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幾撿起公孫千雪的劍————恨晚，忽略地上的小兵小將，徑直走向重傷的兩個人，剛纔用了七成的力，震得他們內力受損，連七竅都微有出血，隨着扶幾一步一步的走近，雙腿顫抖的更厲害。
兩個人差不多的年紀，二十七八歲，他們的父親都是江湖上舉足輕重的人物，當然也是武林盟主不錯的人選，想不到竟然想的出如此下三濫的方法。
“按理來說，公孫前輩也是你們的前輩，和你們的父親並列，想不到兩位閣下竟然如此對待長輩……”直接忽略他們的吃驚，常見在地上劃出沙沙的聲音，有的樹葉被切斷，切痕整齊，很容易讓人想到吹毛斷髮四個字。
看準了位置，朝他們的腳踝一劃，兩人俱是背疼的呲牙咧嘴，大概是劃開了血管，鞋襪一下就被打溼了，紅色浸出來，連衣袍都打溼了，和當初在鯉魚山一樣，割斷了他們的腳筋，廢了他們的功夫，被自己一經手，就是大羅神仙也沒得救，這輩子他們都休想再學習武功。
“你你對我們做了什麼……”
“我不是一個心狠的人，所以我不要你們的命，快回去救自己的命吧，這血要再這樣流下去，就不是廢了武功那麼簡單了！”
“你……你廢了我們的武功，我要讓你死……”有小廝倉皇帶他們離開，他們逞口舌之快扶幾全部忽略，精神都放到了地上的剩下的那個人身上。
情況不容樂觀，自己會的東西雜七雜八，就是不會醫術，大概是看人都離開了，白衣牽着馬走過來，看到地上的屍體和鮮血時，瞳孔驟然收縮，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或許是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麼忙，靜靜的蹲在一邊沒有說話，剛看到扶幾把自己的衣服撕成片，又立馬動手撕自己的裙襬。
公孫千雪已經昏了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竹林裡不只有多少吃人的東西，只能揹着人往前走，直到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山洞，打定主意在那裡落腳。
已經給傷口止血，不過她腹部的傷口很大，看樣子已經傷到了要害，扶幾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即使把他帶回帝川交給師父，或許師父也只有搖頭，可是他如今還吊着一口氣，一定是還有什麼沒有完成。
習武之人不敢睡得太死，更何況露宿在外。所以半夜有人拉自己衣襬的時候，扶幾一下子就醒過來。竟然是旁邊的公孫千雪，她的傷口竟然又開始流血，之前爲了照顧白衣，身上準備了不少藥，如今通通都用上了，卻仍然救不了她。
手忙腳亂的爲她止血，在自己不知所措的時候被她阻止了，那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眼角有皺紋，眉目不是那麼溫和，和師父給自己的感覺很像，能看出她身上的風華，她的功夫一定很高，因爲她伸手過來抓自己的手的時候，扶幾感覺到了她手裡厚厚的繭，還有她突出的太陽穴，簡直和師父一模一樣。
“你有什麼事就說吧，如果我可以完成，我一定幫你。”都怪自己多管閒事的性格……
“我……我，想必公子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吧，那我就直話直說了，一個月之後，落雨山會舉行武林盟主選拔大會，武林同盟選出三個人，一個是梅花宮宮主，一個是聞風閣閣主，最後就是我……”
學了那麼多年的謀略，這點東西還是猜的出來的。
“所以呢？”
“公子不知，如今的江湖早已不單純，已經和朝廷勾連……我……，……我，也是知道了 他們的陰謀，他們怕我得搶盟主之位，一方面又想殺人滅口……”
“所以找了一個你落單的機會？”
公孫千雪點頭。
“公子的功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果參加武林大會，定能拔得頭籌，坐上盟主之位……”
扶幾汗顏。
“實不相瞞，我這一趟出遠門，是爲了去邊關找人，之前因爲一些事情，已經在路上耽擱了兩個月，如果我再代替你去參加武林大會，我可能就到不了邊關了……”
“公子不知道，朝廷混亂，有王爺想要爭奪皇位，與江湖勾連，如果不及時阻止，後果不堪設想……公子既然是去邊關，就一定知道當今皇上御駕親征的事情……，如今皇帝人在邊關，朝廷雖有大臣坐鎮，王爺勢力大，遲早釀成大禍……”
扶幾心裡像被丟進了一顆石子，攪得心湖繚亂，這可不是好現象，這事就要答應她的節奏了啊！
“這是我的劍……”然後又去取腰間的玉佩，那是一塊上好的玉，通體瑩白，入手如冰，片刻見暖，有金難求，“這是門主信物，務必收好，見信物如見人，恨晚門有長老，有的生出二心，公子是個明眼人，若遇可信之人，方可交接……”
“我怎麼知道誰生出二心了呢？”
“公子眼睛清明，自然是看得清的。如今信物交於你，我也算死的瞑目。”
手裡的東西明明很輕，卻在聽了她的話之後變得重有千金，看來邊關一時半會兒是去不了了。不過如今還好，戰事沒有吃緊，什麼時候去都可以……
白衣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眼神空洞的坐在一旁，直到地上的落氣，才擡頭看扶幾。
“她死了嗎？”然後有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掉下來，砸在衣襟上，暈開一片灰色，“我們把她埋在這吧……，姑娘真的要如她所說，幫她完成她的心願嗎？”
扶幾看着地上沒有氣息的人，好像有什麼堵在胸口，都在喉嚨，久久說不出話來。
“大概他要守着的，就是我要守着的。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山下的人和我有什麼關係，可是從幾個月前下山開始到現在，我看見了太多的東西，天下蒼生，黎明百姓，皇帝在的時候，他過的還不錯……”把目光放的白衣身上，“我過的和你們不一樣，我沒有嘗試過爲一口飯而辛苦一年，爲了地裡的糧食，受風吹雨打，我雖然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要每天打理藥草，但是和你們不一樣，我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
“姑娘……，姑娘在說什麼，人分三六九等，不一樣的身份就做不一樣的事，這是很正常的……”
“所以我會幫她……，就相當於在幫他……”
“姑娘說的他，就是要找的那個人吧？”
“時間不早了，快睡覺吧。”
山洞外一片漆黑，偶爾看到一兩隻螢火蟲，閃着綠色的光飛過。有風輕輕拂過，吹過髮梢，鑽進衣領，吹起一身雞皮疙瘩。
就像師父說的，雖然已經退出江湖，雖然現在的皇室中人可能都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是因爲什麼，雖然我們已經可以不用執行當初的任務，雖然並沒有人去要求……或許是不想浮屍遍野，或許是不想遍地哀鴻，或許是再也不想聽到那種哭爹喊孃的尖叫，或許是因爲……
我走過你的每一寸疆土，來到你的身邊，我有我的目的，我想問你當初爲什麼要那樣對我，其實在我剛剛醒來的時候，我就突然想到了什麼……
其貅，其實你就是那個蒙面人對吧？那個臉色冰冷的“土豆”？我不相信你沒有認出我，你明明就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對我？你可以殺我，爲什麼連我的屍體都不能善待？
“多吃一點，從今天開始，我們繞道而行，先走陸路再走水路，出了這個林子，買一輛馬車，你的身體不怎麼好，不適合長途跋涉，從今天開始，先不趕着去邊關，先去落雨山。”
腰間掛着玉佩，手裡拿着恨晚，大拇指上的班直被收了起來，吃了師兄特製的藥，掩蓋了身上的氣味，那些可以追蹤奇人的血鴉暫時失效了……
飛音拉着馬車，扶幾坐在車門口，車裡放着軟墊，白衣坐在裡面，給扶幾到了一杯水遞過來。
“姑娘，小四說你給他取了名字，我沒有讀過什麼書，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的名字，也麻煩姑娘了。”
“好啊，看樣子離他出生也不久了，這個年代不太平，扶駟跟的是我師兄的姓，這個孩子就跟你的相公姓吧。”
“我家相公姓‘祝’。”
“皇帝親征，肩負家國，爲了就是不讓國家分崩離析，如此，不管你生一個兒子還是女兒，都叫‘祝析’如何。”
“姑娘的意思我明白。跟着姑娘總比跟着我有出息，姑娘這是望他成材。”
這一路兜兜轉轉，爲了照顧白衣，停停走走，當二十天以後，到達落雨山在的金城，那裡聚集了很多江湖中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剩兩間房的客棧，花平時三倍的錢……
白衣氣得的肝疼，從進客棧到進房間，嘴裡一直碎碎念着“無奸不商，無商不奸！”
扶幾不怕，錢多！
“我也沒有怎麼接觸過江湖，對現在江湖的情況也不甚瞭解，還有不到十天，武林大會就開始了。”
“姑娘不是告訴我說，公孫門主在的恨晚門最擅長收集情報嗎？”
扶幾突然覺得自己還不如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人……
其實自己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把恨晚劍放在客棧櫃檯上，不出一刻鐘，有人來敲門，扶幾當做沒聽見，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又有人來敲門，還是當做沒聽見。一直到日落的時候，扶幾下樓，準備找些吃的，自己餓得起，白衣和她的娃娃可餓不起。
這不，剛剛出門就有眼睛盯着自己，不止一雙……
下樓的時候，大廳的桌子上滿滿都是人，武器加身，扶幾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當時腿就有點軟……
看吧，總有人想要和自己交流一下……
“公子留步，”他舉起手裡的劍，橫在扶幾面前，“掌櫃告訴我，這是公子的劍？”
扶幾感覺到他的敵意，他的衣服是白色，上面的花紋和公孫千羽的一樣。
“這不是我的，是一個前輩給我的，她在彌留之際，讓我替她保管。”這樣說不知道他們信不信，反正自己說的是真的。他們信，自己要參加武林大會；他們不信，自己還是要參加武林大會，像他們這種嘍囉，還不能阻止自己。
“哦？不知是什麼前輩？”
“她說她叫公孫千雪。”輕輕掀開自己的衣袍，腰間的玉佩展露無遺。
他們的態度突然變得恭敬：“不知公子可否隨在下走一趟？”
扶幾不擔心自己，卻有點擔心白衣。
留了一封信給她，跟着那些人離開。
那是一座很大的宅院，牌匾上寫着“公孫府”，和尋常人家住的府邸不同，這個宅院除了大，裡面只有少數傭人，其他的全是恨晚門的弟子。這是恨晚門在金城明處的聯絡點，如今武林大會在即，想來這裡是有一些大人物的。
坐在副位上的老人，鬚髮皆白，身材精瘦，眼睛微凹，目光如炬，在他之下，一次坐了四五個和他差不多打扮差不多年紀的人，如今事情不好解釋，所以當他看過來的時候，扶幾心裡還是有些發慌……
“門主人呢？”
巧了，自己還真知道……
“她死了，被我埋在了顧城。她死的時候把信物交給我。你們知道她跟我說了什麼嗎？”
面對他們詢問的目光，扶幾扯起嘴脣輕笑：“她告訴我，見物，如見人！”扶幾算是知道當初公孫千雪說的了，她說恨晚門裡，有二心之人，如今所有的長老都坐在這裡，有的聽到她死的時候，除了震驚就是悲痛，而有的呢，從自己進來到現在，眼睛就沒有離開過自己腰間的玉佩……
“你以爲你算什麼東西！你不過是門主臨終託付的一條狗！”有一個山羊鬍須的老頭，指着扶幾額頭怒罵。他的劍在鞘中嗡鳴，隨時要問天而出。
“狗？多好，忠於自己的主人，不會生出二心！”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公孫千雪出門辦事，遠在數百里之外，怎麼還會有人知曉她的行蹤？除了有身邊的人透露，扶幾想不出其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