州公所分手至今,田原還是第一次再見到他。
他笑咪咪的臉面中的那雙眼睛,顯得比先前更加陰森,一瞥之下,衆人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寒噤。
冷玉川嘎嘎笑了兩聲,手中的雞爪鐮仍是兩把,不同的是這兩把雞爪鐮,如今卻是握在一隻手裡。
依依奇道:“喂,你笑什麼?”
冷玉川嘿嘿兩聲,冷冷道:“我笑我自己,活了幾十年,到頭來卻要找一個女人援手。”
依依不解道:“哦?你找哪個女人,說出來我聽聽。”
冷玉川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誰?”
依依嫣然而笑:“我麼,說出來你不認識,不說麼又怕你不心甘。”
人羣中多有不認識依依的人,因適才她出言戲弄順天二雄,膽略自是不凡,不過衆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她會是誰。
此刻聽冷玉川一問,也都起了興趣,目光齊刷刷盯着她。
依依一見衆人都注視着自己,來了精神。
依依笑道:“我麼,說出來就怕嚇死你,我是千年陰魂不散哎喲教的教主笑面虎冷玉川。”
冷玉川臉更陰森,卻笑得更厲害:“死丫頭你是來戲弄冷某的?”
依依雙手一拱,笑道:
“不敢不敢,天下同名同姓的人本就不少,冷門主何必如此小氣,你要是覺得吃虧得緊的話,我還有一個名字就給你用好了。”
冷玉川一愣:“哦?”
依依撇了撇嘴,慢悠悠道:“我還有一個名字麼,嗨,難聽死了,不說也罷。”
人羣中有人覺得這小姑娘刁蠻得有趣,叫道:
“快說快說,說出來我們聽聽。”
依依眼睛朝上瞟了一眼,笑咪咪道:
“我還有一個名字就叫千年陰魂不散哎喲吊死鬼催命判官際乘。”
衆人忍俊不住,卟哧一聲笑開,把平日裡對天道教的怨恨和驚懼拋之一邊,深覺這丫頭實在是替大夥出了口氣。
武林中人自恃身份,雖技不如人,畢竟也不好意思如此言語逞能。
但此時面前既是一個小姑娘,她開口罵兩聲陸乘,衆人不僅不笑話她,反覺得她稚氣未脫,有趣得緊。
即便是冷玉川,由於吃了天道教的苦頭,對天道教自是憤恨有加,他聽依依的一番笑罵,先前的怒氣登時去了不少。
人羣中,一個聲音冷冷道:“是哪個在叫老子。”
聲音雖輕,底氣卻很充沛,穿破衆人的笑聲而出。
此言既起,衆人臉上的笑意登時凝結。
一個勁裝結束的漢子笑意未消、突覺頭頂一緊,哎喲一聲腦漿四裂。
一個人影借這一掌之力,從他身旁一躍而起,落到了依依和冷玉川身旁,衆人看時,正是天道教的使者催命判官陸乘。
陸乘冷冷地掃了一眼冷玉川,陰森的目光如同一隻隼,死死地盯着依依,一字一句道:
“剛纔你說什麼?”
依依笑道:“我說我叫千年陰魂不散哎喲吊死鬼催命判官陸乘,怎麼,我連說自己的名字都不行麼?”
“噢,我曉得了,莫非又是一個同名同姓的人,你也叫陸乘對不對?”
衆人直想發笑,又不敢笑出聲來,只好不住地搖頭,直爲這小姑娘的性命擔憂。
天下也真有這樣的人,罵了人家半天,反過來卻問被罵的人是不是叫陸乘,還不如干脆問他罵得好不好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