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陪路之恆和安悅在客廳裡聊天,三人東拉西扯了一會,安璇招呼女兒擺碗筷。
路之恆裝他是個勤快人兒,跟着楊安忙進忙出的端盤子。
抓了個餃子塞嘴裡,路之恆燙的呲牙咧嘴:“好香!老婆,帶兒子洗手吃飯啦!”
站在安璇的房間裡,安悅的腦子一片空白。
路寶兒淘氣,從最底層的抽屜裡翻出個首飾盒。四方的盒子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甚至是空蕩。可兒子套在手腕上的鐲子卻晃花了她的眼睛。
鏤空雕花的金鐲上刻有一對鴛鴦,圖案很特別,所以安悅一眼便認出,這個鐲子和路之恆的那個一模一樣。且裡面刻着和這個鐲子相同的字:辛亥年1911,3月初十,辰時,靈兒。而路之恆的鐲子是他親生母親放在襁褓裡的。
安悅假設着想,這對鐲子應該是安璇家祖傳的,靈兒大概是她祖母。也就是說,安璇很有可能是路之恆的親生母親。
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找了那麼久一點線索都沒有,沒想到,冥冥中自有天意。
“安悅……”路之恆揚聲:“餃子好啦快來吃!可想了!”
收回心神,安悅把盒子放回抽屜裡,而後拉着兒子出去。
“幹嘛呢,”路之恆埋怨着:“喊了你好幾聲。”
掃了眼安璇,安悅笑笑:“沒聽見,和寶兒玩呢。”
“玩什麼了?是不是亂翻奶奶東西了?”路之恆瞭解兒子,嗔怪的瞪着路寶兒。
路寶兒擡頭看了看媽媽,見她沒有要罵他的意思,開始說謊:“纔沒,我就看看桌上的書。”亂翻人家東西不是乖小孩所爲,纔不要承認呢。
“沒事,小孩子都喜歡翻東西,再說我房裡也沒什麼東西可翻,寶兒,是不是呀。”安璇的那個首飾盒是上鎖的,她哪裡知道,幾歲的路寶兒早就和他爸比學會了撬鎖。
“安姨,我聽之恆說您年輕時在法國留過學?”冷靜下來,安悅疑慮頓生。法國,美國,地點不對呀。
面色微微一僵,安璇笑笑:“是,不過就呆了一年,後來家裡出了點事,拿不出學費,我就回國了。”
“哦,”安悅點點頭。過了會,狀似無意地問:“安姨,您出國那會,學法語的人特別少吧,我記得看過一篇文章,說那個年代學英文的多,出國留學選擇的也多是美國,是嗎?”
毫無懸念,安璇的臉霎時白了。
垂下眼簾,安璇慌亂的想要夾起掉在飯桌上的餃子,所問非所答:“瞧我,人老了,連筷子都拿不穩了。”
路之恆不明所以,嘻嘻笑着夾起安璇掉了的餃子塞進嘴裡:“安姨纔不老呢,要不是您告訴我你是小安的媽媽,我還以爲您是她姐姐呢。”
“是嗎?之恆最會說話,啊,我再去煮點餃子,你們慢吃……”
“安姨……”安悅叫住她,目光直視着她:“夠吃了,還有這麼多呢。”桌上還有四五盤餃子,足夠幾人吃到撐。很明顯,安璇想去廚房冷靜下。
看着毫不知情依然笑呵呵的路之恆,安悅有種想哭的衝動。她好想現在就問安璇,您當年是不是扔掉一個孩子,爲什麼要扔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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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時候,好多事需要進一步瞭解清楚,然後才能決定要不要告訴路之恆。那個傻瓜,如果讓他知曉,眼前的母女是他的親人,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心情。
第二天,安悅把安璇的事講給柏少陽聽。
聽完後,柏少陽也很驚訝:“這麼巧!難爲我們大海撈針一樣到處找,原來就在眼皮底下。”
“可不是,哎,這就叫血脈相連吧,你是沒看到呀,路之恆對安璇母女的熱乎勁兒,簡直就是一家人。昨晚回家還和我商量,要給安璇母女買套房子,說她們住的地方太小,交通也不方便,哇啦哇啦說道後半夜才睡。”
“那你怎麼想的?”柏少陽問:“要不要跟之恆說下鐲子的事?”
抱着手臂,安悅來回的踱着步子,片刻後,說:“我是這麼想的, 先去安璇那打探打探,萬一鐲子不是她的呢,沒準是朋友的或者家裡姐妹的,都有可能。還是先確定好了再和之恆說。”
點了點頭,柏少陽笑:“那你儘快去吧,之恆一直惦記着親生母親的事,早點告訴他,讓他高興高興。”
撇了下嘴,安悅道:“嘖嘖,兄弟感情真深呀,我看呀,路之恆那個小白癡,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就是交了你這麼個哥們。”
抖了下指尖的菸灰,柏少陽有些不悅:“別這麼說你老公,不管怎樣,你們是夫妻,你瞧不起他也就是瞧不起你自己。之恆很好,雖然沒什麼上進心,但他對你不錯,還求什麼?”
安悅不吭聲了。在她心裡,的確是有些看不上一事無成的路之恆。而他那所謂的賭神稱號在她眼裡就像是天方夜譚,飄渺的一點實質性用處都沒有,雖然路之恆有錢,那又怎樣?總不能和親戚朋友說,她老公是賭神吧。
安悅是務實上進的人,喜歡腳踏實地的生活,喜歡沉穩有成就的男人。路之恆一樣也沒佔。那麼,她又爲什麼願意嫁給他還給她生娃呢?歸根究底,是第一次情結惹的禍。且過日子和談戀愛又不同。談戀愛可以什麼都遷就什麼都忍讓,缺點也可以忽略不計,過日子不行,平淡之中在沒點追求,可想而知,日子過的多乏味。
所以有人說,幸福的婚姻一定要雙方共同進步共同成長,如果一方落下原地踏步,另一方要麼去拉他一把,要麼放慢腳步陪着他。很遺憾,安悅拉不動路之恆。
安悅不止一次勸說過路之恆,讓他找點事做。可惜,路之恆根本聽不進去。他討厭打工,也不願意做老闆。
安悅問,那你喜歡幹什麼?
玩啊!陪寶兒啊!
一輩子在家帶孩子?
有問題嗎?我們又不缺錢。
對,是不缺錢。然而,人活一回,不應該有所作爲嗎?
這就是兩人的價值觀和人生觀。
路之恆喜歡散漫的人生,隨心所欲,悠閒自在。
安悅嚮往的是站在頂峰,俯視羣雄,一覽衆山小。
沉默片刻,安悅注視着柏少陽,忽然突兀地問:“柏少陽……”
“嗯?”
“如果我那次答應你,你這輩子真的只會要我一個女人嗎?”
陳年往事了。所以柏少陽花了幾秒時間才記起。怔愣的看着安悅,柏少陽不明白她忽然提起那件事幹嘛。
安悅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
“真心假意有什麼關係?過去的事了。”
“當然有關係了!”安悅瞪大眼睛。
思考片刻,柏少陽眸光溫潤,回:“是真心的,但如果你答應了,我會後悔。”
失望漫過心頭。自嘲的笑了笑,安悅點頭:“明白了。”那一刻,他的確動了真心,奈何,只有一瞬。
出了柏少陽辦公室,安悅直接去了安璇打工的花店。
“悅悅?”安璇驚訝不已,四下張望:“之恆和寶兒呢?沒來嗎?”
“我自己來的,”安悅說:“安姨,我有點事想和你聊聊,方便請個假嗎?”
疑惑不解的看着嚴肅認真的安悅,安璇下意識的點頭:“可以。”
回到安璇家裡,安悅坐定後,直奔主題:“安姨,我有事找您。”
“什麼事?你說吧。”
有那麼點難以開口。如果猜測是正確的,安璇真的是路之恆的親身母親,那麼,這個孩子一定是她非婚生子,不然怎麼會扔掉?且安悅算過兩人的年紀,假使是真的,安璇應該是在她不滿二十歲生下的路之恆。年少無知還是一時墮落?各中隱情,怕是會讓這個中年婦人難堪吧。
“安姨……”安悅咬了下脣,心一橫:“不好意思,前兩天路寶兒在您房間裡亂翻東西……吶,翻出了這個鐲子。”安悅從皮包裡拿出金鐲子。
安璇的臉,刷的又白了,哆嗦的接過安璇遞給她的鐲子,緩了半天才勉強笑出來:“沒事,小孩子調皮……”手指輕輕撫摸鐲子,安璇失態的嘀咕:“老了,箱子忘記縮鎖了……”
“不是您沒鎖箱子,是路寶兒能打開……安姨,”安悅盯着她癡愣的雙眼:“這個鐲子是您的嗎?很漂亮。”
“啊?哦,是我的,我外婆留給我的。”安璇站起來,大概是想把鐲子放回原處。
“可這個鐲子不是您的……”
猛的轉過身,安璇困惑的看着安悅:“你說什麼?”
慢慢站起來,安悅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說:“我說,這個鐲子不是您的,是我老公路之恆的,不信,您可以去看看您的盒子。”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震的安璇呆若木雞。踉踉蹌蹌的跑進自己房間,打開櫃子拿出首飾盒……
一屁股坐在地上,霎時,安璇淚如泉涌。
扶起地上的人,安悅輕聲說:“可以告訴我嗎?爲什麼不要之恆。”
抖着脣,安璇不停的搖頭,足有幾分鐘才說:“我不想的,可是我沒有辦法……”
(本章完)