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九州 46、下聘禮!
鏡月未央一驚,不想北帝會這樣單刀直入,一驚之後,卻是慢慢冷靜了下來,既然已經說穿了,事態也沒朝太惡劣的方向發展,那麼就沒什麼可以擔心了,至於來北漠的目的——
“我不信胤兒把我忘了,就算他真的失憶了,我也要讓他重新想起來。”
聽到這話,北後臉色微微一變,目光復雜地看了鏡月未央一眼,這種感受,再沒有人比她更能理解了。
北帝卻是不能盡信:“據朕所知,女君風流多情,不但同朝中臣子有染,甚至與西冥帝君也交往甚密,想必不會爲了胤兒一人而冒險前來,朕不信胤兒在女君心裡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此話一出,拓跋炎胤的臉色當下暗了一暗,看向鏡月未央的目光緊了三分。
鏡月未央卻是嫣然一笑,反問道:“帝君何以如此肯定,阿胤在本君心中的地位不會不一般?”
“自古帝王多薄情,女君既是一國之君,自當會以江山社稷爲重,又如何能拿真心去愛人?”
這話鏡月未央就不愛聽了,這個老頑固自己無情無義也就算了,還不讓別人重情重義,誠然,江山與感情在很多時候都是魚和熊掌般的存在,但也不能就這麼武斷地下結論說一個帝王就不能同時擁有宏圖霸業與伉儷情深吧?
他要犧牲情感去保全江山,那不過是他無能罷了!
不過,鏡月未央很清楚,跟這樣一個把權力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冥頑不化的老男人去討論什麼愛情不愛情的,那純屬對牛彈琴,別說讓他信服,只怕到頭來只會是自己被氣得一口血。
直接對上北帝懷疑的目光,鏡月未央全無任何心虛,眉眼間的笑意愈發燦爛:“倘若本君對阿胤無意,又怎會懷胎十月爲阿胤誕下皇女?”
這些年拓跋炎胤不近女色,子嗣就成了最緊要的一個問題,縱然太子妃產下一個“皇子”,但奸詐如北帝,又怎麼會不知道那其中有蹊蹺,只不過這種事畢竟是皇家醜聞,一則不便公開,二來太子有個子嗣,也能在朝堂上壓一壓陣腳。是以鏡月未央這麼一說,正中北帝死穴。
果然,鏡月未央話音一落,北帝的神情就灼熱了幾許:“此話可當真?!”
鏡月未央滿臉坦蕩:“帝君如若不信,大可將暖兒接來驗明正身。”
平白無故多出來一個孫女,皇后臉上喜悅難掩,她盼了那麼久,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只是這鏡月女君未免也藏得太深了,這麼大的秘密,竟然半分也不曾透露,其城府之深由是可見一斑。
捅破了這一層紙,兩方再說些什麼,也都是半真半假,對對方也是將信將疑,因而互相打了幾回太極,又真情假意地寒暄了一番,便就散了筵席。一頓飯吃得鏡月未央寥寥無味,唯有拓跋炎胤細心挑掉了魚刺給他遞來一碗魚肉的舉動讓她又止不住駭然了一陣。
告辭的時候,北帝本想留下拓跋炎胤說幾句話,卻被北後伸手一攔阻止了,褪下一國之君的這層外衣,北後儼然已經把鏡月未央當成了準兒媳,至於拓跋炎胤這條艱澀的情路該怎麼走下去,還得看天意。
一走出西宮,鏡月未央立刻就把拓跋炎胤拉倒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刷的冷下臉色質問他:“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拓跋炎胤擡手幫她捋了捋額前凌亂的碎髮:“那要看你怎麼打算。”
鏡月未央眯起眼睛:“什麼意思?”
“昨晚他講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既然我不能完全佔有這個身體,那不如做個簡單的交易。”拓跋炎胤上前一步,溫熱的氣息悉數噴在了鏡月未央的額頭,熟悉的味道,不一樣的只是身體裡的那抹靈魂,說實話,鏡月未央並不相信他會這麼快就束手就擒。
不動聲色地退開半步,鏡月未央淡然道:“你想做什麼樣的交易?”
“怎麼,你就這麼討厭我?”拓跋炎胤低低笑了一聲,又逼近一步。
鏡月未央終於忍不住擡頭瞪了他一眼:“我跟你不熟!”
“呵,都上過牀了,你還說這樣傷人的話……”拓跋炎胤皮笑肉不笑,擡手捏起鏡月未央的下巴,作勢就要吻上去,“都說你好色多情,也不盡是真的,至少這顆心是硬的。”
先前他做了那麼多都不能打動她,可見這個女人有多難搞。
在拓跋炎胤的嘴脣快要觸上的時候,鏡月未央忽而扭過頭,儘管是同一個身體,她還是不想跟這個男人有過分親密的舉動。
“不是真心,就不要妄想得到別人的真心。”鏡月未央拿手指捅了捅拓跋炎胤的胸腔,“你的這顆心,也不見得是軟的。”
“其實,”拓跋炎胤握住她的手捏在掌心緩緩摩挲,“你跟我是一類人,爲了達到目的,會不折手段。”
鏡月未央擡頭:“所以,你的不折手段是要怎樣?”
嗯哼,自戀的人她見多了,像拓跋炎胤二號這樣的,還不至於是失心瘋,可以算在接受範圍之內。
“告訴我你要什麼?”
鏡月未央目光灼灼地看進他的瞳孔裡,爾後緩緩吐出兩個字:“天下。”
拓跋炎胤先是挑了挑眉頭,露出些許訝異,繼而搖了搖頭:“你不是那種人,我在你眼裡見不到任何對權勢的狂熱。”
鏡月未央笑彎了眼睛:“許是我掩飾得比較好呢?”
拓跋炎胤還是搖頭:“若你真是那樣貪戀權力,就不會在我身上浪費諸多不必要的精力。”
“你怎麼知道是不必要的?”
見鏡月未央硬要擡槓,拓跋炎胤神情微冷:“你不必誑我。”
鏡月未央仍是笑:“可我確實要天下。”
拓跋炎胤終於忍不住蹙起眉頭:“要來幹什麼?”
“送給你……”某女笑得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她確實想要江山,但要來確實也沒什麼用,只不過爲了求得一世安寧罷了,既然如此,不如——
“做聘禮。”
撫在腰際的手微微一僵,拓跋炎胤完美無缺的面容終是裂出了一道細紋,鏡月未央這番情話太過動聽,動聽得就算明知是假的,他也忍不住想要騙自己那是真的。
“你跟我來!”正思量着鏡月未央說這番話的用意,她卻突然拉着自己跑了起來,一直跑到書房磨墨執筆,在聖旨的錦布上龍飛鳳舞了幾個大字,最後擡手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按下一個猩紅色的指紋,纔將聖旨遞到他面前,所有的過程一氣呵成毫無停頓。
拓跋炎胤沉着目光在上面迅速掃了一遍,臉色隨之變了又變:“你這是——”
“這個賞你了。”鏡月未央眉飛色舞,彷彿拋開了一個十分棘手的燙手山芋,“有了這個,倘若哪天我真的打下了江山,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向我討了去。”
聞言,拓跋炎胤神色複雜的看向鏡月未央,腦海中浮現出適才那一行白底黑字的“聘書”——
“吾鏡月未央在此下聘於拓跋炎胤,只要胤兒答應嫁吾爲妻,吾當拱手山河以爲聘!”
鏡月未央的豪言壯語固然叫人心動,只是這句話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彆扭?
想通之後,鏡月未央瞬間豁然開朗了起來,她要美人不要江山,他要江山不要美人,兩者各取所需,多好!這樣一來,以後的麻煩事也都解決了,鏡月未央真是越看他越覺得養眼,忍不住踮起腳湊過去往拓跋炎胤的臉上狠狠香了一口,調笑道:“怎麼樣?我的親親小媳婦兒,這下你該滿意了吧?嗯哼……”
拓跋炎胤臉色一黑,突然間不想再搭理這個女人了。
在得知鏡月未央的真實身份後,最糾結的莫過於北帝,兩國之君相愛相殺這種事在歷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纔是最恰當,一來不想錯失這個良機,二來又怕鏡月未央暗藏鬼胎,屆時偷雞不成蝕把米。
一夜輾轉難眠未曾入睡,待天際泛白之時,外頭忽然響起嘈雜的聲響,金吾衛倉惶來報:“陛下,有人夜闖皇宮,把小皇孫和瑞姑娘劫走了!”
“什麼?!”北帝與北後齊齊大驚,連番着衣下牀,推開門走了出去,“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太子現在何處?!”
“至眼下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太子已經率人去追了!”
北帝轉眸同北後對望了一眼,不知胤兒與女君之間發生了什麼,竟叫她做出這樣的舉動——
女君武功絕世無雙,除了她自己,還有誰能將她劫走?!
倘若是因爲身份被拆穿,爲了保全安危獨自逃走也就罷了,把小皇孫帶走又是什麼意思?那女人的心思果真莫測難辨,不是按照常理可以推斷的。
“他們往哪個方向逃了?”
“西城門。”
北帝不再贅言,率了一小隊金吾衛匆匆趕去,卻是遲了一步,西門早已被破,惟餘拓跋炎胤一行還在窮追不捨,他雖然相信胤兒的實力,可那個女人行蹤詭異,此事又透着些許蹊蹺,他隱隱覺得要再見到鏡月女君十之八九是不可能了——胤兒沒有被她一同劫走,已是不幸中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