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沮喪到極致,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內心的憤怒,他恨透了現在的自己,想要做點什麼,卻又是那麼的無能爲力,他只能夠將拳頭舉起來,然後狠狠的去砸那一雙已經殘缺了的腿。只有疼痛傳遞到心口的時候,他才能夠發現,其實他一直都是這樣狼狽而又痛苦的活着。
“逸塵,你不要這樣好嗎?我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可以打我罵我都可以。”蘇洛顏低眉順眼的看着方逸塵,她知道他一定會情緒激動的,但是因爲不愛一個人,必定是不會有那樣激動的心情。
“不要跟他結婚好不好?洛顏,對不起,之前都是我錯了,你給我一次改正的機會好不好?我向你發誓,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的。我不會再冷漠你,不會讓你傷心。”方逸塵開始苦苦的哀求,現在就是要面對失去了,他做不到。
蘇洛顏只是冷着一張臉,面對方逸塵的哀求,她一直都沒有擡頭看他一眼,她不知道該如何來面對方逸塵了。他們兩個人折騰到現在,是該有一個結局了。所以,她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方逸塵最終失望的平靜下來。
“你終於還是要離開我的,看來你是早就下定了決心要放棄我的,那好吧,你可以走了,你可以走了,但是我不會祝你幸福的。洛顏,我不會祝你幸福。”他這樣頹然的說着,眼淚已經順着眼角滑落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到底是在堅持些什麼,他曾經是風聲顯赫的方公子,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叫做方少,那個時候的他,意氣風發,可是就是因爲在人羣中多看了一眼,就註定了他跟蘇洛顏之間的這段交集。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這個女人,從來都沒有。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做了好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他只是想要她能夠多看他一眼,只是想要蘇洛顏能夠感受到他給予的愛,那麼他錯了嗎?
他應該是錯了吧,不然的話,爲什麼他愛的那麼辛苦,這個女人卻是一點都沒有感知到呢?他沮喪到極致,感覺支撐着他活下去的動力都沒有了。那種頹然的感覺襲上心頭,他才覺得原來有一種痛是咆哮都不能代替的。
“對不起,逸塵,你好好生活好嗎?以後,你一定會遇到很好的女孩子的。”蘇洛顏靜靜的看着這個時候的方逸塵,他受傷的像個孩子,她很想給他一點安慰,但是這種傷害原本就是她給予的,她現在給予他安慰就像是在傷口上撒鹽一樣。
她緩緩起身朝外面走去,不能在這裡繼續逗留了,心底的石頭以爲就這樣會被拔掉,可是分明覺得另一快石頭又再次佔據了心扉。也許人都是這樣,想從一個圍城裡走出來,卻發現,走出來之後,到了另外一個圍城裡。
方逸塵,我對不起你。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接受你的愛。我知道你會恨我,我知道你一定會詛咒我,但是我還是不能愛你。希望你能夠釋懷,你一定可以追尋到自己的幸福的,只是不要再把這種愛演變成傷害。
方逸塵看着蘇洛顏離開的背影,眼底都是淚水,到底是怎麼呢?他現在是什麼都沒有了嗎?那麼深愛的一個女人,到了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麼。他只是坐在那裡,四周都是束縛,沒有一個地方能夠給予他安全感。
他就如同是上帝的棄兒一樣,被拋棄到這個地方,沒有人搭理他了。接下來的人生,時好時壞都跟他沒有關係了。沒有希望的人生,是不是就是顏色。蒼白,還是蒼白。
這一晚,他無法安睡,腦子裡始終都回憶着蘇洛顏的聲音,她是要放棄了,這樣堅決的方式,以前,他還可以以爲,這是蘇洛顏跟他開的一個玩笑。她說過,她不會放棄他的,會一直守護在他的身邊的。
他不是小孩子,但是在他最失落最無助的時候,他一直都把這句話當做承諾。是誰說的,承諾就是秋天的松果,會隨着時間隕落?現在,她是要放棄自己的承諾了,可是他還是沒有辦法適應承諾落空的感覺。現在,他該怎麼辦?
他開始陷入到空前的迷茫中,知道蘇洛顏這一次定然不是開玩笑,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能回到從前了。他後悔,後悔自己在得到的時候沒有好好的珍惜,所以才釀成了這樣的後果。他也仍舊是不甘心,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可最後就是得不到那個女人的認可。
刀片是他之前就藏在輪椅坐墊下面的,他曾經想過要輕生,但是因爲一直想着要見到蘇洛顏,即便是那個時候有了這樣的念頭,他也沒有做出這樣瘋狂的事情來。可是此時,他看不到一點點希望,在他的世界裡,除了漫無邊際的黑暗之外,什麼都沒有。
她說了對不起,說自己要放棄了,她還祝福他要過的開心。可是方逸塵想要告訴蘇洛顏,沒有她的日子,他從來都沒有覺得開心過。他也曾懷疑過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感情,到底是愛情還是因爲好奇,他不能定義清楚,但是隻有這個女人才能夠讓他覺得生命有精彩。
她放棄了,放棄了對他的希望,他於是就陷入迷茫了。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氣,二十年的牢獄纔剛剛開始,就算是有一天他還可以從這個地方走出去,那個時候他都已是花白的頭髮。他沒了青春,沒了地位,他什麼都沒有了,他還要等着出去幹什麼?
如果說這是一個悲劇,那麼從一開始,他就陷入到這個悲劇中不能自拔。他愛上了一個本來就不該去愛的人,所以才承受了不該承受的後果。有時會他想,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會不會選擇靠近蘇洛顏?
這個問號一直都在他的腦海中糾結,沒有如果,那麼也沒有再一次的機會。也許這就是宿命,你生來就是爲了還債的,他想他定然是欠了蘇洛顏許多吧,不然的話,不會淪落到如此的地步。現在,這一切總該有個了斷了。
那一個小小的窗戶,就是方逸塵對外界全部的瞭解,可是,他從來都只能是遠遠的仰望着那個小窗口,連靠近看看外面世界的機會都沒有。就像他現在一樣,他以爲自己可以走出去,可以報仇雪恨,可是,那是多麼的遙不可及啊。
這是一個有月亮的夜晚,月光透過窗戶投射在地上,落在他手裡那個小小的刀片上,他顫抖着手,不知道如何抉擇。活下去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同樣,選擇死亡,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他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勇氣了,可面對死亡,又有些不甘心。
耳旁再次響起蘇洛顏的聲音,對不起,我要離開你。她都離開他了,那麼他還有什麼可留戀的。他舉起那把刀片,對準左右的手腕,閉上眼睛,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樣,而後狠狠的切割了下去。鋒利的刀口落在手腕處,而後汩汩的鮮血就流了出來。
他仰靠在*上,睜大眼睛盯着那一方窗口,只是覺得身體似乎變得越來越輕了。那種輕鬆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洛顏,如果有來生,還讓我遇到你好不好,那時候,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我一定會更加的愛你,絕對不作出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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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塵的死,是在第二天清晨的時候被人發現的,那個時候的他,只剩下一具僵硬的殘肢。監獄的人聯繫到蘇洛顏的時候,她正仰靠在*頭給毛毛換尿布。她從來沒有想過,方逸塵竟然會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來。
沒有眼淚,沒有痛哭,她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很冷靜以妻子的身份出席了他的追悼會。那張離婚協議書還沒有送到他的面前,他就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選擇了離開。對於方逸塵的離開,冷雲浩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想方逸塵定然是失望透頂了,才做出這樣的抉擇。看着那具僵硬的屍體,他若有所思。如果當初方逸塵選擇了放手,那麼現在,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情景。他或許已經在美國享受屬於自己的愜意時光,或者已經跟梅曉媛在一起過上幸福的日子。
當一個人倔強的堅持一樣東西的時候,要麼傷人要麼傷己。他是恨過這個男人,因爲他對蘇洛顏造成了那麼多的傷害。可是,換個角度去想,這也是因爲他對蘇洛顏的愛。他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幸運,當他們兩個男人遇到蘇洛顏的時候,都慧眼識珠的看到了蘇洛顏身上的與衆不同氣質。只是不幸的是,總有一個人必須選擇退出。
方老爺子儘管口頭上說,要跟方逸塵脫離父子關係,但是當得知方逸塵在獄中自殺之後,他還是拖着蒼老的身體回來了。只是短暫的一年時間裡,他失去了兩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張叔一直在旁邊攙扶着他。
蘇洛顏見到方老爺子的時候,還是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爸爸。方老爺子杵着柺杖,整個人蒼老了一圈。渾濁的眼淚從他的眼眶裡脫落出來,那種無奈,也只有他心裡最清楚。方逸塵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對這個兒子從小就寄予了厚望,可是,可是這個孩子的方向跟他的目標完全都背離了。
如果說失望,定然是有的,只是他表現的過於明顯了些。在這個家庭裡,他跟老太太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角色分明,而方逸塵又是那麼敏感的人,他在意周圍人對他的看法,尤其是至親。可是,因爲缺乏溝通,父子兩個人的關係一度陷入到緊張的狀態。
上次公司破產的事情,老爺子是灰心至極。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他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給方逸塵,可是那個逆子竟然在他活着的時候就把他的心血耗費了。他最心愛的女人,只是短暫一瞬就永遠的離開了人世。
他現在孑然獨立,一個人要面對剩下來的時光,那種寂寞和殘忍,沒有人替他經受。他花白的頭髮在風中搖曳着,顯得愈加的淒涼。對於冷雲浩的出現,方老爺子一直對保持着沉默,任何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都是面無表情。
“爸爸,您去歇息一會吧,這裡有我呢。”蘇洛顏勸慰着方老爺子去休息片刻,老人從美國回來之後,一直都是不吃不喝的呆在這裡。有些愛,從來都沒有表達過,但是每卻又是那麼的厚重。
“我不累,你去照顧毛毛吧。”老爺子對於蘇洛顏,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無論蘇洛顏怎麼說,老爺子就是堅持不離開。後來張叔給蘇洛顏使了個眼色,蘇洛顏這纔沒有言語了。
她有一種深深的負疚感,如果自己那天說的話不是那麼絕情,那麼方逸塵定然是不會選擇走上這條路的。她覺得是自己殺了方逸塵。她是曾經答應過他的,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棄他。可是現在,她出爾反爾了。
是她辜負了所有人的期待,是她殺死了方逸塵。她心裡充滿了愧疚,所以在靈堂前一直站着。她對這個男人是沒有什麼感情,一點眼淚都流不出來。但是一想到是因爲自己的言語才造成方逸塵的死,她心裡就十分的難受。
這一晚,方老爺子還是主動找蘇洛顏談話了。他是個明白人,知道蘇洛顏跟方逸塵之間的感情有很大的問題。現在方逸塵死了,很多恩怨也該有個了斷了。
“洛顏,你能不能告訴爸爸,逸塵到底爲什麼選擇自殺?”方老爺子杵着柺杖坐在椅子上,一臉的哀痛,連日來的疲憊使得他更加的蒼老了幾分。他眼底的傷痛,想要掩飾,卻沒有任何東西能夠代替。
“爸爸,是我對不起他。逸塵的死,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跟他提離婚的事情,他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啥事。”蘇洛顏還是如實的將事情的經過高速了老爺子。她心底愧疚,寧願現在老爺子將她暴打一頓。
老爺子沒有做聲,只是保持着沉默。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任何人都沒有發表意見的資格。方逸塵的任性他是清楚的,蘇洛顏嫁給方逸塵之後,也是容忍了很多。他曾經花了很大的功夫勸說方逸塵放棄蘇洛顏,可是這個孩子就是不聽他的話。
他料定了蘇洛顏一定會離開方逸塵的,卻沒有想到,有一天這個女人的死,會奪走方逸塵的生命。他一直都覺得自己的兒子是個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卻沒有想到,他也會有認真的時候。可是,一個男人對感情過於認真,這原本就不是什麼好事情。
他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這都是孽緣,是上天註定的,是人力無法改變的。他沒有怪罪蘇洛顏,因爲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誤。
“洛顏,以後你好好過日子,爸爸老了,恐怕也照顧不到你了。無論逸塵對你做了什麼,希望你都不要記恨他好嗎?”方老爺子一臉認真的說道。他從心底裡很感激蘇洛顏,這個女人雖然並不愛方逸塵,但是她給了方逸塵很多溫暖。
感動在蘇洛顏的眼底流淌,而感動延伸出來的內疚更加的複雜。她不僅僅傷害到了方逸塵,而且還傷害到了很多無辜的人。她使得方逸塵失去了生命,使得方老爺子失去了親子。她覺得自己就是世界的罪人。
“爸爸,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逸塵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爸爸,不管逸塵是否還活着,我都是您的女兒,我會照顧您的。”蘇洛顏哭着說道。她不祈求任何人原諒她,她原本就是一個罪人,害了那麼多的人。
“洛顏,這不是你的錯,這是命。你是個好孩子,爸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也不容易,我都知道的。以後好好過日子,一定要對自己好點。我看的出來,雲浩他很愛你,如果可以,爸爸希望你還是能夠跟他在一起。是逸塵不懂事,拆散了你們,現在逸塵走了,爸爸希望你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方老爺子說着,眼淚已經嘩啦啦的流淌出來。蘇洛顏現在是方家兒媳婦,他卻把她當親閨女一樣看待,希望她能夠勇敢的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蘇洛顏此時已經哭成了淚人,她何能何德,竟然得到這麼多人的垂青。
這些天以來,冷雲浩一直都出現在這裡,他代替方家處理方逸塵的後事,魏俊也在這裡幫忙,他們曾經都是方逸塵最好的兄弟。方老爺子不是個小氣的人,儘管方逸塵的事情跟冷雲浩有關,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恨過冷雲浩。
這都是自作自受吧,如果方逸塵沒有打那些歪主意,那麼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吧。他鮮少說話,只是把持着靜默,面對友人的慰問,他也只是淡淡的表情。方家在這個城市是真的隕落了,以後再也不會留下任何的蹤跡吧。
方逸塵的喪禮,老天突然下起了很大的雨,西式喪禮,簡單有序,蘇洛顏站在最前面,她是方逸塵的遺孀,定然要承擔起很多的責任。許多的傘在頭頂撐着,積聚成一片晴空。她的心裡也下着小雨,方逸塵定然不會知道,他死後,還有這麼多人來看望他。
她突然覺得人生是如此的戲謔,那個說不管怎樣都不會放手的人,卻只是因爲內心的恐懼,最先選擇了離開。她現在想來,自己跟方逸塵之間,就如同一出鬧劇一樣。她的出現,只是讓這個鬧劇達到了*,而後將劇中的主角全部一個個毀掉。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身黑衣,莊嚴肅穆,包裹着纖瘦的身軀,臉上的表情更加的清冷了。涼風習習,她沒有躲閃,只是保持着先前的姿態。這是與方逸塵最後的告別儀式,以後每一天,當她偶爾想起這個男人的時候,只能是以這樣一種緬懷的心理了。
最後的告別儀式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也不過就是半個小時,當衆人開始漸次散去的時候,蘇洛顏一直都沒有動身,方老爺子被張叔攙扶着離開了。所有人或許都認爲,這個時候,蘇洛顏應該需要跟方逸塵單獨相處一會兒。
不是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嗎?那麼現在,他們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說吧,他們是不應該在這裡繼續打擾他們的。蘇洛顏就那麼靜靜的站立着,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如果有選擇,她寧願不要那麼衝動的參與到方逸塵的生活中,她定然不會擾亂這個男人的生活。
她很想告訴方逸塵,不管怎麼,希望他能夠開心一點,如果人有來世的話,那麼也希望他能夠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能夠遇到一個簡單的女子,開始一段簡單的感情,然後有一個很好的結局。這樣的禱告,他是不是能夠聽到呢?
對了,她沒有告訴方逸塵,她要離開這個地方了,以後恐怕沒有機會再回來看他。那天,這句話一直在心頭盤旋了許久,她都沒有說出來。她沒有勇氣繼續傷害這個男人了。卻不想,這句話竟然成了一個遺憾。如果那個時候她告訴他,自己要離開這裡,那麼他是不是不會做出這麼愚蠢的舉動?蘇洛顏在腦海中劃過這個念想,卻始終都找不到答案。
在方逸塵的喪禮上,蘇洛顏見到了梅曉媛。梅曉媛一直都站在外圍的地方,聽聞方逸塵出了事情之後,她還是會覺得很傷心。就算是兩個人沒有緣分走到一起,但是曾經的甜蜜,仍舊會讓人忍不住回憶。周遭沒有人認識她,她也不需要出現在衆人的視野裡,只是心底的落寞就那麼油然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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