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昂依然是一身黑色的西裝,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而站在他身邊的穆天齊,蘇璦卻是着實嚇了一跳。
此刻的穆天齊,整個人看起來空洞的可怕,而原本英俊的面容,此刻卻像是蒼老了十歲一樣,她記得上一次看到穆天齊的時候,對方還是滿頭的黑髮,可是現在,卻是黑髮中明顯的參雜了許多的白髮。
而從頭到尾,穆天齊的目光,都只是盯着正前方擺放着的那張陸簫簫的照片。就好像周圍的一切,都引不起他絲毫的注意。
在關燦燦和司見御給陸簫簫鞠躬上香後,蘇璦也站在了陸簫簫的靈堂前,面對着那張笑顏如花的照片。心中驀地有着一種悲涼感。
這個女人,可知道,她的死,也深深地影響着兩個男人,兩個其實深愛着她的男人,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她的兒子。
可是她卻還是死了,是爲了司城雨嗎?
這幾天的新聞中,也有扯出當年陸簫簫愛上司城雨的事情,而據說,陸簫簫自殺的時間,恰好是司城雨和陸笙笙的忌日。
自然,這也更加引起人們的紛紛猜測。
蘇璦一邊鞠躬,一邊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那一天,穆昂對着裝睡的她說的那些話,猶在她的耳邊。陸簫簫,這個女人,可知道她的兒子是如此的愛她,是如此的渴望着她能夠多看他一眼,多抱他一下?!
而當蘇璦鞠躬完畢,站在穆昂面前的時候,只覺得鼻子彷彿酸得更厲害了。
穆昂的目光,淡淡地掃到了她的身上,卻讓她有着一種彷彿被針扎似的感覺。可是也只是一掃而過,就像對她已沒有了任何的在意似的。
倒是穆天齊,突然就目光轉了過來,看着站在了蘇璦和關燦燦旁邊的司見御,突然說了一句話,“還好你長得不像你父親,否則的話,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會殺了你。”
這一刻,穆天齊的眸光中,閃過了一絲瘋狂的殺意。
關燦燦一凜,本能的站了出來,想要擋在司見御的前面。
倒是司見御,伸手把關燦燦攬在了身後,目光直視着穆天齊,“姨夫,還請節哀順變。”雖然,他毫不懷疑,如果他的長相和父親相似的話,穆天齊是真的會殺了自己,可是他的面兒上,卻是從容不迫的,沒有絲毫即將命弦一線的感覺。
穆天齊深深地注視着司見御,片刻之後,才把目光又落在了關燦燦和蘇璦的臉上。蘇璦只覺得自個兒被穆天齊盯着的時候,一陣毛骨悚然,涼氣從腳底猛地竄上來。就好像自己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給盯着似的。
不過好在穆天齊倒是沒再說什麼可怕的話,也沒再做什麼可怕的事兒,而是吩咐手下,好好招待他們。
蘇璦被青洪會的人領到了吃豆腐飯的餐廳處,只是蘇璦實在沒什麼心情吃,於是對關燦燦道,“燦燦,我去透口氣,一會兒再回來。”
“好。”關燦燦應着,猶豫了一下問道,“小璦,你……要去找穆昂嗎?他現在恐怕心裡不好受,恐怕你可以……”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蘇璦卻已經搖了搖頭,“不了,既然……已經分手了,那麼倒不如干脆點,他……”
蘇璦有些說不下去了,那天,她既然已經那樣的傷過他了,那麼再去安慰他的話,是否又會變成另一種傷害呢?
蘇璦走出了餐廳,深深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只想把心中的那份鬱結,狠狠地掃去。
這裡,說起來還是她第一次來,她和穆昂交往的時候,去過他長期住的酒店房間,去過他的別墅,可是卻惟獨沒來過他的家裡。
這是他的家,是他從小成長的環境。雖然美輪美奐,透着一種古意的盎然,可是卻莫名的讓蘇璦覺得冰冷。
冰冷得就像是那種雜誌上的樣板屋,卻沒有一種溫暖的氣息。
蘇璦不知不覺地走着,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居然迷路了。而更倒黴的是,她的包放在燦燦的身邊,手機也在包裡,並沒有在身上。
這會兒,連蘇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了,周圍沒見着一個人影,而那一扇扇相似的門,讓她完全不知道該打開哪個門。
蘇璦只能隨意的打開了一扇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人,或者電話之類的,可是當她打開門,走進去四處尋找的時候,卻在看見了擺放在一張書桌上的東西時愣住了。
那是一對耳釘,一對她很熟悉的耳釘——月光石耳釘。
此刻,這對耳釘正靜靜的躺在一個敞開的黑色絨布盒子中,黑和白的對比,越發明顯的顯示着這對耳釘。
這是那時候她還給穆昂的耳釘!
蘇璦拿起着耳釘,仔細的端詳着,想着這對耳釘,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房間裡。
難道說,這房間……是穆昂的房間?!
正這樣想着,蘇璦只聽到有腳步聲響起在門口,緊接着,當她擡頭朝着門口的方向望去時,一抹頎長的身影就印入了她的眼簾。
是穆昂!
蘇璦沒想到,穆昂就站在門口,而且目光正直視着她。
“啊!”她一驚,手中的這對耳釘,頓時就掉落在了地上,順着地毯往邊兒上滾。
想都沒想,她趕緊蹲下了身子,身子跟着耳釘撲了過去,一隻手先抓住了一枚耳釘,然後再去瞅另一枚耳釘。
不過當她的眼睛掃到另一枚耳釘的時候,恰巧就看到耳釘滾進書桌下方的情景。
書桌下面和地毯的縫隙處,只能夠容得下一隻手往裡摸索而已。
蘇璦眼睛瞅了瞅耳釘,瞅到了耳釘停了下來,只是舉例她的位置有點遠,也不知道她的手夠不夠長,能不能勾到。
一邊想着,蘇璦的一隻手開始伸進了縫隙中,摸索起了那枚耳釘。
嗒!嗒!
腳步聲再度響起,直到那雙腳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時,她才猛然反應過來,穆昂還在這個房間裡,而剛纔到現在,她的囧狀,他都可以說是瞧了個清楚。
她頓時一陣窘迫,心慌意亂,越想快點摸到耳釘,但是手就越是像不聽使喚似的。
他居高臨下,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她低着頭,視線幾乎只敢盯着他的鞋面,可是縱然如此,卻還是能強烈的感覺到他的目光。
那目光,灼熱,卻又彷彿要凍斃她似的,令得她全身變得更加的僵硬。
突然,她的指尖摸到了那枚月光石耳釘。
蘇璦一個激靈,趕緊拼命的用指尖夾住了耳釘,然後把手從縫隙中挪了出來,站起了身子,硬着頭皮對着穆昂道,“不好意思,我……擅自拿起這耳釘看了看,呃……不過好在,一個沒少。”她說着,正打算再把耳釘放回到那個黑色的絨布盒子中時,她的手卻倏然地被他死死的握住。
她眉頭一皺,疼痛在手腕上蔓延了起來,“穆昂,別……耳釘會掉的……”她喊道,她的手幾乎快要握不住這對耳釘了。
“既然剛纔掉了,爲什麼你還要撿起來?”他冷冷地問道,漆黑的眸子,就像是要把她深深地印在瞳孔中似的。
“因爲……是我弄掉的,當然……我要撿起來了。”她有些費力地說着,這會兒的穆昂,竟讓她有種可怕的感覺。
他突然冷笑了一下,“那麼我呢,你讓我愛上你,是不是也該負責讓我忘掉你?”
蘇璦一驚,還沒來得及說話,倏然,身子被穆昂猛地一拉,手上抓着的兩枚耳釘也隨之從手指間滑了出去,重新滾落在了地上。
“耳釘掉了……”蘇璦嚷着,可是下一刻,她的身體,已經被穆昂狠狠的壓在了書桌上,書桌上的東西,大半都被他隨手掃到了地上。
一時之間,東西落地的聲音,噼裡啪啦地響在耳邊。
“蘇璦,爲什麼你要一次次的出現在我面前?!既然你說了對不起,既然你沒辦法愛我了,爲什麼還要讓我再看到你?讓我再不斷地記起你?”他恨聲着質問着,想要把她忘了,想要把對她的愛,永遠的遺忘掉。
可是她的出現,卻讓他的冷靜破碎,她的一個眼神,就輕易的攪亂着他所有僞裝的平靜。心情的起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讓他不知所措,卻也讓他絕望。
“我……”蘇璦深吸了口氣,喃喃地道,“我只是怕你出事,所以纔會在醫院的門口,今天……也只是想來祭拜一下你的母親。”畢竟,那是他深愛的母親。
只是後半句話,蘇璦並沒有說出口。
“那麼現在呢,你又爲什麼要出現在我的房間裡?”他俯視着她道,甚至強行壓制住她的身體。
“我並不知道這是你的房間。”她舔舔有些乾澀的脣瓣道,脊背貼着冰涼而堅硬的書桌,這感覺並不好受,可是更讓她難受的,卻是他眼神中的這份冷寂和痛苦。
他在痛苦着什麼呢?
因爲母親的死,還是因爲其他什麼?
“蘇璦……”他的這一聲,就像是從喉嚨深處滾出來似的,帶着一種無以加復地痛苦,“告訴我,到底要怎麼樣,纔可以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