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得不算慢,就算她很想在溫暖的水流下多待一陣,但同時她也知道,沈琰正在盛怒中,不會有太多耐心。
將自己的身體仔仔細細清理乾淨,她去衣櫃裡找衣服時,還特地留了心思,找到一件許久未穿的白色絲質連衣裙。
沈琰喜歡白色,尤其喜歡她披散着一頭長髮,身穿白裙的樣子,雖然他從未明說過,但每當這時,他看她的目光就會分外柔和。
現在她幾乎沒有任何籌碼,所有能爲她爭取一點加分的都要利用。
穿好衣服,又對着鏡子打理了一下頭髮和儀容,她才走出房間。
外面早站了一個傭人,看她出來就說:“傅小姐,先生請您去書房。”
傅雪點頭表示知道,又悄悄握住拳頭,相比冷硬的書房,如果沈琰選擇在自己的臥室裡見她,那氣氛還會緩和一些。
她走到走廊盡頭的書房門口,先敲了敲門,才推開進去。
沈琰就在書桌後的木椅上坐着,閉目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想着什麼。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也沒有睜開眼睛看她,只淡淡說了句:“把門關上,過來。”
傅雪走近時看到他側頭輕咳了咳,心頓時就揪了起來,忙問:“琰哥哥,你不舒服嗎?”
他身前沒有供她坐的椅子,她就自作主張,繞過書桌,半蹲下將手放在他的膝蓋上:“對不起,琰哥哥,你不要氣壞了身體。”
她的頭半仰着,看向他,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擔憂和心疼。
沈琰低下頭看了她一陣,才挑了下脣:“小雪,你方纔剛說過,你早就不愛我了,你的每一句話都是言不由衷,只是在騙我。”
這些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比她自己衝動之下說出口,還要令她難過百倍。
她連忙搖頭,擡手握住他放在椅背上的手。
傅雪穿得本來就單薄,但他的手卻還要涼一些。她想到這兩天來她躲在外面不見蹤影,他又怎麼會睡得安穩?
“琰哥哥……”她又輕喚了一聲,微擡了身體,想要進一步抱住他的腰。
她的動作被沈琰伸來的手掌制止了,他用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頜,阻止了她的行動。
傅雪的肌膚一貫白皙柔嫩,此刻一側臉頰上還留着青紫的指痕,那是沈琰剛纔打上去的一耳光,淤痕還完全沒有消退。
他就這麼捏着她的下頜,用力一點點擡高。
傅雪仰望着他清俊完美的面容,看到他的脣邊又泛起一個不帶絲毫暖意的冰冷笑容:“我竟然真的相信了,真是愚蠢透頂。”
傅雪不知道他所指何意,但她突然覺得難以呼吸,因爲她記得有些東西,明明是一直在他的眼底的。
那雙雖然總顯朦朧的眼眸,深處卻總藏着一些依稀的溫暖,然而此時此刻她突然發現,那些東西已經沒有了。
他的眼底一片空寂,冷到像沒有任何東西曾經存留過。
沈琰將捏着她下頜的手鬆開,反手對着她的另一側臉,又是一耳光。
她身體不穩,隨着勁力被徹底甩到了地上,沈琰站起來,從書桌上扔下兩疊資料,劈頭蓋臉砸在她的身上。
“除了施源外,車上還有一名司機,他結婚不過一年,妻子還正在懷孕。”他的聲音還是冷的,再沒有一絲溫度,“我希望能感覺到你真心的悔過,那會讓我覺得你還不至於無可救藥。”
傅雪半趴在地上,將身前散落的資料撿過來看,她看到了施源兒子的照片,還有另外一張照片,那是個年輕的男人,普通的長相,卻笑得很燦爛,懷裡摟着一個嬌羞溫婉的女子。
淚水一滴滴落在那些照片上,她說不清是因爲臉頰疼痛,還是因爲心存愧疚,所以無法止住這些不斷涌出的眼淚。
她知道那有她的錯誤,她走錯了路,和謝蘊華那種豺狼之性的人合作,所以才釀成了慘劇。
她沒有推脫的意思,這將是她的罪孽,她願意一直揹負。
她拼命地試圖解釋,她自己也是被謝蘊華設計陷害,不是因爲她想爲自己尋找藉口,她不在乎其他人相不相信,她只希望沈琰能夠相信她。
可是她還是不得不匍匐在地板上,用這種屈辱的姿勢被他居高臨下地輕視着。
即使在孤兒院的時候,她也從未覺得自己這樣卑賤過。
她來到沈家,努力生存,努力討所有人的歡心,努力成爲一個有用的人,是爲了過更好的生活,爲了不自卑地活着。
但現在她不但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尊嚴。
沈琰走了出去,他像是已經沒有了和她共處一室的耐心,將她丟下就走了。
他總算還顧及着沈家的顏面,好歹還留了點時間給她收拾情緒。
半個小時後,書房的門再次打開,走進來幾個高大的保鏢,爲首的一個看着她說:“傅小姐,沈先生交待的,請你跟我們走。”
他們的臉上都沒什麼表情,連說話時也幾乎不看她的臉。
傅雪知道他們都曾是施源的得力下屬,面對自己這個害死施源的“兇手”,態度當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她從地毯上站起來點點頭:“好的,謝謝。”
這些人執行得非常徹底,甚至沒有給她回房間披件外套的機會,就這麼把她帶上了門外的一輛suv。
全身上下除了鞋子和一件白色的薄紗連衣裙,再沒有任何東西,手機、錢包全都落在臥室裡。
外面還是寒冷的冬季,踏出溫暖的室內,傅雪全身的肌膚立刻被寒冷的空氣滲透,很快變得有些青白。
但她還是站在車外,向樓上沈琰的房間看了一眼。
她曾愛過這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是她的夢想所在,一切追求的盡頭。
他是她的良藥,也是她的猛毒,她輾轉反側,爲了他將自己變成一個如此不堪的人,卻終究沒有結果。
她坐上車,像一個囚犯一樣,被兩個高大的保鏢擠坐在後排中間。
車內的暖氣故意被打得很低,她的肌膚上慢慢泛起青紫。但一路上她挺直着身體,坐得仍舊像一個世家小姐,始終未發一言。
幾十分鐘的車程後,車子開上了海邊的一處山坡,山坡的半腰處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白牆藍瓦的別墅。
那些保鏢將她帶下車送了進去,爲首的那個人又說了一句話:“傅小姐,沈先生讓您好好待在這裡。”
她沒回答,這些人對她沒有尊重,那麼她也不用再尊重他們。
她木然地走進這座清冷的房子,裡面早站了一個臉蛋有些紅紅的女傭人,笑着迎上來握住她冰涼的手:“傅小姐,您怎麼穿得這麼少?快洗個熱水澡睡一覺吧。”
傅雪無暇去分辨這個人到底是誰了,在寒冷中時間過長,她終於發起了高燒,繃緊的神經也到了極限。
她抓住她的手臂,身體漸漸軟了下去,昏倒的前一刻,她還聽到自己輕喚:“琰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虐一虐渣雪……虐渣雪身,比虐琰哥哥身更讓琰哥哥傷心啊……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