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上了莫奕林。
她留戀他的溫柔,會在他的身影出現時,心跳加快,這點連對着沈琰都不會有。
沈琰與她而言,太過熟悉,所以她看到他的時候,會高興,會想要衝上去擁抱他,卻很少會臉紅心跳。
躺在病牀上的時間總是無聊而漫長的,閒極了的時候,她曾閉上眼睛試着幻想沈琰臥牀時的心情,最後卻無論如何都不能代入。
她那麼熟悉沈琰,卻還是永遠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就像現在,她開始還確信沈琰是關心她的,不然警方的行動不會那麼有力。
她之所以能獲救,有莫奕林的功勞,更有他在背後的推動。
可是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她反倒逐漸開始懷疑:沈琰有爲她擔心過?那爲什麼他能夠沉得住氣連一個電話都不曾來過?
到底哪些是真正的沈琰?是和她相處時溫柔寵溺着她的那個琰哥哥,還是能夠如此沉着且冷漠地對待着她的大家長?
在石膏拆掉之前,汪立建議她一直住院,傅雪能看出來是沈琰的意思,所以也沒反對。
她住了四周的院,B市的春天已經漸漸到來了,窗外的新柳添上了綠意,照耀進病房的陽光也日漸軟暖。
她有時候也會坐在輪椅上,被護工和同學們推到室外去活動,醫院永遠都有着大片的草坪和花園。
她人生中的前十幾年,總是在各種驚慌和充實中度過,不是忙於生存,就是忙於把自己變得更加優秀。現在她坐在那裡,看着陽光下的人在閒聊或者打瞌睡,覺得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
那天是個週四,班裡有全天的課,小霍他們要到晚上才能過來探視,傅雪正在琢磨如何度過下午的漫長時光,莫奕林就來了。
他雖然每天都到,但來得時間也很隨意,有時候是上午,有時候下午,晚上也來過幾次,傅雪猜測他每天也要上課,所以只能抽空過來。
天氣很好,他換上了一件米色的風衣,裡面穿了件藕粉色的羊毛衫,本來這種接近粉紅的顏色,男人穿上去總會看着有些女氣,穿在他身上卻只襯托出了那種出塵的儒雅。
也許是爲了給她換個心情,他帶了一束紫羅蘭。
把花插在傅雪牀頭的花瓶裡,他才坐下笑了笑:“今天怎麼樣?”
傅雪假裝憂鬱地嘆了口氣:“很傷感啊,再這麼在醫院裡住下去,我會被喂成一隻不思進取的豬的。”
就算會出去散心,但她大部分時間都悶在室內,膚色是比之前還要更白了一些,臉頰也略微圓了一點。
莫奕林略頓了下,稍微側開了一些眼睛,才繼續笑:“石膏沒取下來,回宿舍有諸多不便,還是在醫院裡有人照顧,會好一點。”
他承認,剛纔那個瞬間,他是用了很大的毅力,纔沒有造次地擡手去捏她微微嘟起的下頜。
注意到他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傅雪也是一愣。當她還小的時候,她曾注意到沈琰有時候會在談話中將目光移開,那時她只認爲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現在她才懂得,也許並不是那樣。
注視着他柔和的側臉,心跳又有加快的趨勢,傅雪咬了下脣角,再次擡起頭時,臉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些紅暈。
爲了掩飾,她微揚了頭說:“莫老師,我們出去逛一下好嗎?”
莫奕林是師長,所以這還是傅雪第一次出口向他要求些什麼,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問完了,就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有些緊張地等他回答。
目光閃動了一下,莫奕林已經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情緒,起身笑了笑說:“好啊。”
輪椅就在病房裡放着,莫奕林將它推過來放在牀頭,又扶着傅雪坐上去。
她一邊單腳跳着移動過去,一邊低聲抱怨不過是一條腿骨折了,怎麼打完石膏就像殘疾人一樣還得依靠輪椅。
她這個年紀的青少年,就算性格再沉穩,也還是要比成年人要好動得多,困在醫院裡不能跑跑跳跳,還真是不亞於給他們上個酷刑。
莫奕林聽着她的嘀咕就笑起來:“你還是老實聽醫囑吧,那麼漂亮的一雙長腿,要是留下什麼缺憾多可惜。”
傅雪眨了眨眼睛,仰頭看着他:“莫老師覺得我的腿很漂亮?”
莫奕林風度翩翩一笑,不夾帶任何狎玩的成分:“從美學的角度來講,非常漂亮。”
傅雪得意地揚起了眉:“是嗎?我也這麼覺得,可惜姑姑不准我穿短裙,只能在體育課上秀一秀了。”
她到底還是小孩子,一丁點小小的讚美就能開心成這樣子。
莫奕林低笑着,體貼地給她穿上外套,才推她走出病房。
因爲每天都來,在護士站做登記的女護士已經很熟悉莫奕林了,看是他帶傅雪出去,很快就寫好了卡片,笑着交待:“要遵守外出時間哦。”
工作日的醫院裡探視人員也少了許多,莫奕林推着她走到樓下的小花園中,放開輪椅走到她身前,笑笑說:“要下來走走嗎?”
傅雪當然是萬分贊同的,挽住他的胳膊雀躍地說:“太好了,不然另一條腿也要萎縮了!”
小霍他們來時,她還總顧忌着面子,畢竟金雞獨跳並不是多麼雅觀的事,所以總是矜持地推掉下地走走的提議。
當着莫奕林的面,她反倒放得更開一些,他是老師,而且口碑那麼好,那麼會照顧學生,一定不會把她的糗態說出去的。
看到她異乎尋常的興奮表情,莫奕林大概就猜到了原因,忍着笑伸出手臂來給她扶着:“那麼小雪同學,暫時來讓我做你的騎士吧。”
終於得到了能自己行動的機會,傅雪抱着莫奕林的胳膊,單腳跳着,直走到額上出了汗,還是拉着他指着稍遠處的假山和池塘:“那裡肯定養魚了,我在病房裡看了好多天了!我們去看看吧?”
那個小池塘裡會養什麼珍貴稀有的魚,大半還是隨便放進去的觀賞魚罷了,莫奕林還是耐心地笑着:“好,我們去看。”
單腳跳着走路的艱難程度,肯定是要遠遠大於正常步行的,看起來沒多遠的地方,等傅雪跳近了,早就氣喘噓噓。
那個池塘裡也果然只有瘦小的幾尾紅鯽魚,人走近了也懶洋洋浮在水中游着。
大失所望之下,傅雪就又要求莫奕林扶她在路旁的長椅上先歇一會兒再回去。
莫奕林一直微笑着陪她,這時候從口袋中掏出手帕來遞給她:“擦一擦汗,不要感冒了。”
那方手帕也帶着他的風格,是淺灰色的亞麻棉布,觸感柔軟,也很像沈琰會用的那種。
傅雪愣了片刻,才接過來笑了下:“謝謝您。”
剛纔那短暫輕鬆的時刻,她竟然不自覺就將莫奕林當成了沈琰,所以一再要求,還坦然地讓他陪自己瘋玩。
方纔的融洽和親密像是很快就消散了,下午溫暖的陽光下,她垂着頭,慢慢擦乾自己臉上的汗水。
過了許久,她才聽到身旁的莫奕林輕嘆了一聲,接着她的眼睛就被他溫熱的手掌蓋了起來,她聽到他輕聲說:“我想畫下早晨/畫下露水/所能看見的微笑/畫下所有最年輕的/沒有痛苦的愛情/她沒有見過陰雲/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顏色。”[注:出自顧城《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那個聲音太過溫柔,又太過悵惘,低沉磁性的尾音好像飄蕩在空中,而她通過他的指縫看出去,只能看到一小片一小片的庭院。
世界在這一刻,除了她和他之外,再無其他。
眼淚不知爲何就順着臉頰流淌了下來,除了獲救後,在醫院醒來的那個瞬間的失聲痛哭外,她再沒有流過淚。
無論是在黑夜裡被噩夢驚醒,還是回憶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甚至無望又執着地等待着沈琰出現,她沒有再流過淚。
哭泣是一件過於軟弱的事情,她不允許自己一再示弱。
蓋在她臉上的手一直都沒有移開,他任由她的淚水沾溼了自己的掌心,她顫動的雙睫好像微弱掙扎的蝶翼,那種觸動,好像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來鳥,莫老師是男二,妥妥的男二,哈士奇衛倒可以競爭下男三或者女二。
【哈士奇衛搖旗吶喊中:雖然我是挺喜歡沈先生的,但我更喜歡小雪,而且我是男的。】
【某無良作者斜睨:已經在男性世界殘酷的弱肉強食中敗下陣來的男人,沒資格要求這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