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不知,望主上恕罪。”不卑不亢的人,此時聲音略微發抖。
如果身份可以僞裝,那那些人對她的恭敬呢?這又怎麼解釋?
扶幾一個人坐在石頭上,石別有樹抽新芽,耳畔有士兵腳踏黃沙的聲音。阿古代站在不遠處,看石上人瘦削的背影,耳後有不可覺察的紋路,像是紋身?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怎麼越看越像個……女人?
一絲精光從眼底閃過,看他的身形容貌,以及對待那個孩子的態度,似乎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男人……,難道……
“你在這裡幹什麼?還在想怎麼逃出去?”
扶幾把手縮回袖子裡,剛纔嘗試着運轉了那麼久,仍然一點起色都沒有,看來恢復還要一陣子了。
“小人不想着逃回去,難道想着怎麼在這裡活下去?”看這人問的多稀奇吧。
“我認識一個人,她和你長的很像,不過她是一個女人……”阿代眼裡的探索毫不掩藏。
他的目光也是篤定,就越是讓人害怕。
扶幾胸口起伏了幾下,才把目光移到他的臉上:“城主真會說笑,你們把小人留在此處,現在又開這樣的玩笑打趣小人,還真不知道城主是怎麼想的呢。”
“你對那個孩子那麼好,不如讓那個孩子叫你‘爹’?”
“正有此打算。”本來就是自己養大的,養育之恩不可忘,就算以後讓他叫自己“孃親”又有什麼不可?
扶幾轉過身背對着他,轉過去的時候,眉頭明顯蹙了一下。
消失了這麼幾天,也不知道他們找到自己沒有,只希望他們小心行事,這裡有重兵把守,他們暫時不打算殺自己,那麼自己現在就是安全的,只望他們不要冒險……
幾不可查的呼出一口氣,不過這一個小小的動作,也沒有逃過身後之人的眼睛。
“城主的意思是……”
“小心行事,切勿打草驚蛇。”
“屬下明白!”
大概是這裡的人 良心發現,這是來到這裡的第六天,他們竟然還準備了豐盛的飯菜。突然對自己這麼好,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也不知道他們安的什麼心?
這裡的人吃的東西和中原不同,有的甚至還未曾見過,他們還不敢殺自己,那這些飯菜想來是能吃的。
第二日早晨醒來,大概是最近幾日想的東西太多,腦袋昏昏沉沉的,身體沒多大力氣。
站在帳篷外撐撐懶腰,一個動作還沒做完呢,一擡頭就看到阿古代站在面前,但笑不語的模樣,彷彿在看一出表演,那樣子,真的是要多賤有多賤……
“城主這麼早?”人家都站在你面前了,好像不說點什麼過不去。
“姑娘一人身在軍中,諸多不便,我有什麼招待不週的地方,還望姑娘見諒!”
扶幾頓時覺得心裡涼了一截,突然想到什麼:是昨天晚上的飯菜!
突然想把他打一頓!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身上似乎就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
這沙漠中有許多的東西自己以前也沒有見過,昨天晚上的粥,裡面加了些許東西,大概是滋陰效果見著,原本自己身體就不好,加上的確很久沒有好好吃過東西,昨晚變多加了一碗,難怪不得今早起來身體痠痛……
聯想到昨天他的試探……
紙終究包不住火,知道遲早會暴露,只是不知道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不知阿古代城主是怎麼發現的?”很快平靜下來。
“姑娘容顏皎好,是很多女人不及的。”
可惜只是一張假面……
“阿古代城主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不管男人女人,反正城主也不會放我走,對吧?”
“姑娘有所不知,在我們漠疆,男人會對兩種女人着迷。第一種,傾國傾城;第二種,難以馴服。想必姑娘追求者衆多吧?”
“不知阿古代城主爲何這樣問?”
“因爲姑娘既傾國傾城,又難以馴服。”
扶幾真想翻個白眼給他看。
“所以城主想表達什麼?”
“不如姑娘留在水城如何?做本城主的姬妾,本城主也會善待那個孩子……”
“城主這是什麼話,遠追……”當然不能說自己是皇帝的妃子,但是也不能讓人這樣調戲吧,“遠追已有夫君。”
“反正你以後也回不去了,就當作沒有也無妨,我既然要留下你,自然不會嫌棄。”
我呸!我稀罕你不嫌棄不成?
當然,心裡想是這樣想,但是面上卻仍舊是雲淡風輕,沒有波動的模樣。
阿古代的態度越來越好,連去他帳中談判時,門口的守衛都稱自己爲夫人……
總覺得其中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又想不出什麼不對。漠疆人就是這樣,他們有着和中原不一樣的文化,說話做事也更加直白和雷厲風行,即使阿古代真的有這樣的做法,似乎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多想無益,不管是什麼陰謀,到最後都會水落石出,現在既然想不出來,就先做點其他的……,比如……,教祝析說話也不錯。
“小析,來,叫‘孃親’,我們家小析真乖……”
懷中的小小孩童被逗的咯咯的笑,白白胖胖的小臉,可愛極了。約莫小孩子都這樣,誰對他好就喜歡誰,抓着大人的手指不放,嘴角還有口水,笑起來的時候,心都化了。
“怎麼樣?”
“……”繼旭臉色慘白,無從開口。要怎麼說呢,當自己看到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加上自己聽到的東西,只恨不得當時暈過去:原來宮人是那個孩子的孃親?那些人還稱她爲夫人?能被稱爲夫人的人,和阿古代一定有着莫大的聯繫……
主上遲早會知道這些事情的,不論是誰 告訴他……
“主上放心,宮人沒,沒……有大礙……”繼旭說話的時候磕磕絆絆,直拖了好久才把一句話說完。
繼旭說的對,主上遲早會知道這件事,但是他忘了一件事:不同的人說,表達出來的東西似乎不太一樣,聽到的人會怎麼想,尤其是那個人 還中了徒來……
“主上心繫宮人,越是想着她,忘的就越快,這就是徒來……”藍柯看着遠方壓的很低的雲朵,最後只能無奈搖頭。
“皇上您不知道?大概是手下的人 怕你擔心吧……”池清歡端着一碗茶站在牀邊。說者無心的模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臣妾昨日聽到手下的人說,皇上之前很看重的那個士兵,她……,她,她其實是個女人……,而且和阿古代還有不一樣的聯繫……,聽說,聽說那些人都叫她夫人,她還生了一個孩子……”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那麼堅不可摧的信任,卻因爲面前的女人的話,一點點的變得動搖,她沒有理由騙自己,難道……
突然感到頭痛欲裂,掌心一片烏青色在蔓延,這是毒性加深的預兆……
“皇上別聽他們胡說,保重龍體要緊,皇上先休息,臣妾告退!”池清歡很明白,做事不能急功近利,一旦取得成就,就要知道滿足,就比如現在。
其貅半躺在牀上,被子上還放着兵書,但現在已無心在看。最近總時常感到茫然,明明分開沒有多久,可是她在自己腦海裡的模樣卻在一點一點變得模糊,想不到徒來毒性如此之強!
“藍柯。”
“主上?”
“如果有一天,朕不記得她了,不管是誰,就算是朕下命令,也要偷偷保護好她。”
“……是!”藍柯抱拳應下。
藍柯看天上白雲悠悠,少見的沒有風,碧空如洗,竟然還出了太陽。那是很多年前,被先帝送到主上身邊,就是現在的皇帝,那時候主上不過十歲,而自己也才十一歲。
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十五年,這十五年來,少年太子一點一滴的變化都被看在眼裡,少年時代的溫潤如玉,到後來發生許多事情,比如四王爺其邑母妃的過世……
從心存善意到殺伐果決,從冠冕如玉到冷漠無情,原以爲要永遠這樣,直到那個人的出現,即使深受重傷,即使身中劇毒,也早就爲她鋪好了後路……
一個人能爲另一個人做到這種地步,如果不是因爲把她放在心尖上,自己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樣的理由……
揚宮人,只望你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